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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情理之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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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思诚被丫鬟仆役们带下去梳洗一番后,他边套上一件湖蓝色的长衫,边欣赏着丫鬟眼中有些惊讶的神色。似乎还有一点点害羞?安思诚微眯了眯眼。而他这样带些狡黠的眯眼,如天边一潭清泉的淡褐色瞳仁藏在长长睫毛中,更显得流光溢彩,离他最近,看的最清楚的那个丫鬟不由得羞得低下了头。安思诚也无意揭穿小女儿家的小心思,只是朗声笑了几声,道:“多谢!各位姐姐哪位能带小生在贵府走走?小生感激不尽!”他这一番话说得很诚恳,倒像一个希望见大世面的热忱孩童,而不是往常她们所熟知的轻佻放荡的公子哥儿。可以和这样一位俊美可爱的少年同游,加之展现一下自家府中的豪华气派,这使得几位丫鬟都有些跃跃欲试,但是如果贸然答应,却是损了自家府中丫鬟矜持的颜面,于是干净整洁的房内一时无话。
“如果公子不嫌弃,奴婢愿随公子到府中四处看看。”答话的是一个稍微年长的丫鬟,看她的装束,与众丫鬟却是有些不同:别的丫鬟清一色地梳着双髻,身着淡绿色的素色衣裙,而她却穿着黄色的绣着芙蓉的衣裙,头上盘着高高的发髻,像是品级更高一些。安思诚也没有多问,反倒是爽朗地微一点头:“那就谢谢这位姐姐了!”那个丫鬟也未感到受宠若惊,只是和颜悦色地将安思诚领出屋外,弯了弯腰,做出了个请的手势:“公子请这边请。”
一路边走边谈中,安思诚了解到这个带自己出游的丫鬟名叫秋荷,是府中的大丫鬟,平日里也是大夫人的贴身侍女。她自十三岁进府,便伺候起了大夫人,如今已经有十个年头了。安思诚瞥了一眼秋荷,发现她虽长的不美丽动人,但却端庄稳重,他很想问秋荷为何迟迟不嫁人,但却张了张嘴,觉得这话太过于冒昧,还是不问得好。而秋荷在介绍府院时,一直无意的说着大夫人。安思诚听着她絮絮叨叨地说着大夫人的好,忽然间明白了她为何迟迟不嫁人:是因为夫人待他太好,她不愿意走?像她这样的身份,能嫁个清清白白的人家自是最好,可若是嫁给了富贵人家做小,就免不了要受到正房夫人的欺压,即使是被虐打死了,又有谁能跟她讨回这个公道?安思诚不由得叹了口气,身边的秋荷却道:“安公子因何事而叹息?”安思诚看她一脸关心,也不忍心弗了她的好意,于是说道:“你们夫人那样博爱慈悲的一个人,却无缘无故得了重病,我只是感到天意弄人,世事难料啊!”听到这话,秋荷的脸上也出现了悲伤的神色:“是啊,夫人她那样好的一个人,确实应该得到好报才是。”不过她又似乎高兴起来,:“安公子的朋友不是马上就到了吗?安公子不是说他定能治好夫人吗?若真是那样,夫人也不算白做了这么多善事。苍天保佑,赐给了你那位医术高超的朋友给她,她能病愈就好了!”
“是啊,我那位朋友也深信世间因果报应,如果他能来,夫人的性命自是无虞。”安思诚说得诚恳,但心中却不以为然。如果说钟淼能信一点因果报应的话,也不会有那么多人无缘无故地死去。如果真的是好人有好报,那么当年收养照顾他的那个老乞丐为什么却在一个寒冷的冬日就那样生生病死冻死了,却没有一个人出现伸出援手?他生来穷困,从小在街上乞食,在他快要饿死的时候,有只脏兮兮的手伸到他的面前:“孩子,吃吧!”他看了一眼那脏手中那个冷硬的窝头,此时饥饿的他也来不及道谢,抓起窝头就往嘴里塞,生怕眼前的白发苍苍的老者改变主意,将他的食物抢了去。而那个老乞丐就那样看着他将窝头狼吞虎咽地塞进嘴里,浑浊的眼中盈满了深深的笑意。那一刻,他甚至忘了咀嚼在他口中冷硬的面团,他看着老者的笑容,惊讶地张大了嘴。自他懂事起,他的世界里便只有脏乱的饮食和旁人的冷眼和拳打脚踢,他一向头脑灵活,手脚快,才有命活到今天。而那一刻,在这几年的乞讨生活中从未有过的感觉涌向他的心头,激得他双颊通红,泪水不住地往外涌——这是头一次,他感受到了委屈。那些艰难的乞讨生活,由不得他哭泣伤悲,他像一只狗一样的乞食,也像一只狗一样被别人踢打,嘲弄。在他的世界里,只有活下去,才是唯一的目标,而他的活着,却只是为了忍受这嘲弄和虐打?!当老者将说不出话来的他搂进怀里时,他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安公子,你怎么了?”一旁的秋荷见安思诚的脸色由白皙变得通红,眼中的柔和也由暴躁所取代,不由得十分惊奇。而当安思诚被秋荷从回忆中唤醒时,秋荷却是“啊”的惊叫了一声,便被拉去身旁不远处的有大半人高的草木中躲了起来。安思诚不由得朝着秋荷望的方向看去。只见程老爷子领着几个衣着华贵的年轻男子,走在他们不远处,为首的男子和程老爷子理他们太远,安思诚看不真切。但安思诚几乎能毫不犹豫的判断,和程老爷子说话的那个衣着最为华贵的男人,是钟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