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梅林之书（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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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
“要离开这里到哪去呢，梅尔？我说过，无论什么时候，你也别想丢下我，一声不响的离开。“
金发的十六岁少年脸上带着温柔又冷漠的微笑，贴在身下这因为四肢被自己从后面牢牢固定，而陷进柔软的羽毛床垫里的猎物耳边，温柔的问道。
准备趁夜晚悄悄离开艾克特爵士野森林城堡的梅林，在这整个城堡里最不想惊动的就是在这两年间把某种任性和占有欲表现的越发明显的阿托。但他刚刚把自己为数不多的个人物品收拾起来，就听到了房门被打开的声音，那个他最熟悉又最不想在此刻见到的人带着不稳的气息出现在梅林身后，却很快就讲平静下来，悄无声息，就像是在草丛里潜伏着，随时准备扑上去咬断羚羊喉咙的狮子，让梅林感到自己脖颈后面的汗毛都立了起来。就在他做好心理准备，纠结又无奈的准备转过身面对未成年雄狮的无理取闹，并且想好了讽刺嘲弄的说辞来说服阿托的时候，却像草原上可怜的汤普森瞪羚一样，还没有发挥出自己灵巧的本事，就被狮子狠狠的扑到在地，别说是逃跑，连挣扎都十分困难。
而在耳边响起温柔却没有丝毫温度的声音，以及冲撞在和脖子和耳后皮肤上灼人的呼吸，令梅林所剩不多，关于某个未来的碎片里，一些不堪回顾的景象，反常的清晰且深刻的浮现在意识里。
这让少年形态的魔术师没有控制住自己的身体，下意识地颤动了一下，这样的反应让紧盯着他的金发少年低声的笑了起来：
“真奇怪啊，梅尔，我记得你以前教我解决问题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反应。你不是表现的十分光明磊落，并且充满了严肃的，嗯，学术精神吗，那个时候？“
明明回想起那个时候，身下这具躯体主人的表现，血液就向着某处集中，让阿托感到喉咙紧绷而干渴，但他却用十分正经而好奇的声音质问着似乎不打算交流，到现在为止都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的梅林。
他早就直觉地感到梅林早就知道了，并且对自己也并不是什么老师和弟子间的普通感情。
像阿托这样没有见过亲生父母而长大的孩子，对于别人的感情其实是十分敏感并且善于分辨的，虽然不知道理由，虽然看着自己的眼神充满了怀念悲伤，甚至有时会令阿托觉得对方在透过自己看着时间彼端什么别的人，但他就是本能的知道——梅尔是爱自己的。
所以未来的骑士王用那双清澈的祖母绿眼睛平静的看着他的魔术师，用安稳的声音说到：
“我爱你，梅尔。在你真的要从我的生命里消失之前……”说到这里，金发少年因为想起了那天梅林和他讲述的那个注定的未来而脸色苍白，但还是继续稳定着自己的声音，“你都别想要甩开我。”
阿托的眼神十分的平静，但那平静却让梅林因为刻在灵魂里的那片金色的晨曦而揪紧了心脏，只是那感觉，却因为阿托接下来的动作而慢慢消散了。
金发少年把自己的嘴唇和魔术师紧紧贴在一起，交换了一个没有任何情欲味道的亲吻。
在两人的脸靠近又分开之后，阿托把手放回到梅林的腰上，并且很有绅士风度又十分灿烂的笑着，用十分正经的语气说到：
“我想在我们一起去哪里之前，可能还有个大问题需要解决。”
“——你绝对是笨蛋吧。“
继续下去之后，在被欲望洗刷脑髓的同时，他们也被灵魂上升起的满足感填充着。就算有一天会因为命运而悲叹，但会为此刻而后悔的人是不存在的。
06
意识向晦暗的底部沉了下去，在无尽的下落中翻转了方向，从另一端浮了上来，或许这境界线的；另一端可以被称为梦境。
阿托发现自己正漂浮在半空之中。
说“漂浮“其实也不太准确，因为现在的阿托没有质量也没有形状，只是有意识存在于那里，并且能够体会到到，而不是用感官感觉到四周的情况。不过那视野比他单纯最为有形体的人类存在的时候要广阔的多，也清晰的多。那是一种难以形容的感觉，他所看到的世界仿佛近到每一片树的叶子都轻搔着自己的脸颊，又仿佛远到落在身上每一个阳光的粒子都永远无法到达自己身上，这个世界是同时在急速的运行着，又仿佛永恒的静止着，好像在这一刻，时间都失去了意义，过去和未来没有差别地同时铺展在眼前，在那个尽头，他仿佛看见——
——这种奇妙的感觉在持续了一瞬间中的瞬间就结束了，没有形体的意识感到了失落，但还是好奇的在这个空间感十分微妙的情景里观察着，像在水里的鱼一样游曳，想天空的鸟一样翱翔，他能明白野兽的声音，能懂得飞鸟的意思，却并不是用耳朵听到过的语言，而是一种万物从被创造出来的时候就刻写在设计图里的通用编码，但他自己只能理解而没办法使用。
不过这并不妨碍这个还很年轻活泼的意识勇敢地想要飞去更远的地方，但就在他准备动身的时候，却听到了一个呼唤自己的声音。
虽然说那并非通常意义上的“听到“，而更像是某种牵动灵魂的存在于连接在两个灵魂那看不见线索的另一端，轻柔的拉了拉绳子，那并没有什么强迫性，只不过是一个信号，但年轻的意识似乎感到自己突然间长出了心脏，并且在剧烈的跳动着催促他快点到绳子的另一端去。
没有花费任何时间，阿托就出现在了梅林面前，或者说周围？他发现自己刚刚似乎分散到周围的意识变得凝聚了一些，就把梅林环绕了起来。因为不是用大脑记住，而是类似灵体的意识感受到的现在是成年形态的梅林，阿托比平时更加清晰地用自己的意识描绘着梅林的样子，发现在这样的境界下，魔术师看起来竟然和普通人一模一样，露出的额头上因为皱眉而造成的纵向纹理显得这张脸有些严肃，时常挂在嘴角的微笑和故意露出的讽刺笑容加上总是喜欢一阵见血的戳破弱点，也难怪有的人不喜欢他，但是阿托看着他的样子却感到灵魂被喜悦填充了明亮的颜色，于是更加明显的凝聚在梅林四周，看到他因为自己的靠近，嘴角的苛责讽刺化成了带点孩子气的轻柔，阿托感觉到自己充实的似乎有了实体。
【你用这个样子是没办法跟我一起走的，你需要变成一个具体存在的什么】
魔术师用□□说不出来的那种语言与阿托对话。
——我想变成灰背隼（merlin）。
无法使用这种语言，因此被迫变成了哑巴的阿托努力的想要回答却没办法发出“声音“，但梅林好像听懂了一样点了点头，继续说：
【首先，你会变锌他一边说一边按着阿托在另外的境界里头的高度，直到他变得比鸽子还要小一点才放开手，【然后用脚趾着地，膝盖弯曲，手肘收紧，手举到肩膀高度，拇指和食指贴紧，中指和无名指也是，看，就是这样】
说完，魔术师示范了一遍，阿托跟着照做，发现自己在梅林接下来那些他分不清是鸟类还是人类的话语里，慢慢的有了形体，并且发生了变化。
不光是骨骼，他感到自己手腕和肩膀间长出一层皮，上面漂亮的各级飞羽有序的排列着，连每一根尾羽也精神抖擞完美无瑕。
漂亮的年轻灰背隼眨了眨眼，很快地适应了鸟类的视野，抖了抖羽毛，看着梅林向自己伸出来的手。
“很好，现在跳到我手上来。“梅林用人类的语言对灰背隼阿托说。
身上棕褐色花纹，翅膀深灰色的小个猛禽小心儿轻巧的跳上梅林的手，慢慢的走到他的肩膀上，用锋利的喙轻柔的啄了啄梅林的耳朵，却听到魔术师提醒它：
“你最好用稍微用点力抓住我的肩膀，不然等一下掉下去我可不会回头找你，学会飞行之前，就老实的待在这个位置吧。“
虽然嘴巴坏的魔术师这样恐吓阿托，却还是在之后他自己像箭在森林中飞速穿行的时候，把像坐过山车一样兴奋的年轻灰背隼护在怀里，直到到达这片森林外面的开阔地之后，才慢慢抬起手臂，让一点晕车症状也没有的灰背隼阿托走到自己的手上，看到它伸展了两下翅膀又收起来的样子，搔了搔它的爪子，轻轻朝上拨了拨黄褐色斑纹的胸羽，这让鸟儿感到很舒服，在午后干爽的阳光下眨了眨眼睛，似乎跃跃欲试地想要尝试飞行。
看到它迫不及待的样子，梅林就找来自己喂的猫头鹰阿基米德给阿托当老师。
阿基米德及时在充满了智慧的猫头鹰们之中，也是比较特别的一只，阿托至今还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这位雅典娜女神的孩子时，对方那种礼貌优雅的态度，简直就像是个穿着得体衣着的绅士一样，连进餐时候的样子都非常的干净而文雅，并且它和别的鸟儿不一样，就算阿托是人类样子的时候，它也能在他脑子里面说话，虽然梅林向阿托解释过，他自己的这些“小把戏“以及阿基米德说话这件事大概无法在梅林自己和阿托之外的人身上发生，但这并不妨碍阿托与猫头鹰交流和学习的劲头，只是时间长了，阿托觉得阿基米德那种刻板而顽固的性格简直让他想起了自己从前的家庭教师。
比如现在，飞在阿托旁边的阿基米德像说明书一样按部就班，一个步骤都不差的念着识别风向注意事项的阿基米德，令阿托感到头皮发麻，并且对方还不时的夹杂着这样的评语：
“雨燕飞行的动作的确不够优雅，这是因为……“
在这样的摧残下，阿托很快就学会了飞行的基本技能，因为梅林并没有多少时间停留在这里，剩下的只需要自己联系的阿托，欢快的挥着翅膀目送阿基米德飞回野森林城堡的方向，跳回了梅林的肩膀上。
“我想你表现出不尊重的话，他还是会适度的生气的，“像是看出了阿托在想什么，梅林边挠了挠它的羽毛，带着笑意说。
等灰背隼休息的差不多了，梅林找到一个合适的地方，挥动自己的手臂给了它一个向上的助力。看着阿托顺利的飞了起来，在他头顶上放盘旋着。
“向太阳的左边四十五度角飞吧，你会看到一个比较大的村镇，我们要在天黑前赶到那里，我需要帮你弄到一些生肉来填饱肚子。“梅林冲它挥了挥手，”不用担心捕鸟人的网或者猎人的弓箭，我会看到并且替你弹开它们的。“
灰背隼发出了一声鸣叫，然后就向着梅林指出的方向废了过去，虽然中间遇到过一次被人用弓箭瞄准的危险，但就像之前说的，一直紧紧跟在它下方的梅林张开花瓣一样的东西弹开了飞来的弓箭，让阿托的羽毛到目的地的时候还完好无损。
不过在太阳落山之前到达村镇的阿托和梅林并没有如愿以偿的得到休息。
天空被染成了红色。
将着夜晚即将到来的宁静之蓝染成鲜红，并非是美丽的夕阳，而是鲜血与火焰。
艾克特爵士的领地真的是个偏僻和平的乡下，就算每年冬天都会有强盗来领地里抢夺农民的收成，攻打野森林城堡，并且一把火烧掉外面人们居住的泥胚房，但是城堡本身却没有被攻破过，而每年冬天都有所准备，躲进城堡里的领民们，虽然也有在护卫城堡时运气不好死去的，但伤亡并不严重。阿托虽然也会为此感到难过，并且在人们重建家园的时候故意去开一些不会影响到别人工作的有趣玩笑，让人们的心情能够轻松起来，并且痛恨那些强盗，但并没有这么直观的面对残暴的屠戮。
在灰背隼那比人类敏锐许多，并且多出几种色彩的视觉里，残酷而深刻的体会到了铁蹄践踏和虐杀物理民众的景象是何等惨烈，也明白了梅林说起战争时，眼底为何浮现出掩饰不了的悲哀感情。
——我感到了憎恨，阿托想到，原来这才是战争真正给人带来的感情，这才是这个处于战乱中国家的真正面貌。
——为什么，没有真正的骑士来守护他们呢——
灰背隼盘旋在天空中悲鸣，看着梅林的身形简直想被什么附身，像风一样冲进人数其实不算太多的骑马武士之中，拿出阿托见过的、没见过的武器，救下民众的同时，却没有取走任何一个加害者的生命，那样子简直就像是——
——他要连哪边都同等的拯救一样。
并且从来没有要求过回报。
这个时候，阿托终于明白为什么有那么多人将梅林当成是怪人了，但是阿托的感想却和他们相反，认为这简直是值得自己去学习和效仿的榜样。
——不过，我没办法放下对敌人的憎恨。
灰背隼鸣叫盘旋，看着下面逐渐远去的火光，振翅向境界线的彼端飞了过去。
——阿托利斯从梦里醒了过来，他在自己的床上坐了起来，看着洒进窗口的月光，还有不知什么时候就一直站在那里的阿基米德，阴郁的低下了头，听到了猫头鹰挥动翅膀离开的声音。
——我在这里停留的太久了，这个国家还有很多地方需要我。
他想起了梅林的话，像是甩掉手腕上羽毛残留下来的感觉一样挥了挥手臂，金发少年跳下床，从放在床下的盒子里取出了一把绝对称得上是名器的剑。
这是梅林离开之前留给他的东西，说是让他习惯这种重量和长度的真剑会比较好，虽然觉得自己将来并不一定有机会成为骑士，阿托利斯还是仔细地把剑收好，并且除了白天之外，每天晚上也都悄悄地锻炼自己。
他边挥剑边想起了梅林救人时的样子。
——我现在还不够强，不过，梅尔，我一定可以成为你的剑。
少年对自己和自己手里的剑发下誓言。
07
晾晒干草的季节过去，西风再度来访，在第一场冬雪到来前，凯受封为骑士的日子快要到来了。
阿托利斯在他的魔术师离开野森林城堡之后，花费了很多歌夜晚和白天来锻炼自己，人们都觉得少年除了身高拉长之外，包括心灵也慢慢成长了起来，但大家还是和以前一样的喜欢他，并且因为他渐渐长大，也同样的送给金发少年武器，盔甲，长弓还有马具，虽然在艾克特爵士不在的时候总是欺负他的义兄，，无时无刻不在提醒阿托利斯他只能一辈子跟在后面当个随侍，但金发少年既没有沮丧焦躁，也没有因为凯的疏远和尖酸刻薄而真的讨厌他，反而想起了梅林第一次见到凯时对他的评语：
——你向来是个心高气傲，好呈口舌的人。所谓祸从口出，你必将咎由自取。
那一次，凯一反常态没有大发脾气，而是垂下头表现出十分难过的样子，梅林发现自己说得有些过火，就送了凯一把漂亮的小猎刀作为补偿。后来在私下里也和阿托利斯说过对于凯这个人的看法。
——凯并不是真的讨人厌，只是脑子机灵、反应快、骄傲、暴躁又有野心。他是那种既不是追随者，也不是领导者的人；他胸怀壮志，又局限自己的无能躯体感到不耐。
“……梅尔说的真是一点也不错。”随着凯变得越来越难相处，阿托利斯愈发理解梅林当时的说法。
举个例子就是，如果说谦逊的人总是非常谨慎，不管自身的能力如何都不会去使用高过自己身高的弓，以免被人认为是在夸耀，但凯却老是用太大的弓，并且射得一点也不准。他变得越来越容易生气，并且动不动就要找人打架，并且有几次真的被他挑衅成功了，却都遭人痛揍了一顿，但他并非故意，甚至自己也十分讨厌这样，却控制不了自己的行为。
就算现在凯觉得自己就要正式成为骑士，不该再和阿托利斯平起平坐而是要高出一等，更是经常的拿金发少年没有父母这件事来做文章，阿托利斯也只是打量了凯一眼，就默默走开不去跟他计较。
不过随着凯受封的日子渐渐接近，还是有一些并非针对凯的负面情绪出现在了金发少年的心中，这在他花费一整个夜晚很多天的跟在梅林身边，一起游历这个国家时表现的更为明显。
阿托发现自己可以在梦境里用和另一个形态时并不相等的时间和梅林在一起，虽然它也在梅林的引导下变成过其它的形态，各种各样的飞禽走兽，但还是更喜欢灰背隼的样子，并且在这段时间里，它向阿基米德学会了对梅林说话，虽然它的猫头鹰老师在教会了它之后就匆忙但是优雅地飞回城堡看顾他美丽的妻子和两只漂亮的孩子，防止附近某只被他偷偷嘲笑过的纵纹腹小鸮的骚扰，但这一点也不妨碍灰背隼阿托对他表示感谢。
“怎么，你是因为与看派林诺国王比武那天同样的原因而感到沮丧吗。”
在野外的火堆旁处理着阿托猎到的鸽子和自己射箭打到兔子的梅林不知什么时候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看着站在一旁临时栖架上年轻，爪子有力健壮的灰背隼问：
“可以说是因为类似的原因，但我其实并不怎么在意，“阿托眨了眨眼睛，看着梅林铁灰色的双眼，”不过凯不肯告诉我骑士受封的具体过程，到底那会发生什么事呢？“
“啊，让我想想，“梅林皱起眉头，抱着肩膀，”就是一些很琐屑的事吧，你得帮他脱去衣服，伺候他进一个用帷幔圈起来的澡盆什么的——“
“我才不想脱梅尔之外任何人的衣服呢。“灰背隼在魔术师的脑海里嘀咕着，不过被无视了。
“——然后会有两个经验丰富的骑士进来，对他发表一番关于骑士精神的讲话，然后捧一捧洗澡水从他的头上浇下来，之后你要帮他擦干身体，换上隐士服——“
“该死，我只愿意对浑身湿透的你做这样的事，那时的你看起来真美味啊，梅尔。——好疼，干嘛用手指弹我。“
“你再说下去就是骚扰了，我不介意把你放在火上烤一烤，反正你只是在做梦，死不了的，只不过会带着被全身烧焦的感觉醒过来而已。“
灰背隼阿托却无视这威胁，跳到了魔术师的肩膀上：
“可是梅尔甚至都不会让弓箭射中我呢。”
“——啧。”梅林发出了咂舌的声音转过头去，“总之之后他要这样去礼拜堂，然后整夜守着自己的铠甲，同时一边祷告。人们常说守夜寂寞又可怕，但其实并不会这样，因为神父，蜡烛管理人，还有身为他随从的你都会在场。隔天早上，等他告解完毕，奉献过一根吊着钱币的蜡烛之后，你在让他上床好好睡一觉。”
看了一眼认真听讲的阿托，梅林继续说到：
“然后等所有人都休息好了，你就要帮他换上最好的衣服，准备吃晚餐，晚餐前你要帮他准备好马刺和佩剑，领他走进大厅，这时，之前的两位骑士，我想艾克特爵士应该会去请派林诺王和格鲁莫骑士，毕竟他们两个是住在一起的，总之派林诺和格鲁莫两个人会分别给凯戴上两边的马刺，然后艾克特爵士会给凯戴上他的佩剑，亲吻他并且拍着他的肩膀说：[汝需成为一名好骑士。 ]”
“这就结束了吗？“
“不，之后你们还要再去一次礼拜堂，让凯把剑交给神父，然后神父再把剑还给他，这时城堡里的好厨师就会在门口等他，要求他的马刺作为奖赏，并且说[我将替您保管马刺，倘若您的所作所为有违骑士精神，我就把马刺丢进汤里煮。]”
“嗯——这样啊，”灰背隼用爪子抓了抓羽毛，思考着，“那么看起来，如果有一天我受封骑士的时候，就应该把我的马刺交给你了。”
“……哈……”梅林沉默了一会儿，叹了口气，“我想你受封的时候程序上可能不会完全一样。”
“嗯，如果我当上骑士，”阿托站在梅林的肩膀上看着火光，“我一定要坚持独自守夜，并且我会像神祷告，让我一个人去面对世界上所有邪恶，这样只要我战胜，那么邪恶就永远从这世界上消失了。即使我被打败，那也只要我一个人承担。”
没有听到回答，阿托转过头去，看到了梅林紧抿的嘴角，他用饱含着深意的严肃眼神看着阿托。
“你如果这么想，实在是太妄自尊大，”梅林说，”你一定会被打败，也一定会承受苦果。“
“能守护人们的话，我不介意。“
“不介意吗？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梅林的声音里戴上了讽刺的刻薄。
“为什么我长大之后不会想现在这样想？我觉得我是不可能会后悔的。”
梅林举起一只手扶住了额头，似乎对固执起来和自己一模一样的阿托感到无可奈何。
“好吧，那不如这样，如果他们不让你一个人面对这世界上所有邪恶的事物呢？”梅林说。
“我可以请他们让我去面对啊。”灰背隼阿托不假思索的回答。
“——哼，没错没错。你可以请他们让你去面对。”魔术师突然挥开了肩膀上站着的灰背隼，手上凭空出现了闪亮的切肉刀，泄愤般神经质地把生肉切成细细的条状，并且将原定半生的烤肉做得焦黑，几乎要揉成一团地丢在了临时鹰架旁边的地上。
虽然没过多久，梅林就立刻做出了大小合适，新的半生肉条小心的喂给灰背隼，阿托虽然不明白魔术师为什么生气，但却因为他那嘲弄讽刺的笑容下掩盖不了的强烈自责之情而感到心疼。
它想对魔术师说些什么，却无从开口，在难耐的焦虑中被拉回到了境界线的另一边。
08
那年的圣诞节前夕，梅林去拜访了坎特伯雷教区的主教，向他建议召集全国的爵主和骑士们于圣诞节的时候在首都集合，因为耶稣在这天的夜晚诞生，谁要当这个国家的王，也将在这天得到启示。这位主教遵从了梅林的意见，在这天聚集来的全国主要的贵族和用力的士绅们，在圣诞节前夜聚集在最大的礼拜堂里祈祷，而当破晓时分第一缕晨光出现在大地尽头的时候，贵族们突然看到在教堂的庭院里，有什么像是随着那光线一起出现的一样，反射出了光芒。
仔细看过过去，发现教堂的院子正中间，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很大的四方石台，石台上面立着一个类似铁砧的东西，在这个铁砧上，有一把黄金色的宝剑正穿透铁毡，插在石头里，四周镌刻着金色的字迹：
——凡自此石与铁砧中拔出此剑者，乃生而即为不列颠全境之正统国王。
主教告诉大家在起到结束之前谁也不要碰那把剑，等领主们将所有的弥撒都做完，大家才去走过去就近观察起宝剑和石台，自然也看到了那上面所刻的字，于是自认为有资格当国王的人都纷纷伸出手去尝试着想要把剑拔出来，但是没有一个人成功，并且那宝剑插在铁砧上没有丝毫动摇。
于是主教就挑选了十个可靠的骑士看守这把剑，并且宣布所有有意尝试拔出这把剑的人都可以来挑战，并且在场的各位贵族也协商在新年的时候举行一场把不列颠全境的领主和骑士们都聚集到卡美洛来的武艺大会，只要任何一个参加者能够拔出宝剑，就是被选中的不列颠之王。
在远处的梅林看着这一切按部就班的如同舞台剧一样发生和进行着，站在他肩膀上的灰背隼却心不在焉的转动着头，似乎在观察周围树木上跳来跳去的晨起鸟雀那只比较好吃，只是它的爪子却不自觉的用力，陷在了梅林的肉里，之后又马上松开了。
“你其实知道吧，阿托利斯。”
魔术师的声音变得飘忽不定，灰背隼只是像睡着了一样把一只脚爪靠近腹部蜷起，然后自梅林的肩头消去了身影。
当派林诺王把武艺大会的消息传到野森林城堡的时候，凯第一个跳了起来：
“哇，父亲大人，我们也到卡美洛去吧，能拔出剑就可以成为不列颠的王呢！”
“你想太多了。”艾克特爵士摇了摇头，却把目光扫过从早晨起床就有些心不在焉的坐在火炉旁削着木雕的阿托利斯，“我们家的人都没有机会的，这谁都知道。”
“可是我听说卡美洛城人口众多。”艾克特爵士随口说了一句，然后深吸了一口气，瞪大眼睛看着这家的主人。
“店家也不少。”派林诺也在一旁及时帮腔，呼吸也变得沉重了起来。
“哦，管它呢！”艾克特爵士把自己手里装蜂蜜酒的木杯往桌子上一扔，站了起来，“那我们就一起去瞧瞧这位新国王。”
说完他也没有理会高喊起来的派林诺王和格鲁莫骑士，以及兴奋的叫着，让奶妈直皱眉头的凯，而是走到阿托利斯旁边，拍了拍他的肩膀。
“孩子，你就暂时作为凯的侍从和我们一起上路吧。”
听到这句话，阿托利斯回过头去看着艾克特爵士，虽然想问些事情，却由于自己养父像平常一样，抱怨着自己身上的痛风边坐回了椅子上而没有机会开口。
“嘿。阿托，怎么样，咱们可以一起首都参加比武大会了！我想你到时候可以帮我拿个长矛盾牌什么的。”
凯好像忘记了之前可以划分的界线，高兴的用手肘戳了戳阿托利斯的肋骨，却发现对方像在进行什么深刻的思考，连平时常挂在脸上的笑容都不见了。
“我很高兴我们能一起去。你一定能表现出色的，凯。”
阿托利斯用那双清澈的祖母绿眼睛平静地看着自己的义兄，声音也在平静中蕴含着一种沉重的力量，那几乎令凯以为自己与阿托利斯的骑士和随从身份对调了。
“——你作为随从——“
发觉了这一点的凯刚想发脾气，却被一旁的艾克特爵士制止了：
“凯！你自己的骑士册封仪式还没有完成呢，我们还要马上赶到首都去，就算现在阿托是你的随从，他自从梅林走了之后就被你呼来喝去，在我们长途跋涉之前也需要休息，你的想要贯彻的骑士精神就是这样让你像个除了四处找人挑衅之外什么也不会做的废人吗！”
这屋子里的其他人，包括阿托利斯都对突然责骂起凯的艾克特爵士吓了一跳，凯虽然忿忿不平却也不敢跟自己的父亲顶嘴，害怕去首都见识的机会就这么不见了，只能低下头默默的挨训。
艾克特爵士看着凯的样子，叹了口气，整个人都显得很疲惫：
“梅林第一次看到你时说的话一点都不错，祸从口出。我知道你平时是什么样子，你母亲去得早，我也没有教导好你，你从今以后——唉——“
艾克特爵士没有说完接下来的话，只是叹息着离开了起居室，而阿托利斯看着他带着病痛走出去的的身影，心中泛出了一种难过的感情，跟着走了出去，追上了艾克特爵士，一直搀扶着他亲爱的监护人回到房间，坐在窗前的椅子上，并且小心地帮快要步入老年的爵士揉着膝盖。
艾克特爵士用比以往都要慈爱的眼神看着阿托利斯，好像在回忆遥远的过去。
“你也已经长这么大了啊，十六年前我抱你回来的时候，看起来还是那么小的一个娃娃，我当时真担心你会不会在回这里的路上有什么意外，结果你这小子，从那时候开始就结实的像头龙似的，我这把老骨头都没有你经折腾。“
“父亲？“阿托利斯眨了眨眼，”您知道我的身世吗？“
“啊，当年是梅林亲手把还没手洗礼取名字的你抱给我的，你应该知道我并不是你的父亲，也不是你的血亲，“
艾克特爵士扶起蹲下的阿托利斯，似乎突然剑变得苍老起来，露出了疲惫的神情，看着他说到：
“虽然看起来您已经知道了什么，不过在将来梅林，才会把详细的经过告诉您吧，我是不够资格把自己知道的一切讲给你听——“
“请不要这样，就算您与我并没有血缘关系，我也是您一手带大的，我也是以您的品行为榜样来学习怎样成为一名骑士的，不管将来发生什么，我都是把您当做父亲来敬爱的啊！“
“阿托，好孩子，我也一直像个真正的父亲一样为你感到自豪，既然有只有你能做到的事情，那就不要害怕，你要相信自己能够做到那一切，我们也都相信你能做到你想要达成的事情。“
艾克特爵士严肃又带着鼓励的看着金发少年，之后又突然换成了轻松的微笑：
”哎呀，我这痛风的毛病也不是一两天了，你快回去休息吧，等凯那个臭小子的册封仪式一结束我们就要动身了，在路上可没有什么休息的时间，你们不是还要去挑战一下那把剑吗？“
像一个理解男孩们喜欢调皮捣蛋心理的父亲那样诙谐的挤了挤眼睛，然后伸手揉乱了少年的金色短发。
——那是艾克特爵士最后一次像个真正的父亲一样抚摸阿托利斯的头发。
站在卡美洛最大的教堂广场的中央，周围空无一人的石台上时，阿托利斯想起了当时养父和自己说的话。
“让我来带你去做一些更有意义的事情吧，总之凯哥哥今天没有剑是不行的。“他一边这样自言自语着，一边把手伸向了剑柄。
[拔起那把剑之前，再考虑一下会比较好]
明明周围没有人，他却听到梅林的声音响了起来，那是和他自己在梦境中化为其它形态时一样，直接在脑袋里响起的声音，魔术师似乎因为他给自己想要拔出剑而找的蹩脚借口嘲弄着他。
[你不是已经看过自己的未来了吗。]
阿托利斯把手放在剑柄上，闭上眼想起了自己在境界的另一端，与梅林一起所看到的，这个国家的现状，还有自己站在尸骸的战场上那个凄惨的末路。
[而且拔出这把剑之后，你就不再是人类了。那样也没关系吗]
“嗯。”就算知道了自己的未来，少年也还是坚定地点了点点头，“那是只有我能做到的事，如果我不去做的话，这个国家就会一直处在这样分崩离析的状态中，就算我将来失败了——”
圣绿色的的眼睛里像是看到什么美丽的事物一样映照着光芒。
“有许多人在笑着，我想，那一定不会错的。”
——决意要战斗，不管在未来有什么等待着。
——决意要战斗，哪怕被人厌恶憎恨也无所谓。
——决意要战斗，哪怕最后是孤独的破灭也一样。
他的手握紧了剑柄，那一刻，他听到了风的声音，鸟儿们挥舞翅膀飞过的声音，还有并不存在于这里的人们鼓励他的声音。
——我要战斗，并且用尽所有来守护这一切！
少年对着这些声音许下了誓言，承诺成为守护他们的王。
在这一刻，少年成为了象征这个誓言和王权的剑本身。
在教堂里仿佛转换到境界线的另一侧，突然间变得明亮而不刺眼的光线里，少年微笑着，他的心已经成为剑，对于未来没有丝毫恐惧和迷茫。
只是在手上做出上提的动作之前，开口问到：
“在于这个时代消失之前，你会一直陪着我把，梅林。”
“会的，阿托。”
那一刻，他感觉到梅林确实地出现在自己身边。
“从此之后，你将肩负起国家的重担，这是你的荣耀和宿命，同时别人将用你的正式封号来称呼你的名字，而我在此动用自己作为你老师的特权，成为你子民里第一个如此称呼你的人，我亲爱的君主，亚瑟王。”
在梅林的声音之中，亚瑟没有受到丝毫阻力的拔出了选王剑。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梅林之书（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