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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节 初见(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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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圆子看着宣其扬的扇子,抵在自己圆圆的下巴上,不轻不重,不偏不倚。
“王。。。王爷。”
“水。。。”
正待继续逗的两个人都是一愣。双双看向床榻上的人。
“赵公子醒了,王爷,赵公子醒了。”
小圆子手脚麻利的跑到桌边,提起桌上还有余温的茶壶,倒了半杯已经泡的有些过头的西湖龙井,回身望向在四处寻找什么的小王爷。
王爷溺水前交代过整个王府的人,所有人不得碰触赵公子,一丝头发都不行。一旦知晓,棍杖五十。
眼下,还是等小王爷亲自来吧。
小王爷搜寻了一圈,没有找到传说中的护心甲,铜芯镜之类的自护武器,显得有些失望之极。
接过茶杯,示意小圆子出去。
一步,两步,三步,四步,越靠近床边心越来越紧张,阎罗的儿子啊,肯定也不是吃素的,小心为妙。
床上的人还在迷迷糊糊的喊着“水”。
“小祖宗,我来伺候你喝水,你不要恩将仇报啊。”小王爷一边低声嘀咕,一边小心的扶起软绵绵的身子,吹开水面竖着的茶叶梗,徐徐的倒入病人嘴中。
茶水茶梗立,不是贵客就是仇敌。
果不其然,老人的话很对。
茶杯刚刚见底,靠着自己的人又安静的睡过去。床前一道白烟乍然升起。
一个黑黝黝的不明物体立于床边。宣其扬揉了揉眼睛,确认眼中这个黑的发光的物体,有点似曾相识。
“小哥,放心,这次你没有死。”
“你是?”
“我是小白啊?就是拘你魂魄的那个啊,你不记得我了?贵人多忘事啊。”
白?宣其杨围着这团黑色物体左三圈右三圈的打量,小白?难道和他身边的那个小黑也混了灵魂了?不对,他俩本身就不是人。
小白长话短说的道明了前来的目的。无非是阎罗派他们前来看看自己的儿子怎么样了,有没有受苦受难。
顺道塞给宣其扬一颗救命药丸,少主这生要活到二十二才能历完劫难,阎君希望这个药丸能在少主受难时减少点痛苦。
说完,两道白烟平地乍起消失了。
宣其扬才看清,在门口阴暗的角落里,一直有个混入夜色的物体,大小和小白相似,貌似是真正的小黑。
手握拇指大小的药丸,放在鼻尖细闻,淡淡的茉莉花香,沁人心脾,好东西啊。
摸了摸赵同生的额头,热度已经退下去了,看来是暂时用不到这个药丸了,还是先收着吧。
小王爷看着那人小小的瓜子脸,薄薄的嘴唇,眼角的泪痕长长的拉扯到耳边。高挺的鼻翼,均匀的吸收着屋内温热的气息。
你是怎样的一个人呢?宣其扬坐在床榻边,玩弄着赵同生鬓边的一丝乌黑长发,傻傻的笑着。
宣其杨是被疼醒的。比给打针的时候都疼。
宣其杨从地上骨碌了一个来回,捂着霎时天黑的右眼,晕晕乎乎的站起身,仅剩的左眼看着床上正微微颤抖着拳头的赵同生。眼角的愤怒之火想要连床幔都一同烧掉,下颌也跟着拳头微微的抖着。
“你个畜生!”床上的人开了腔。
好嘛,千防万防,还是大意了。自己怎么敢在老虎窝边睡着了呢?好在他没在怀里揣个匕首银针的,不然又可以去阎罗殿兜一圈了。
“赵,赵公子不要激动,你还病着。我知道是我不好,我知道你恨极了我,我也知道自己不该那么你,统统都是我的错。我保证,以后我改。你让我往东我就往东,你让我往西我就往西,你看如何?”宣其杨使劲睁了睁右眼,无果。
“你和你那畜生大哥一样,少在我面前假惺惺做好人。我赵同生不会信的。你以为你找个人这么羞辱我我就会死吗?我告诉你,我不看着你在我眼前挫骨扬灰,我是不会死的!“”
你当然不会死,起码还得活个四五年,托你的福,我才来到这听你从这废话。
宣其扬内心再怎么不平,脸上还是陪着笑脸。
磕磕绊绊的跑到桌边,重新倒了一杯茶,又磕磕绊绊的送到赵同生面前。“来,睡了那么久了,喝点水吧。”
清脆的瓷器破碎的声音,淡黄的茶汁洒在宣其扬整个前胸,虽是不热的温度,湿漉漉的还是让人不舒服。
宣其扬也不恼,重新倒,重新递,重新被打碎。
七只上好的官窑瓷杯,青底白花,上好的釉质,上好的勾描。一个个碎尸在百花争艳的地摊上。
宣其扬端着一盏新的茶杯,再次硬碰硬的送上,想了想加了句“这是最后一个杯子了,你若是不过瘾,明儿叫人买上一箱子让你摔着听响。今晚先留着这个喝口水吧。嘴都起皮了。”
愤怒就像弹簧,你越用力,它反弹越大。你越温柔,它反而很乖顺。
赵同生似是看戏一般的盯着那个眼睛周围黑了一圈的小王爷,一次一次端着上好的茶叶捧到自己跟前,任自己怎么将茶水泼上去,不躲也不避。继续木着头重新倒,重新端。
他是不是中邪了?赵同生索性靠在红木床头,抱着双臂,看着这颇具滑稽的一幕。
最后一个杯子,也牺牲了。
宣其扬看着赵同生喝完最后一口,双手将要接过,赵同生捏杯子的两只手指就那么轻轻一松,应声破碎。
宣其扬无限惋惜的叹了口气,上好的官窑,要是给自己喜爱收藏的院长带回去,指不定高兴成什么样子。
“你这一折腾也累了,早点休息吧,我在外间的小榻上,有什么需要的就叫我。还有,要是觉得不舒服一定要吱声。你信与不信,我不是以前那个小王爷了,我从荷塘里溺水后彻底脱胎换骨洗心革面。我之前对不住你的地方,你多包涵。我们日后相处的日子还长着呢。我会让你慢慢看出我是真心实意向你道歉的。”宣其杨撇了撇嘴,摇着嗡嗡的脑袋,走出了里间。
这小王爷做的,真是下 贱。
无论你过的幸福也罢,苦难也罢,时间不会等你。
无论你过的富阔也好,贫穷也好,日子不会等你。
人,就是要在这种时时交织的生活中,窜来窜去,扮演着不同的绝色,唱着不同的戏码。最好的曲目不是宫中戏台的《牡丹亭》,而是实实在在的人生。
在侧榻上辗转难眠的宣其扬,被赵同生的一拳,悟出了这么一通人生论。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薄薄的窗纸,照进明王爷的寝室。门口的小圆子规矩的守在门口等候主子起身。今天的天气真不错。
和煦的风拂过脸颊,温暖的阳光照在身上懒洋洋的,让人舒服想再立马睡个回笼觉。
“小圆子!”
屋内的小王爷大呼,从侧榻上一个机灵爬起。
里间的赵同生不见了!
闻讯赶来的小圆子忙拦住就要冲出去的小王爷,慌忙解释,“王爷莫急,赵公子正在荷塘边看书呢。小的方才来时看见了。”我们王爷还真是疼爱这赵公子疼的紧啊,一小会看不见就心急如焚。
宣其扬一时才觉得跳到喉咙的心脏又回到胸口,这一放松,右眼的疼痛开始叫嚣起来。
“王爷,您的眼睛。。。。。。”
“没什么,昨夜起来喝水的时候不小心撞到床头了。”
“奥,我以为是赵公子。。。”
“他还病者,自是伤不了我。”宣其扬尴尬的笑着。
“那是,赵公子只是一时气急才会说要杀王爷您,谁不知道您二位的关系,好着呢!”没有意识到小王爷吃惊的眼神,小圆子滔滔不绝的继续唠叨。
“这赵公子也是喜欢您的,别人不晓得,我小圆子可是知道的。”
“小圆子,你是说,那和赵公子,和我,是两情相悦?”最后一字宣其扬是咬着牙挤出来的。就昨夜那摔杯子的架子,还是小王爷的相好?
小圆子笑而不语。
明王府的荷塘,宣其扬一点也没有兴趣。
他不是文人墨客,不喜欢那所谓的出淤泥而不染。相较之下,充满朝气的向日葵就比这个粉白荷花来的更让人喜爱。套用二十一世纪的话来说,哥喜欢的不是花,是朝气。
荷花开得好,必有花泥保。亭亭玉立的花朵下,是不能自拔的淤泥。像极了靠着外表诓人的骗子,宣其扬很是讨厌。
还有一个重要的一点,宣其扬的前身,和如今自己的身子,是个旱鸭子。碰到大面积的水域,宣其扬不会像原先的小王爷一样爱美不要命,还跑到水边照镜子,连小命都照丢了。
赵同生在哪,宣其扬就要跟到哪。
昨夜小白呲着唯一白净的小牙,掷地有声的传达着阎罗神君的使命,宣其扬一刻也不敢忘。
转过长廊,大红的栏杆上,斜斜的倚着披着外衣的赵同生。
艳红色的长衫,松松散散的披在肩头,长到腰间的长发用一根红色的发带懒懒的系着,以至于大半逃脱束缚的头发挡住他的侧脸,只能隐隐看到尖尖的下巴。
葱段一样的指头,缓缓翻阅着手中的一本有些老旧的书本。
似是想起了什么,赵同生将头靠向身后的一根廊柱,拿书的手搭在栏杆上,嘴角浮上一个迷人的笑容。
宣其扬看到后浑身一个战栗。
一个爷们,笑得竟然可以如此妖娆,如此妩媚,如此,倾国倾城。宣其扬只能想到这些赞美比较有涵养的形容词。早知今日要来到古代,初中上语文课时就不该睡那么多觉。悔不当初。
“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赵同生看着书本上那句被墨汁污了的句子,心中满满的思绪。
“好诗!”宣其扬趁机鼓着巴掌移过去,准备正式介绍一下全新的自己。
昨夜的介绍,不过明确,不够诚恳,万一他智商没有我想的那么高,不明白怎么办?思来想去,还是再介绍一遍比较靠谱。
“眼睛可是好了?”赵同生挂着之前的笑脸,笑吟吟的看着宣其扬。
“恩,你不用挂着,已经。。。”话语被左眼的突然遇袭打断。
这下,天全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