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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今看花月浑相似
安得情怀似昔时
御花园里走着,一转弯就看到迎面走过来的戚贵妃,杚羽的心一下子收紧。
自从入宫那天皇帝破例留在自己这里一晚之后,杚羽就听到了关于戚贵妃在宫里冲着皇帝大发雷霆的事。戚贵妃自从入宫的那天开始,每晚都是皇帝的枕边人,皇帝没有一天换过人。戚贵妃是被皇帝宠在掌心里的人,她甚至不能容忍他哪怕一晚的离开。
那个让皇帝破例的人是杚羽,宫里关于那晚戚贵妃的大发雷霆的事情一直在私下里传的沸沸扬扬。皇帝面对戚贵妃的怒火竟然一言没有发,他甚至不愿责备她的无礼。他承诺她:下不为例,同时也告诉她:不许伤害杚羽。
所以那天过后,杚羽还是很怕碰到戚贵妃的,不想今天却迎面撞上了,自然要小心应付。
“见过娘娘。”不等戚贵妃走到近前,杚羽就拜下去了,恭敬尽显。
“呦~~南妃啊,赶紧起来,我可不敢让皇帝心尖子上的受委屈。”话是这样说的,她的神情却冷冷的。
“妾身担不起,妾身自知在陛下心里,妾身不及贵妃的万分之一,有何理由是陛下心尖子上的人呢?娘娘折煞妾身了。”恭敬是必须的,杚羽比谁都明白这一点。
“言重了,平身吧!”戚贵妃被杚羽两句话说的心里舒服不少。
杚羽站起来,她穿着一金线织就的凤凰衫,这衣服有着精致非常的花纹,却是暗藏在布里的,平日里看是极平常的一件衣服。杚羽也是因为看它色泽素雅,才每每喜欢穿在身上,不想今天御花园的阳光极好。杚羽刚站起来,太阳折射在杚羽身上,居然闪现出一层淡淡的金光,在场的人无不惊艳。
这一点真的是杚羽始料未及的,要知道,锦和宫从没有这样的光线,她也不喜欢外出,偏偏今天这一惊艳的一幕她自己也是第一次见。这件衣服会刺痛了谁的眼她当然知道,忙往树荫里闪身,可是却被戚贵妃一把抓住了。
“每每这件衣服当真稀奇,我想就连陛下都不一定见过。”戚贵妃眼睛亮了,杚羽看的出她真的喜欢上自己的衣服了。
“如此稀罕的物件,我在贡品里都没有见过,妹妹是从哪里得的?”
“这不过是普通的金色丝线绣的,衣服的布料也是极普通的,不过是绣娘的刺绣手法特别一点而已。”杚羽说对了一点,这件衣服,刺绣的手法是关键,金线更加是关键——当今世上已经没有这样的金线了。
“妹妹知道的这样清楚,我倒是听闻妹妹的娘亲可是极善刺绣的好绣娘,妹妹也是得到不少的真传呢。”戚贵妃果然私下里打听过了她的身世。
“妹妹这件衣服姐姐可是喜欢的紧呢,妹妹劳心,为姐姐做一件如何?”戚贵妃这样要求,这世上的女人总是抵御不了美丽衣服的诱惑,只要是好的,她就想要。
“为娘娘绣一件原本也是分内之事,但是杚羽担心自己手拙,绣不出娘娘想要的样子,娘娘要是喜欢杚羽这件衣服,杚羽送予娘娘便是。”
“废话,难道我在你心里,就只配穿你的旧衣服不成?”戚贵妃花容震怒。
“杚羽不敢!”杚羽失言,后悔不跌。
“一个月内,我要一件比这件还要好的,你要是交不出来,我连今天的账一并找你算!”戚贵妃拂袖而去。
凤凰衫是佟曻给杚羽的,要是在以往,佟王府要几件这样的衣服是不难得到的。但是,自从皇帝六年前下令修建金凤楼后,这天下的金子就都被收集用来造楼了,因为皇帝要造一座纯金的楼。金子稀缺也就罢了,要金线就更加不可能了。
戚贵妃的命令是不能违抗的,杚羽不能得罪她,加之这几日佟曻离京在外,杚羽不能立刻告诉他这里的情况,一时没有了办法。
宫里的夜晚比较凉,杚羽甚至觉得自己能听到露水滴落的声音,她常常就是这样睡到天亮的。
天还不亮的时候,听到内宫的宫人来报,说少将军求见。
他怎么来了?
少将军是南枫——杚羽的哥哥。
“微儿,代我去见见他!”樾觥微看了一眼已经梳妆妥当的杚羽,领命出去了。
南枫站在朝阳里,身形健硕,像是在思考什么,晨光给了他一个金色的轮廓。他早已成家,是虞将军的乘龙快婿,年少有为的状元郎,入世之后直升少将军。
那个背影,让樾觥微觉得悲哀,这世上最可怜与悲哀的人多是这般冷面冷心的。
“少将军。”看见他仍然呆着,樾觥微只得唤了一句。
“微臣见过娘娘。”南枫不知道是过于紧张,还是真的没有看清,就这样给樾觥微拜下去了,樾觥微登时也吃了一惊。
“呵呵,少将军,你可看清了,是我~~”樾觥微失声笑了。
南枫瞬间脸红了,急急起来,有些气急败坏。
南枫是极其自尊的人,甚至自尊到自私的地步,他怎么可能忍受得了别人的嘲笑呢?所以,他给了樾觥微一个很不友好的眼神。
“娘娘还睡着,少将军有什么事情和我说是一样的。”樾觥微知道自己不该嘲笑这个要面子的男人。她也看出了他的火气,虽然他在尽量掩饰着。
一提到杚羽,南枫的火气即刻就消了:“她病了吗?她还好吗?”
“少将军多虑了,娘娘很好,少将军来此何事请直说吧。”樾觥微正色。
“听说戚贵妃要她做一件凤凰衫,她可是能完成的了?”南枫此行就为这件事,他知道佟曻不在,杚羽可能会作难。这件事,也是他听夫人偶尔说了一句,偏偏就记在了心上。
南枫娶得是虞将军的千金虞宛,她之前是戚贵妃身边的人,即使新婚,还是常来宫里走动的,只是杚羽从未见过。虞宛平日里唤戚贵妃“长姐”,所以戚贵妃的事情,她基本上都是知道的。
“凤凰衫的事情娘娘自会处理,只要等小王爷回来,拿到金线。”樾觥微并不直说难处。
“你怎知他回来之后你们就可以拿到呢?”南枫的这句话像是在赌气一样。他这样说之前甚至想都没想。
被他这样一激,樾觥微反而不忿:“少将军要是来看娘娘的笑话的话,恐怕是来早了。”
南枫听出了樾觥微话语里的怒意,有些难堪,其实哪怕只是想想杚羽,他就会觉得难堪。
“我知道她是不愿意见我!”南枫毫不掩饰他的伤感,“把这个给她。”南枫塞给樾觥微一个盒子,转身就走了。
盒子不算小,稍重,樾觥微拿不稳踉跄了一下。再抬头,南枫已经走远了。他走的很急,像是要摆脱什么一样。
樾觥微回到宫里,打开拿给杚羽看,里面是金线,一缕一缕理好的金线,密密麻麻,做一件凤凰衫是足够了。
“扔掉吧,我用不着!”
这些金线绝对价值不菲,他居然亲自给她送来,这份心意,可见一斑。
只是这份心意对杚羽来说一如粪土。
几年前,她不断的哀求也无法换的他哪怕一丝一毫的垂怜,他永远不能体会,她是怀着怎样的心情让自己活下来的。
她受到的所有不堪侮辱全是源自于他,她的原谅他倾世都换不回。
她曾经是他的妹妹,是和他一样自尊的人,。
杚羽的嘴角浮起一丝冷然而苦涩的笑。
二
垂手折花
任明月千秋
覆水难收
一年前,南枫刚做上虞将军的成龙快婿的时候,皇帝设宴款待虞将军,以表祝贺。酒宴上,虞将军没少夸赞他的佳婿,在佳酿的促使下,连南明溅甚至南杚羽都夸了一遍。
虞将军说南枫有一个妹妹,如何美貌,如何善解人意,比起这后宫的妃子如何如何。南枫拦都拦不住。他哪里有机会告诉他的岳丈大人南杚羽已被他逐出家门。
那天,皇帝也随口一说:“如此美人,寡人倒无福相见。”
“怎么不能相见,南明溅之女也是及笄的年纪了,何不让她来参加秀女的选拔。”
“好主意,就是不知南大人可愿意啊?”
“这个包在臣身上,微臣去和他讲,这是他几世修来的福气,哪有不愿之礼。”虞将军是喝醉了。
南明溅那天推说身体不适,没有出席。南枫当场只好点头称是,他没有办法违背虞将军。
往往男人的一句醉话就可以决定女人的一生,他们甚至觉得女人都是没有心的,都是傀儡,如果能够被利用就是她们最大的价值了。
那天以后,虞将军虽然知道自己酒后失言了,但是他不愿这样说,只是让南枫赶紧寻找杚羽。君无戏言,虞将军也不能在皇帝面前失了威信,所有的难题就留给了南枫和南明溅。
南枫派人去寻找杚羽,本是不报任何希望的,但是出乎他的意料,居然找到了。但是,当他知道她在夜阑阁时,他黯然了,内心有种针刺般的疼痛。
她……
*********
“我为南杚羽赎身,多少钱,你开价!”楼下椒房里,南枫直截了当地对林妈妈说。
“公子说笑了,公子难道不知道夜阑阁向来没有赎身一说。”
“夜阑阁以前是没有赎身这一说,但是夜阑阁以前不是也没有逼迫良家女子这一说吗?”南枫很冷静地和林妈妈交涉着,“我来为南杚羽赎身,妈妈又何必拦我。”
林妈妈是这里的老人了,平素仗着佟王爷,是最不待见嫖客的。但是,她清楚,只要每每和将军府的人扯上关系,王爷的脸色就会很不好。她可不想得罪南枫,白白在王爷面前讨个没脸。
“公子,实话告诉你,这南姑娘可和常人不同,她的事情由不得我做主。”
“那就把可以做主的人找来!”南枫没有耐心,从进来到现在,他连杚羽的影子都还没有见到。
“公子找我何事?”一声柔柔软软的女声插进了他们的谈话。
椒房的门开了,杚羽站在那里,身后是一众看热闹的人。南枫是带着几个佩剑的士兵来的,动静闹得不小,特别在夜阑阁这个从未有官兵踏足的地方。
杚羽的出现让南枫略微嚣张的气焰收敛了不少。杚羽看起来瘦多了,虽然她一直都瘦小,但是现在的这种瘦让人看起来了不是虚弱而是小巧。她比起以前健康多了,所以,好像也……漂亮多了。
“公子找我何事?”看见南枫看着自己发呆,杚羽再次轻声问他。语气那么软,像是在和亲密的人细语,又像是在对情人讲情话。但是,和她温柔甜美的语气不同的是,她脸上却是毫无表情的。
“我来……来,是为你赎身的。”南枫有点结巴。
“然后呢?”杚羽追问,语气更加温柔,像是一个天真的孩子在追问一个幼稚的问题。
“我带你回家……”南枫还是有点支支吾吾。
“回家之后呢?公子找我到底所谓何事呢?”杚羽依旧天真,语气更加妩媚,神情更加冷然了。
南枫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是要她嫁给皇帝,为了挽回他和父亲乃至岳父的面子。
可是,他怎么说的出口?
“公子如此大费周章地来找我,还要为我赎身,到底所为何事公子直说就好。难道,公子要杚羽做妾?”杚羽走到南枫的耳边,呵气如兰,神态俨然是在调情了。
南枫难堪极了,他从没有这样难堪过。
“公子,有些事情不一定是只有赎身以后才能做的,这夜阑阁的女子也是可能有朝一日入宫变凤凰的。”杚羽话中有话,她的手搭在他的身上,“公子,你想要我做的事情我答应帮你做,只要你离开这里,不要为难我就好!”
“你……”南枫意外,“你知道?”
“我知道,我也答应你,公子只管离开就是了。”一直以来的面无表情的说着这些话,杚羽的内心比谁都想结束这些。她不愿意见到他,极其不愿意。
南枫四处找她的事情她已经知道了,从佟曻的只言片语里,她就了解了所有的过程。她寄人篱下,她不想让佟曻觉得自己是个累赘,她不想因为自己给他招来这样的琐事。
所以她出来见南枫,只是为了打发他走。
“公子,你走吧,走吧!”她软软的声音里有了一丝哽咽,她就要装不下了。看见他都让她觉得痛苦异常。
杚羽的眼里的泪水蠢蠢欲动了,她盈盈的眼睛看着南枫,就像一年前的那个晚上一样。
南枫在她的眼神里落荒而逃了。
杚羽在他走后是一路跑上楼的,关上房门之后,眼泪潸然而下。
杚羽原本就是要进宫的,多一个名分,对她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她没有想要帮他,更加不可能原谅他。她今天只是打发他,就算了顺手帮了他她也不在乎。
南枫永远不知道,一个在激流中挣扎连手里最后的一根稻草都断了的人心里的绝望是什么样的。
杚羽背靠着房门,身体在哭声里渐渐滑落。
*********
“你是南明溅的女儿!为何之前不告诉我?!”佟曻就站在杚羽的面前,他不是没有想过她来历不凡,但是,他不在乎!夜阑阁里来历不凡的人比比皆是。
“怎么,后悔收留我了?你怕他?”
“笑话!我怕什么!”佟曻坐下,恢复了玩世不恭的样子,“他昨天来~~~”
“我答应他以南明溅之女的名义进宫,这对你百利无一害,所以你不会反对,对吗?”
“聪明!这对我确实很有利,但是以后要是有这样的事情,你在做决定之前要先告诉我一声。”佟曻看见杚羽神情不对,今早一来就听说了昨天的事情。他过来就是想看看她,是不是还好,“其实~~他来找你不光是为了那件事,还有一件——南明溅要死了!你~~~”佟曻说着停顿了,他想看看杚羽的反应。
杚羽什么反应都没有,像是没有听见一般。
“你要不要回去看一眼?!”佟曻只好继续说。
“不了,他活着、死了都和我没有什么关系。”她说话的声音一如既往的轻。
“可是我已经答应了南枫,让你回去一趟。”
杚羽抬头看他,眼里有不可思议,甚至有隐隐约约的怒意。他就迎着她的目光,他想看看她会怎样。杚羽目光躲闪了一下,隐藏起自己所有的情绪,恢复了那张一如以往没有表情的脸。
“但是以后要是有这样的事情,你在做决定之前要先告诉我一声。”她只是这样轻轻地说了一句。
她不会拒绝他,她不敢拒绝他,也没有理由拒绝他。他的话,她必须遵从。
听了杚羽的话,佟曻哑然笑了,她果然不敢怎么样。只是,她委曲求全的样子让佟曻心里荡起一丝怜惜,稍纵即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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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的月色并不明朗,潮气氤氲,杚羽迎风而立。
她喜欢这样潮潮的夜色,也喜欢这样站在风里,它吹着她,吹寒肌肤、吹寒衣衫。她喜欢这种冷,冷得让她清醒。
房间里南明溅还在讲着他和娘的事情,南枫守在旁边,杚羽站在屋外的夜色里听着。随着南明溅话想着娘生前的许多细节,她心底最深的疼痛一点点被挑开,那些疼痛逼着她,她无路可逃。
那天,南枫向南明溅说起杚羽的时候,南明溅看见媚娘从对面的墙里走出来,满眼的泪水和仇恨。她径直走到他的面前,就那样恨恨的盯着他,她的眼里流出的泪渐渐变成血色,南明溅骤然受惊,一病不起。
对于南明溅的病因,太医们自然是不信的,南枫也不信,但是原本好好的人短短几月就已相形就木了。
南明溅说是媚娘在折磨他,杚羽相信。
杚羽一直相信娘一直没有离开她,她一直在陪着她的。
娘说过,无论如何都要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