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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古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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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情低落,钟凛干脆赖在榻上侧身一蜷,就那么晒着太阳自暴自弃的闭上了眼睛。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直到日薄西山,房间里的温度降了下来,他身上没盖什么东西,就被突然爬上脊背的一股寒意给弄醒了。
他坐起来,揉揉眼睛,明明夏末秋初,气温却比往常冷。是这天气不对劲,还是自己的身体不对劲?他试了试自己的额头,觉得好像没什么异常,就下了榻来,披了件外衣出门。
真想好好泡泡热水澡啊。他一边思忖着,一边走向走廊尽头。一直呆在房里,他还未曾发现,秦烈新买下的这栋宅子是极宽敞的,当他向前走时,只听见自己独自一人的脚步声回音响彻整条走廊。一直没有听到其他人的声音,他也就不再拘束,好奇的边走边推开自己经过的每扇房门,一间间伸头进去看。房里的陈设都考究,乌木雕花团桌,织锦床幔上叠绣着鲜活的牡丹花鸟,但却都盖了层薄薄的灰尘,隐隐透着股清冷气息,看来是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人住过了。
这房子看来空旷而幽寂,少了些人气。钟凛关上走廊尽头的最后一扇门,心里暗想道。他不知道秦烈为何会买下这栋宅子,随行的人加上自己也不过十人不到,这个宅子恐怕至少能容纳百人,这么一来,怎么说也是略嫌凄清了。
他抬头看了一眼走廊顶上的描花横梁,上头绘着跃鱼白浪的精美纹样,但梁角都已经结了层细密的蛛网。这种地方,哪里是适合人住的?
除了自己住的那间已经打扫干净,换上了新的的床帐被褥,氛围也让人惬意一些之外,好像其他地方都保持着原样。那些原本陈设着的家私装饰虽奢华考究,但清冷而高高在上,给人一种不太舒服的距离感。
或许秦烈比较喜静吧。他这样想,视线望向庭院。庭院里的花木繁茂,在石头小径上投下斑驳的阴影,但却一看就知道很久没有人来修剪过了。乍一看去,那些树的树冠拢在廊顶房檐上,把阳光都遮得差不多了,恐怕太阳一落,这长得好像没有尽头的走廊不点灯火,必定黑漆漆一片,自己恐怕会生生在这陌生房子里迷路。
“啊,钟少爷,你在这里呢。”
一个声音突然从庭院另一边传来,钟凛抬头望去,那个叫阿墨的管家提了盏灯笼,匆匆往他这边走来。虽说天还没完全黑透,但这宅子里却暗,看对方手里的灯笼绽出明亮的暖光,钟凛觉得心里稍微安定了一些,置身在这空旷幽深的宅子里的忧虑也消了大半。
“阿墨,这宅子怎么这么阴沉啊。”他迎上前去,对那管家道。
“老爷说这宅子安静,而且也让人放松。”那管家愣了愣,转身示意他跟自己过来。“您一开始可能觉得这宅子清冷些,但习惯了,也挺舒服的。”
怎么可能觉得舒心啊,这种好像随时随地冒出鬼魅来都丝毫不奇怪的地方。钟凛一皱眉头,但心知自己跟一群不是人的家伙争论这个恐怕也难以让他们理解,于是什么都没说,只径直跟着那管家穿过花木幽深的庭院,向前厅走去。
“老爷在房里休息,吩咐我们为您备好了晚饭。”
那管家引他来到前厅的一间宽敞客室里,那客室里的桌上摆了饭菜,倒是式样丰富,腾腾冒着热气,一旁的红漆食匣里还盛满了各色点心。钟凛一看四周无人,自己又得一个人吃饭,不由得有些多少有些不满。一个人吃饭很没劲,而且冷清,感觉饭菜都不香了。
“你们老爷呢?”他在桌边百无聊赖的坐下,敲敲桌边问道。“他不来吃些东西吗?”
“老爷他还有些事,先用完了饭就回房里去了。”阿墨平静的回答道,把酒盏器皿摆好,为他在杯中斟好酒。“您吃完的话我再来带您回房,还有什么其他吩咐吗?”
“你们老爷房间在哪?”钟凛觉得没什么意思,扒了两三口饭问道。“等会儿,带我去见他好么?”
“钟少爷,老爷吩咐过不让我们打扰的。”阿墨微微笑了笑,低声回答他。“您身上也有伤,先好好在这宅子里安心休养吧,若有事的话,我都会向您说的。”
钟凛还是第一次见他在自己面前笑,不禁愣了愣。他第一次意识到这时常沉默寡言的管家也有少了锐气的时候,不禁也无意识的朝他挑了挑唇角。
他一度觉得自己很了解秦烈了,尤其是在发现他的本形就是那赤龙之后。而现在他又觉得自己完全不了解他,秦烈对他来说永远是个谜团,神秘难测,他就总搞不懂对方脑子里想些什么。而且,有一点让他最难以容忍,好像比起跟他呆在一起,秦烈似乎更喜欢在安静的地方独处。自己有那么讨厌吗?
他狠狠扒了几口饭,想开口要求那管家带他去秦烈那里,但想想恐怕难为这死心眼的人也没什么用。想到这,他放下筷子,转头望向那默默候在一边的管家。
“那,等会儿去准备点热水?老子想泡个热水澡,这一身疼得要命。”
“唔?……哦,是。”阿墨愣了愣,片刻点了点头。“我没有考虑好这事,真是惶恐。我现在就差人去准备热水,请您稍候。”他很快一行礼,从侧门出去了。
听那管家的脚步声远去,又随意吃了些东西,钟凛撑了下颌盯着桌上蜡烛出神。他还总以为秦烈会喜欢自己,愿意和自己亲近,但当秦烈在那时推开他之后,他就不太那么确定了。心情又低落下来,想想等在原地也无聊,他站起身来往门外走去。门外正对着一个小院,小院旁又是几条参差交错的幽暗行廊,根本估摸不着这大宅的大门究竟在何处。
正好吃了东西,有了精神,他随便拣了条行廊往前走去。那行廊本来还有些亮光,却越往前走越发幽暗,沿着那行廊穿过了好几个院落,眼前所见越发陌生,钟凛心里不禁有些打鼓。
他想转头往回走,但天色已暗,廊子上黑漆漆一片,已经再也找不到回路了。花木的阴影投在走廊边,如同张牙舞爪的恶兽,周围一片静悄悄的,连虫鸣声也没有听见。心里暗骂秦烈真是吃撑了没事干,竟然买下了如此诡异的宅子之余,钟凛只得强打精神咬牙往前接着走,希望能找到亮光和其他人。
他提着心走了半刻,终于远远看见了烛火暖洋洋的光亮。心里一宽,他快步朝光亮走去,下了走廊,来到那灯火之前。
那是个寂静的别院。院内伫立着一排雕刻成石狮形状的院灯,次第排在一条通往前方的石头小径的两侧,生了些青苔的石灯内点着红烛,光亮照亮了整个院子。
怎么到处都没有灯火,只有这里点灯?他愣了愣,抬头望向那一排灯火的尽头,那里正伫立着一扇高高的朱红色大门,敞着一条缝隙,他往门缝里看去,后面一堵龙凤影壁却挡住了视线,看不清门内有些什么。
想到反正是秦烈买的宅子,自己好奇随意走走他大概也不会怪责,钟凛深吸了一口气,把门再推开了一些,侧身往里走去。
小心绕过那影壁,他感到一股缥缈香气朝自己飘来,环顾四周,室内镶在墙壁上的烛台里燃着蜡烛,烛火闪烁间照亮了大团大团漂浮在空气间的雾气。那白雾慢悠悠朝他飘来,裹住了他的周身,心里狐疑万分,他往前走了几步,终于看清了那裹在雾气遮罩下的景致。
汉白玉的池沿在烛光照耀下光滑如镜,池子里的水面隐隐升腾起渺渺白雾,旋绕在空中,挥散不去。那白雾浓郁,他竟没注意到自己的脚就离池沿没多远,连忙往后移了几步。
这宅子里还有个这么大的浴池?还真是奢侈到家。他小心的靠近池边,伸手去撩那水面,水温热清澈,从他指间流下。这一池水在这里又是做何用途的?用作沐浴未免太过奢侈,他觉得自己跳进去可以游好几个来回了。
他正望了那水面发怔,突然听到了几声拍水的声响,在安静的室内突兀得如同惊雷。他猛然抬起头来四望,但偌大的室内除了他谁都没有。简直难以想像,他艰难的退了半步往池里望去。难不成是池里有东西么?心里觉得诡异时,他又听到了水声,就像有什么藏在水里的东西正从池子另一边朝他游来,静静在这升腾白雾的水中窥视着他。
操,果然这宅子邪门透了。他不禁背上发寒,迅速转身想走,但那汉白玉池沿极滑,他走得太急,一下没把稳脚下,竟身子一歪,径直在池边摔了一跤。猝一撑地,他突然听到身旁的池水急促的哗啦一响,心里一惊,他还未曾爬起身子,却感到脚踝被什么东西勾住了,来不及挣脱,一下子被扯进了那池水之中。
吓得够呛,他被那水漫头一浸,如同惊弓之鸟般就想往上爬,身子却被又往下拉了一把。猝然呛了好几口水,他有些晕糊,挣扎着扒住池沿,眼角余光却看见一抹赤红在白雾升腾的池水中若隐若现,如同鲜丽云锦般游动而来。突然看见如此异物,他不知哪里生出一股力气,拼命抓住池沿想往上爬,但着手处湿滑,一时竟怎么也爬不上去。
那抹赤红急速游近了他,水声急促,他大惊失色,转身连滚带爬就要上去,但一双凭空冒出的手臂突然从身后伸来牢牢环住了他,随即他的脊背撞上了身后人坚实温暖的胸膛。
钟凛惊魂未定,心脏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了出来,抬头往后瞄去,却对上了秦烈带着笑意俯视着自己的红色眸子。他这才意识到刚刚在池子里的到底是谁,不禁松了一口气。
他刚想咒骂,却感到对方的视线正居高临下牢牢锁着自己,不禁抬头去看对方,这一看他的耳朵根都险些红透了。
秦烈环着他,不着寸缕,湿润的赤发散在肩上,带着几丝不属于人类的妖异色彩,晶莹的水珠从强健修长的躯体上缓缓滑落,带出暧昧的水痕。没有丝毫遮掩,那结实精悍的高大身形和带着温热气息的肌肤都全然展现在他的眼前。他总以为秦烈惯常为商,身形自然会相对单薄些,却不想总裹在那件火红赤袍下的身躯会拥有这般强烈的吸引力,结实强健,身体的线条干练而近乎完美,紧致温暖,还散发着隐隐的情热气息。
“……怎么,还没看够?”
他呆呆的盯着对方,片刻,感到额头一痛,秦烈用手指弹了他脑门一下。他这才回过神,心想自己方才的眼神肯定龌龊至极,赶紧迅速转过身去。
“……呃,老子什么也没看到。”他结结巴巴的背对着对方回答道。“但是,要说看到了也是看到了……你、你不要怕!老子会负责的。”他心跳急促,信口胡说道,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
秦烈在身后愣了半晌,片刻意识过来钟凛刚刚对自己不分青红皂白说了些什么,忍不住大笑起来,愉快的从身后环着他,下颌搁上他的肩膀。“真没想到贤弟有如此情意,为兄就让你负责也无妨。”
感觉到对方环着自己的手臂猝然收紧,钟凛终于醒悟过来自己刚刚都说了些什么蠢话,忍不住涨红着脸回头去打算再补充几句,但秦烈已经捏起他的下颌,俯身从身后堵上了他的唇。
“那接下来,贤弟就好好负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