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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浑身上下无破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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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正还想留着裴瑾二人吃了晚饭再走,可裴瑾见颜世宁没什么兴致,便借口有事婉拒了,于是客套一番后,二人告辞。
“你娘亲呢?”颜正对着站在一旁的颜世静问道。
自宴席散后,康华郡主就再未露面。
“娘亲说身子不舒服,回房歇下了。”颜世静这么答着,心里犯疑,刚还好好的,可见了那什么李寡妇回来后,脸色就阴沉沉的,也不知道怎么了。
颜正听着这话,还以为康华郡主又给脸色了,不由蹙眉摇头,真是做得越来越过了。心里不满,面上却带着歉意,只是他刚想说些什么,却被颜世宁打断。
“如此我们便先回去了。母亲身子不好,妹妹可要好生照料。”颜世宁语气真诚,眸中孝顺分明,真是再熟练不过的作戏。
颜正听着更感慨了——好女儿啊!
颜世宁则是心想:懒得跟你废话!
马车碾着石板路往前走,车内有些闷热,颜世宁掀开了窗帘子,并又开始挥起了扇子。
外边天色还早,颜世宁看着街上人来人往分外热闹,不由动起了心思,“我们这就回去了吗?”
裴瑾中午时候多喝了几杯,正闭目养神,听着这一问,知道她是起了耍玩的心思,便道:“别急,来日方长。”说完拉过她的手,示意给他也扇扇。
“什么意思?”颜世宁心情好,也不在意。
裴瑾慵懒道:“婚后生活从来无趣,总得寻点乐子。为夫已经打算好了,以后呐,咱就吃喝玩乐算了!玩遍京城,再玩遍天下!“说着,身子凑到颜世宁面前,笑道,”爱妃,你说可好?”
颜世宁一听,眼睛都亮了,“真的?”天知道这两年她在京城都快憋死了!
裴瑾看她神采飞扬,笑着点了点头,并道:“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了?”
“你什么时候不骗我!”一听他这话,颜世宁就瞪眼了。
裴瑾赶紧拉过她,“淑女一点,淑女一点……”
半晌后,颜世宁又有了疑问,“可你不是王爷么,能一直玩吗?”
裴瑾调整了下身姿,眯着眼笑,“别忘了,我是个闲王。”
颜世宁若有所思。
裴瑾人称贤王,却也是个闲王,位高权却不重,或者说,根本没什么权。天下无事时,他成天就是消闲作乐,往好听了说是恬淡从容无欲无求,往难听了说就是游手好闲不务正业。可是等到天下有事的时候,特别是那些让人头疼的事时,他就又会被委以重任。比如,六年前江河决堤水淹宣城,比如说两年前南疆叛乱。
这些事情都太棘手,七王和太子明哲保身,都不想沾手。而这些事情闹得人心惶惶,必须有个大人物坐镇压场,于是,裴瑾便成了最好的人选。
当然,裴瑾从来有自知之明,在他们尚未推举之时就已主动请旨,于是又成就了他的“贤”名。
只是等到事情解决按功论赏的时候,裴瑾从来捞不到什么好。他只是坐镇稳定人心的,这是他作为一个皇子的职责,无甚大功……
总之,裴瑾就是块砖,哪里需要往哪里搬,利用完了,又搁一边等着下次需要。
这,也就是个炮灰啊!
只是裴瑾真的无功吗?颜世宁想着那时候夜里给他送吃的,看到的可是烛火下他不停写着除淤排水的法子。而到后来,水患解除,也多半是他的主意。可是到最后,这些点子都变成了别人的了……
他是自己将功劳全部撇清的吧,为的就是做一个默默无闻无甚才能的不受宠皇子,如此,才能在皇朝争斗的惨烈中,得以存活……
就像现在,南疆叛乱差不多已解决了,他放下兵权,舍下所有荣耀回来了,继续做回那个——“闲”王。
颜世宁看着枕在自己膝上歇着的人,突然觉得,这厮也挺不容易的!
再想想,虽然不想承认,但这厮确实很有本事,似乎还真没有他不会的,实在是再聪明不过的人,聪明的,藏住了本来面目,骗住了全天下的人!
像这样的人,不做皇帝好像可惜了点……
这个念头乍一跳出,颜世宁吓了一跳。
“你在想什么?”这时,裴瑾感觉到颜世宁许久没动静,睁开了眼,看到她正失神,便问道。
颜世宁低下头,对上他明亮的眸子,沉吟片刻,笑道:“我在想,你有什么弱点。”
这么一个强大的,浑身上下都无破绽的人,会有什么弱点呢?
找到了弱点,以后也就不怕他欺负了!
哼哼!
裴瑾一怔,很快笑开了,然后他伸手揽下颜世宁的脖子,一把吻上了她的唇。
这一吻,缠绵悱恻,百转千回。
等到感觉颜世宁又快窒息后,裴瑾放开了她,而后对着她,轻轻说了两个字——“你呀。”
你呀?什么意思?
颜世宁糊涂了。
不过,咳咳,颜世宁一把推开他——又占我便宜!
扭头看向窗外,已走过最热闹的那条街,此时对面是一家包子铺,门口放着蒸笼,一个布衣妇女收好包子付了钱转身离开。
颜世宁看着她的背影,皱起了眉。
“在看什么?”裴瑾凑过来问道。
“我好像看到熟人了。”颜世宁不确定的说道。
“谁?”
“你还记得我家原来有个李婶吗?”
裴瑾的脑海里浮现出一个憨实勤快的妇女的模样,“嗯,我记得她烙得葱油饼很好吃。怎么,刚才是她?”
颜世宁摇摇头,“不太确定,只看着个背影。应该不是,那时侯我上京想要带着她来,可她说要去南方投奔亲戚,应该不会来北上来京城的,京城她也不认识人……难道她是来找我的?”
说着颜世宁又向外看去,却已不见那人踪影。
“如果她要找你,总会找来的,相府王府在哪,一打听就知。咱就在家等着吧。”裴瑾道。
颜世宁想了想,点了点头。
又过了一会,王府终于到了,只是小厮刚掀开车帘,裴瑾看着门口站的那人,便对着要起身的颜世宁苦笑了下,“看来,咱们还得在马车里待会儿。”
颜世宁还在疑惑,外边响起了一个恭谨而苍老的声音,“王爷,王妃,老太爷在府上摆了筵席……”
老太爷,威国公是也。
马车里,裴瑾凑在颜世宁耳边轻声道:“爱妃,看来咱们又得作戏了。”
颜世宁挑了挑眉——谁怕谁!
威国公年近古稀,身体依然矍铄,头发灰白却被梳理得一丝不苟。身着苍色华袍,配上那副不苟言笑的肃穆神情,给人一种无端的压力。
颜世宁感觉着他周身的气势,心想威国公之威,名副其实。
裴瑾感受到她绷紧的脊背,暗暗拍了下她的手背。
此时他们正在厅中用晚膳,两桌子人,威国公儿子儿媳在京中的皆已到齐,连孙辈也被带来,倒是阖家团聚的场面。
威国公共有三子一女,无一不是人中龙凤。一女嫁入宫中封为贵妃,三子又各具才能,或为将,或为官,又娶名门之女,盘根错节之下,当时的国公府可是威震一时,势力熏天!
只可惜等到珍贵妃因为“嗜母胎”而死,整个国公府似乎是在一瞬间走下了下坡路。
驻守边关的长子突然遭袭,双膝中毒箭,侥幸活下来后却半身不遂;在户部任职的次子在江南盐铁贪腐案中受牵连,最后被降职罚俸,再摸不到国库半分……
死的死,缠的缠,败的败,几番大创,威国公郁结于心大病一场,从此闭门不出,于是显赫一时的国公府就此沉寂下来。
宴罢,颜世宁被一众女眷拉着闲聊。
之前也曾与之见过,却未曾攀谈深交,不想转眼就成了自家人,这让颜世宁暗叹不已。当然,面对着她们的你一言我一语,颜世宁是应对自如。脸上摆着谦和柔顺的笑容,当然还得夹杂着一丝羞涩,言语间是得体有礼又不失亲切。
夸赞着三婶皮肤白皙嫩净让人好生羡慕,见到长房长孙又可劲赞叹如此年幼便这般聪明伶俐它日必有成就,回头见冷落了二婶,浑身上下一看见无恭维之处,便来一句“听说二婶也姓颜,五百年前倒也是本家”拉近关系……总之,这次“家宴”,面对一票女眷,颜世宁充分发挥出了其“虚伪”本质,真可谓八面玲珑。
只是,在她们谈笑之时,颜世宁的目光好几次扫向了那扇紧掩的门。
裴瑾已被喊进去好久了。
门内,熏香缭绕,一片寂静。
威国公与裴瑾相对而坐,再无他人。
威国公看着裴瑾,目光复杂。裴瑾只低着头,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茶。
谁都没有先开口。
谁先开口,谁就落于下风。
裴瑾嘴角含笑,他不急,有的是时间,至于小狮子,想来外边的女人她也能应付。那就慢慢耗吧!
威国公看着裴瑾越来越放松,眸中闪过一丝精光,很快又变成失望。半晌后,他终于开口打破了宁静。
“你不想换个位置?”苍老而有力的声音。
裴瑾笑得从容,拍了拍身下的紫檀椅,道:“这个位置挺好。”
揣着明白装糊涂。
“你早就想着把秋月解决掉了吧!”威国公盯着他的脸,再不含蓄。
裴瑾一怔,微笑,“秋月是范叔的孙女,范叔对我挺好,原想着过段时间将她纳为妾,谁知她……”说到这,裴瑾脸上又是无奈又是恼怒又是可惜。
答非所问。
“不过她是范叔的孙女,范叔曾经救过您……我也就不追究了,反正到最后也无事发生,这事就这么过去吧!”说完,裴瑾又轻叹了一声。
威国公沉默了。昨晚秋月被送回,审问一番后他就知道,他所有的计划都被识破了,他到底低估了这个不受宠的皇子。
裴瑾揭露了他的阴谋,却又掩盖了他的阴谋,只将一切定位为一个心肠狠毒的丫鬟因吃醋而谋害主子。
是准备息事宁人了!
而秋月,老范救过他的命,所以就算她犯了这样的罪,他也不会处死她!
“真是好计谋啊!”威国公也叹了句,只是听不出丝毫情绪。
裴瑾不应,只喝茶。
有些事情心照不宣就好,说出来,太没美感了。
“不过,”威国公突然加重了语气,“难道你不想为你母妃报仇吗?”
裴瑾心一怔,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威国公从袖中拿出一封信,递过来,沉沉道:“中午时候,我在书房门口发现了这封信。”
裴瑾打开一看,心颤。
——杀珍贵妃者,皇后也!
而下面,是珍贵妃的死因!
一瞬间,裴瑾想到了北斗——该死!
心颤,却又强行抑住,裴瑾惊惶道:“这……这……”
威国公道:“我早就怀疑珍儿的死因,只是一直查不出,没想到会是这样!你母妃待你不薄,你要给她报仇啊!”
裴瑾攥紧拳头,脑子飞速转动。一计不成,又生一计,威国公是逼着他要对付皇后了!
“我会严查此事的!”最后,裴瑾说道。
威国公盯着他良久,目光像是要看穿他的皮肉直到骨髓,“不要做忘恩负义的人啊!”
瞬间,裴瑾像是吃了只苍蝇般恶心。
等到裴瑾离去,威国公的第三子范明实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爹,裴瑾到底能不能为我们所用?”
威国公摇了摇头。
“那我们要不要……”范明实的目光中露出了狠意。
“不用。他识破了我们的阴谋却不说破,是在提醒我们,不要轻举妄动;但主要的,他是在让我们死心,他真的无意皇位!”
“那我们该怎么办?”
威国公沉默半晌,道:“静观其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