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药》糯米甜酒

56、第五十五章

　　葵葵在树下绕着一把狗尾巴草玩，夏日近了尾声，天儿着实凉快了不少。
　　她在屋里头蹲了一整天，闲了无聊，出来走走，顺便就看到了院外沿路上这些满目的毛球儿。
　　“这些小东西，一不留心竟长这么大了。”葵葵叨念着，“明明前几天还是小小细细的一两片子嫩叶，不过一两场雨的功夫，就让它长成了燎原之势。”
　　看这些草拔节出一根根细长的穗来，毛茸茸的小尾巴在风里摆动，葵葵抓着一把缠在了指头打着圈儿，一边迎着夕阳看向了不远处的那座山头。

　　不晓得为何，她今日的心头有些乱。
　　天权仙君下了界，这本应是件热闹的事。
　　梨花山静了一段时日，只剩她与仙君独处，虽他二人近段独处得顺风顺水，但偶有寂寞之时也确实会怀念往日人来人往的情形。
　　令她不安的兴许是天权仙君的神色。

　　若换作平日，他应当是要与她玩笑一二的，但自午时醒来在玉衡的书房中见着他，天权看她与往日便有了不同，那眼神……总透着古怪。
　　他言语虽还似从前那般亲昵，但总有些躲闪。
　　她将将清醒，一头扎进玉衡书房时，他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再隔了刻把钟进去倒茶时他又是那副遮遮掩掩的模样……

　　眼看玉衡的脸色也越来越变化莫测，葵葵愈发觉得奇怪，便一路两路的开始往屋里赶着趟。可好，他干脆拉着玉衡，说是闲散走走，一路却奔到了对面的山头，还着意叮嘱她在家备好晚膳，弄得她再没了借口跟上……

　　“天权仙君此番是来做什么的呢？”葵葵将狗尾巴草扔到了地上，托着腮皱着眉头，望着对面的山头一阵发呆。
　　遥遥可见二位仙君远处的身影在夕阳下晃动，左左右右，停停走走，时不时反身停驻，时不时快步前行，似……有些焦虑？
　　葵葵想了一百次，也只能想到天权此番来的目的应是与玉衡的去留相关。
　　这是她一直记挂在心中的隐忧，虽玉衡已多日不提，但她晓得，仙君的心里也同她一样，时时都惦念着这件事。
　　来去，不由得他意，这是玉衡的无奈。

　　那一日，她与仙君相邀去到市集，途径二人去过的每一处，葵葵总有些莫名地害怕，害怕那日所停留之地，都将是他们在此地最后的记忆。
　　仙君愈是对她宠溺，愈是对她柔情款款，那种感觉便愈是强烈。
　　他们只是在市集逛荡着，遇到卖书的，拣几本，转到有杂耍的，停下看看，人群拥挤中，玉衡更着意拉住了葵葵的胳膊，然后顺着她软软的手臂滑下，牢牢的牵住了她的手。
　　那一刻，她忽觉心头一阵悸动，眼眶也似有一刻的酸涩，但她晓得那时她是心安的，更有十二分的感动。

　　待到临街的一个茶汤铺子，玉衡便所幸牵拉着她落了坐，让大叔给他们满满的冲上两杯。
　　那日才下了阵大雨，空气正好，风正清。
　　“葵葵，你在想什么？”仙君端了一碗茶汤，想起那日夜半葵葵与她冲茶时的情形，忽而笑，“毛团，我与你定小花裳的布坊你可还记得？”
　　葵葵原本还沉浸在方才的甜蜜当中，听得玉衡提起花裳之事，一阵燥怒，瞬间觉得温情难在。
　　怒撇了玉衡一眼，她气嘟嘟的将手边的茶汤顺势往嘴里三两勺倒下，仙君还未及阻止，便见她已一蹦三高的在原地一顿乱窜。

　　“啊……喔……啊……烫死我了……老板你要谋财害命吗？！”
　　玉衡又是担心又是笑，忙忙的转身替她问老板要凉水，又忙着回头给葵葵安慰。
　　葵葵甩开他的手，一时气极，一溜儿跑出了几里地外，仙君在后头跟着，先时他还是慢慢地走，最后见葵葵实在跑得太快，也只得疾步跟上了。
　　葵葵呼呼呼的吐着舌头，心里还惦记着仙君打趣自己的事，恰看到了那间布坊，干脆一闪身，跑了进去。

　　“诶，人呢？”
　　玉衡追到街口却不见了人影，一时有些着急，这兔子若认真生气起来，确是有些脾性的。
　　万一又来个离家出走？
　　总不至于才是！他二人近段相处甚为妥帖，玉衡虽觉得应当没这个可能，但眼下却着实有些慌神。
　　他杵在路口，人群涌动，若当真把葵葵丢了……玉衡的心有些乱。
　　再万一有个什么闪失……

　　玉衡轻叹一口气，何时他也竟同小媳妇一般，做起这些无谓揣测和担心来。
　　他不知自己是近日怎么了。
　　葵葵而今一刻不在他眼前，他都会不由自主地去寻她，眼见她到了何处，才能心安理得的做自己的事。

　　此刻的日头虽早就躲到了雨云之后，然玉衡的额头依然沁出了一层细密的汗来。
　　“明明见着往这边来的……”他左右几步四下张望，想再走开些去寻，又更怕同葵葵错过。
　　待他好不容易下定决心要去下一个路口，身后有人扯住了他。
　　玉衡回头，见一着意打扮的妙龄少女，娇俏的望他笑。
　　她穿着毛团曾穿过的花色做成的对襟襦裙，鹅黄色刺绣抹胸，灵蛇鬓盘得利落妥帖，显出从未有过的沉静温婉来。

　　玉衡有些愣神，囔囔：“这女子似曾相似”……
　　“仙君！”葵葵的手在玉衡眼前摆了摆，调皮的笑了，“你这就不认得我了么？”
　　玉衡一阵讪笑。
　　“你再不认得我，总该认得这块花布吧！我见你心心念念的惦着，若不再正儿八经穿给你看看，恐怕你永世都只记得我做毛团时的样子了。”葵葵噘着嘴，假作嗔怒。
　　玉衡端端的看着葵葵，看得她有些窘迫，竟有些担忧的问：“我……这么穿……不好看么？”
　　玉衡笑而不答。

　　“可见我当真不能穿得这么艳丽。”葵葵噘着嘴，不自在地撩了撩裙摆，“我原本只是打算裁了这身布回去给你当个念想的，免得你天天记挂，没成想老板说这花布剩的不够，只剩得这件别人定做的尺寸不合的襦裙了……”
　　玉衡定定地看着她，葵葵越发的不自在起来，只好低头盯着脚尖看。

　　他忽而一手拉住了她，一手轻悄的在她的脸色捏了捏，朗声笑道：“再没有比这更好看的了，仙娥也不及你。”说罢便将葵葵拖在了身后，大步往回走去。
　　“你穿得这般的好看，不宜在此地久留，还是快快回我们山头去吧！”葵葵耳畔是玉衡朗声的笑意，她分不明白这是与她玩笑还是真心，只好扯着快及地的裙摆，一路碎步跟上了。
　　……
　　只是听了仙君的那句话，那一整日，她心头满满都是欢喜了。

　　眼下她看着晒在院内的这件襦裙，忽而笑了。
　　那日回来她便欢欢喜喜的浆洗了晾起，隔日拿出来晒一晒，她等着某一天哪个盛大的日子，再穿给仙君看一看。
　　不远处，仙君与天权的身影渐渐近了，她的心忽而又悬了起来，也许他们终于有了个结果，那……会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