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儿》青花瓷碗

2、女孩子

　　湖儿始终都记不清三个师兄的名字。好在暂时也不用记住，它也用不着直呼他们的名字。年龄最大的是大师兄，然后是二师兄，最后是三师兄。知道这些就够了。
　　毕竟，湖儿连自己的名字都花了很久，费了好大的力气才记住呢。
　　玄微此次只是带三个弟子去一趟狄山而已，归途中遇到湖儿倒也算得上是意外之喜了。
　　一行人很快又上路了，向西北走。湖儿只是跟着大家走，从来也不管其它的事。有水果就吃，吃饱了就睡。
　　有水果吃的日子，是最幸福的。湖儿一向很知足。
　　大家豆辛苦地赶路，湖儿却待在师父的衣袖中安睡，三师兄鹏儿忿忿地想，师父也太溺爱这小东西了吧。
　　偶尔，湖儿那双灵慧的大眼在醒来时向袖外张望几下。它从来不现身，一是怕吓着人类，二是怕饥饿的人们将其烹杀食骨饮血衣裘。这年头人都已经开始吃人了，更何况狐狸。
　　“师父，前面有人家，或许可以借宿。”二师兄猛儿看了一眼鹏儿说，“天快黑了，而且师弟好像也累了。”
　　“我才不累呢！”三师兄噌得跳起来。二师兄怎么老是那他开涮。他是多说了几句牢骚的话，可是他只是看不惯那个小东西整天只知道仗着师父的宠爱睡大觉，在袖子里睡一会就到了目的地，然后就大吃特吃新鲜水果，然后，然后……它又开始呼呼大睡了！
　　“呵呵。”师父这种时候一般只是笑笑。师兄弟偶尔吵嘴也不失为一种增进感情的好办法。
　　即使将来反目成仇，互相攻伐厮杀，各为其主拼得你死我活，百年后，能留下的仍然会是那些曾经的美好的记忆。
　　“湖儿？”师父轻唤它的名字。
　　“唔？”湖儿看四下无人，便从袖中跳出来，长长地吸了口气，恣意伸了个懒腰，“终于能透口气了。待会要是借宿的话，我得小心藏好，现在先活动活动筋骨。”一边伸了个懒腰，把每一条尾巴都仔细舒展了一下。
　　“不用。”师父说。
　　“不用？”湖儿一下没明白，“什么不用？”
　　“你变为人形就是了。”师父告诉它。
　　“这样啊。”湖儿恍然大悟，随即摇摇头，“我从来没有变过啊。”
　　从来没有吗？
　　湖儿迷茫了一下.
　　大概吧。至少记忆中是从来没有变化过。
　　师父摇摇头：“修行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湖儿有听没有懂。
　　大概是鼓励自己变身的意思吧。
　　变，变，我变!
　　湖儿睁开眼，看看自己，还是一只毛茸茸的狐狸。
　　再变！
　　九条蓬松的大尾巴一点也不像是道行高深的象征，倒像是一种对此刻尴尬状况的嘲讽。
　　真是失败啊，枉自己活了这么多年，连变身都不会，路过的狐狸同胞大概都会嘲笑它的无可救药吧。
　　它无奈地说：“我心里没有人的形象，变不成啊。”
　　师父挥了一下袖子，微笑说：“进来吧。”
　　师父放弃了？自己不用变了？可以继续钻进袖子睡大觉了？
　　湖儿听话地钻进袖中。
　　袖中竟成了一片树林，黄叶满地。
　　湖儿纳闷地向外面一望，是袖子没错呀。
　　真奇怪，自己整天在这里睡觉，怎么竟然没有发现这一片天地呢？
　　师父的声音传来：“看到远处的拣树枝的小姑娘了吗？”
　　湖儿四下看了看，嗯，在那里。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正在拣枯树枝。头上有两个发髻，穿得虽然是粗布，却也干净整齐。
　　湖儿说：“嗯，看到了。”
　　“记清楚了吗？”师父又问。
　　“记清楚了。”湖儿在袖中回答。
　　“出来吧。”
　　再出来时，湖儿就成了一个七岁的小女孩了。
　　三师兄好奇的拽拽她的发髻：“原来是个小师妹啊。看在你是小妹妹的份上，偷懒的事就只好姑且原谅你了。”
　　湖儿悄悄好奇地偷偷再看向师父的袖子——只是普通的袖子了。
　　“师父，既然都准备好了，我们就快点走吧，天快黑了。”二师兄对师父说，眼里却是湖儿。
　　真的要以人类的样子住在人类的家里吗？被拆穿的话会不会被吃掉啊？
　　一只手落到了脑袋上。
　　“走了，湖儿。”大师兄还像她是狐狸时一样，轻轻揉着她的小脑袋。
　　那么，自己的变身是成功的吗？还遗有动物的味道吗？
　　到了借宿的人家，一行人受到了热情的招待。
　　湖儿一见到水果便忘了一切，但又不能贸然动口，肚子里的馋虫拼命地哭嚎，她却只能看着。
　　好容易客套话说完，女主人热情地招呼湖儿：“小妹妹来吃水果吧。”
　　湖儿期盼地看向师父。
　　师父宠溺地笑了笑：“去吧，别忘了谢谢人家。”
　　“知道了，师父！”湖儿蹦蹦跳跳地跟去了内室。她一边啃苹果，一边含混不清地回答着女主人的问题。
　　“你跟了师父多久了？”
　　“不太清楚，啊唔，有一阵子了。”
　　“你知不知道，你的师兄是不是俗家弟子呢？”
　　湖儿睁着大眼睛茫然地问：“俗家弟子是什么？”
　　女主人换了种说法：“就是说，可不可以娶妻生子呢？”
　　湖儿摇摇头说：“不知道。”
　　“你大师兄多大了？”
　　“嗯唔，好像十五。咔兹咔兹。”好像听师父师兄们提过。
　　“还有什么亲人吗？”
　　“大概没有了吧。”应该是没有吧。记忆中大师兄是孤儿，很小的时候就被师父收养了。
　　“那也就是说，一切都由师父做主，是吗？”女主人笑眯眯的问。
　　湖儿点了点头。
　　女主人满意地拍拍湖儿的脑袋，说：“小妹妹真可爱，萍儿，再拿几个桃子来。”
　　湖儿什么都不明白，不过有水果吃就行了，其它的她什么都不管。

　　可是，女主人为什么要问这些奇怪的问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