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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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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十多年前的某天。
百无聊赖的小琳琅偷溜出门,准备找小东方玩儿去。
今天运气真好,都没被缠人的娘亲和讨厌的门房发现。
在大街上走着走着,小琳琅突然在人群中看见一个家丁模样的人扯着一个小孩往街边的店铺里去。
平常她可不会管这等闲事,可是那个小孩,仔细看看,不就是小肖立么!
“好啊你!几天都不出来玩儿,让我们苦等!快说是怎么回事儿?拿起架子来了不成!”小琳琅立刻横眉立目地冲上去,扯住小肖立的袖子就开始指责他的缺席。
“咦?你脸怎么回事?”小琳琅本来准备的一箩筐话被乍然看见的小肖立那肿起来的脸吓得全部吞回了肚子里。本来粉嫩可爱的一个男娃娃,现在左脸却好一片青肿,看起来凄惨得不行。
“我……你别问了。”小肖立难堪地低头,喃喃道。
还没等他说什么,旁边扯着他的那个家丁就立刻喝止:“哪来的哪来的小孩子?我们府上的事儿你少管,该干嘛干嘛去!”
小琳琅这人就是个炮仗脾气,怒火是一点就着的。更何况她从小就被家人无条件地溺爱,还从没被人、尤其是下人这么呼喝过。
她立时虎起小脸、挥动小拳叫嚣道:“你居然敢这样对我说话?从来就没有人这样对我说过话!小心我告诉爹爹叔叔,把你拖入大牢砍脑袋!”
小孩子是最擅长学别人说话的。小琳琅小小年纪,作威作福起来已经似模似样了。
家丁闻言踌躇了,又细细观察了下小琳琅的穿着和配饰,那的确都是他认不出来的好布料,领子中隐约露出来的项链,也是华美非常。
他不禁为了自己刚才的鲁莽感到丝丝后悔,宁可对一个莫名蹦出来的恭敬点,不惹麻烦才是真的。
毕竟在帝都这种地方,随手从酒楼上扔个杯子下来都能砸到显贵。
他放软了态度,道:“这位小小姐莫急莫气,我并不是有意冒犯。问题是……这实在是我们府上的私事,外人他不好插手。你看?”
“看什么看,我可不管那许多。肖立,我问什么,你答什么!”小琳琅昂着头,一点都不卖他的面子。别看她人小,气势可是足得很。
小琳琅板着小脸:“你这脸谁弄的?”
小肖立怯怯:“没、没谁。”
小琳琅瞪:“敢骗我?!”
小肖立:“好吧是大夫人……小灵郎,你能关心我我已经很开心了,可是大夫人……”
家丁急了,打断他的话:“你敢污蔑夫人?!你有什么证据……哎呦!”
小琳琅抬起腿对着他膝盖就是一脚:“哎哟啥呀,你这人好烦呀,闭嘴行不行?唧唧歪歪地,好像我们俩有谁在跟你说话似的!”
家丁:“……”
小肖立:“……”星星眼。
“话说回来,‘大夫人’?”小琳琅狐疑地看着他,觉得他对他娘的称呼稍嫌奇怪,“她干什么打你?”
“嗯……”小肖立瞥了她一眼,表情想笑又想哭:“因为,我不听教习的话,溜出去跟你们玩了。”
“岂有此理?就因为这种事打你?我把爹心爱的白玉镇纸摔个粉碎他连说我都没说几句!再说,她怎么不来找我和东方?欺负你算什么本事?”自诩为江湖儿女的卫琳琅激动了,说到最激动处抓住小肖立的肩膀,又把小肖立给痛得叫了起来。
“胳膊也有伤的。”小肖立委委屈屈地解释。
小琳琅抬眼看了看之前家丁扯着小肖立想要进的店铺,果不其然是一家医馆。
“不把大夫喊到府里看病,叫你自己跑来医馆是什么意思?”小琳琅拉起小肖立的手,嘀嘀咕咕地进了医馆,“跟我来,我罩你!”
终于,小琳琅以这句话宣告小肖立成为了她的合法小弟。六岁的小琳琅没有发现,她遗传了卫氏家族一贯的特点:护短。
哦哦!跟着小灵郎,小灵郎罩我!小肖立大大地笑开了,又扯到脸上伤处,龇牙咧嘴一番不提。
……
医馆里人并不多,没多久就轮到了他们。
接诊的是一个留着山羊胡子的老医生,眼睛总是咪咪地,好像看不清三尺外的东西一般。
山羊胡叫小肖立把衣服脱下来,看见他幼小瘦弱的身体上的伤势,一块一块全是青青紫紫的瘀血,简直触目惊心。
小琳琅义愤填膺道:“天呐,一定很痛吧?那个坏女人,你一定要给她一点教训才是!”
坏女人?!某狗腿子哽到了。
小肖立则对着一贯态度嚣张、现在在小琳琅面前却敢怒不敢言的某家丁的表情扭曲的脸偷笑。
“这伤是什么时候受的呀,好几天了吧,怎么现在才来看大夫呢?”
大夫看了小肖立的伤势后直皱眉,到底是谁把一个这么小的孩子打成这样?他几次张口,却又碍于医者的本分和对方显而易见的权贵身份,并没有真的说什么。
“现在看来……可能情况不大好。”号了脉,询问了病症,又到处捏捏按按之后,山羊胡医生叹息着说。
“‘不大好’是什么、什么意思?我要死了么?”小肖立被吓得不轻。
“意思就是,你身上的可能不只是外伤。”山羊胡医生摸着胡子,做出专业的判断。
“外伤虽重,然,总有好的那天,内伤就不一定了。我现在能做的,只是给你用些参、药调理着罢了。没有那些只在江湖术士的传说之中出现过的灵丹妙药,能不能痊愈只能看天意。除此之外嘛,宫里的御医倒可能有些好方子,但是至少老夫一介草民对此是无能为力了。”
家丁闻言一惊,要钱?连连摆手:“没钱没钱,我可没钱。我们府上也是不会出这个钱的。随便开点外伤药就得了,什么内伤……听着玄乎,过一段时间自己就会好了。”
“我是不是要死了?”小肖立撇着眉,下咧着嘴,都要哭了。
“伤还能自己好?你这人真是!”小琳琅被死要钱的家丁气到了,却又没法在她贫乏的语言库中找到好的形容词来对他进行鄙视。
她从未遇见过这种人!
她掏出自己腰间的私房小荷包,掏出里面所有的金银锞子,转向老大夫,豪气地说道:“胡子大夫,听好,钱我来出,你只管开药。虽然你刚才说了那么多,我基本没怎么听明白,但是,嗯,反正,一定要把这小子的病治好哦。这些钱不够的话,你等着我我回家一趟,取来就是,要多少钱都有,我家离这里很近的!”
小肖立有些震惊地转望着她,揪着她的衣角,又是感动又是自卑,眼泪那叫一个汪汪地流。
他什么时候也能像这样保护她就好了,明明他才是男子汉不是?
山羊胡子大夫瞪着小琳琅的胖手里的几块碎金碎银:“不够?怎么会不够!你这孩子对药材的价格真是没有概念。快把你的金子银子拿回荷包里妥当放好咯,别叫什么别有用心的人看到!我这方子的药,一两将就,二两正好。”
说着,从她手里取了两块碎银,递给立于一旁的医馆学徒,送去柜台称量。
山羊胡又以一个长辈的立场说:“你一个小孩子家家的,带这么多金银做什么?你父母还真放心?下次出门可别这样。”
小琳琅胡乱点了点头,也不知道听进去了没有。
临别时,小琳琅郑重其事地对小肖立说:“肖立,你的伤要快点好哦,我们大家都在等着和你一起玩儿呢。明天我找东方一起爬墙看望你,记得准备些好吃好喝的,在后院大树那等我们。”
小肖立连连点头,激动的不得了。原来大家都记挂着他呢!
小琳琅又最后看了一眼不知为何眼角不断抽搐的某家丁,警告道:“那个谁,敢告密我就打你!听见了么?我可是会武功的!武功!”
谁知第二日。
“什么?出去玩?小乖乖啊,娘不是跟你说过了,今日是你外公的寿辰,咱们全家都要去邻县拜寿的么?”
“唔,最快啊,最快也要好几日才能回来呢?”
第好几日。
“琳琅,终于要回帝都了,这次小表姐要去我们家做客,高不高兴?”
“你呀,的确应该多跟小表姐相处,别老是跟着男孩子疯玩。”
又一日。
“今个小小姐又从表小姐那里得了新玩意儿,据说欢喜得不得了哦?”
“是啊,两位小姐可亲近了,昨儿我才陪着她们俩一起玩了蹴鞠呢!”
再一日。
“东方家的小子?他在我们去给你外公做寿的前一天就回灵州城去了,你不知道这事儿吗宝贝?”
“宝贝莫哭,娘向你保证,你们很快就会再见面的,真的。”
“娘,别卖关子了。妹妹啊,让我来告诉你,咱们家近些日子大概要离开帝都,去灵州城定居了。”
终于。
这些日子她是不是忘记了什么事儿?小琳琅纳闷地想。
是什么事儿呢?
是什么呢?
什么呢?
什……
啊!
等她终于记起那个听上去很郑重其事、实际上只是随口作出的承诺时,她早已身在千里之外的灵州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