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见误终身（黑篮）》草菇老抽

23、-799

　　黄濑凉太会进入帝光中学并不是偶然。

　　小学三年级的秋天，在黄濑几乎已经快忘记那个扶起自己、给自己糖果，又陪自己玩的姐姐的长相的某个早晨，走到餐桌边的黄濑漫不经心的揉着自己的眼睛。

　　“昨天下午六点左右，东京都白金台附近发生了一起火灾。起火的地点为某私人医院。”

　　彼时，黄濑妈妈喃喃着：“好可怕哦……”放下了报纸的黄濑爸爸则是叹道：“最近这种事情真多啊。”

　　“目前警|方确认这是一起蓄意纵火案件，请广大市民多加注意并防范四处徘徊的可疑人物。”

　　彼时，黄濑正把果酱抹到烤土司上。

　　“另外，这期纵火事件并没有出现伤亡者。路过的两名中学生冲进了火灾现场，及时救出了被困医患。”

　　随着女主播翻新闻稿的动作，新闻演播室的镜头切换至了火灾现场的采访。

　　“请问是你们救出了被困的医患吗？”

　　彼时，还有些睡眼惺忪的黄濑咬了口吐司，漫不经心的抬起头来看向了电视。

　　镜头的彼端是两个经历火灾后看上去相当狼狈的少女。来不及整理妆容的她们不仅头发乱七八糟，衣服被黑烟熏的黑一块、白一块的，就连小巧精致的脸蛋也都是脏兮兮的。

　　啪嗒——

　　黄濑手上的吐司掉在了地上。

　　“……没有那么夸张，我们只是刚好在路过的时候听到了呼救，所以——”

　　努力的握紧拳头，抑制着身体的颤抖，说话的少女沉静而优雅的微笑着。即使这是狼狈的一刻，这种狼狈也无损她的气质与美貌，不如说正是这种狼狈的情况下，才让人感觉她比任何时候都闪闪发光。

　　（是她……）

　　黄濑认识的所有人里没有人可以狼狈的这么美丽。

　　——除了她。

　　（是她——！）

　　除了她什么都看不见，除了她的声音什么都听不见。

　　（是那个时候的姐姐！）

　　黄濑脑海里已经模糊了的记忆重新又变得鲜明了起来。无论是抱住自己的姐姐长什么样子，还是那位姐姐即使穿着被弄脏了的衣裙，也仍然能泰然处之的态度。

　　仿佛一支没有任何淤泥能玷污的清荷，秽物也只能衬托其高洁不然。维持着和黄濑记忆中一样的美好，少女比起三年前又成熟了不少。

　　大睁着眼的黄濑一直凝视着出现在电视里的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的妈妈一边责怪自己把早餐掉在地上，一边过来收拾地上的吐司。

　　两位美丽的少女冲进火灾现场救人的事一时间成为了热门话题。救人时穿着制服的两位少女在读的学校也很快被人爆出。

　　（“帝光中学”。）

　　小学三年级的秋天，黄濑已经决定好了自己要读哪所中学。而如愿升入帝光中学是那之后三年半的事情。

　　人类是种忘性很大的生物，即使是热门的话题人物也会随着时间的转移淡出人们的视线。更何况两位少女只是一时间成了话题。在黄濑升入帝光中学的那年，已经鲜少有人知道帝光中学的两位OG曾经做过冲进火灾现场救人的事。

　　以为进了帝光就能多接近一点记忆中的那位姐姐。结果帝光里有她残影的地方除了餐厅里的那张老照片和图书馆的毕业相册之外就再也找不到其他。

　　说黄濑不失望是骗人的。

　　不过，帝光除了是与她有所联系的地方之外还是个很不错的学校。硬件设施齐全，餐厅和购买部的餐点也很美味。学生有活力，教师的教育水准也颇高。单是作为学校来说，帝光完全没有值得黄濑失望或不满的地方。

　　脸蛋OK，身材OK，运动OK，学习OK。每天都活的没什么目标、无聊至极的黄濑就这么迎来了中学二年级的春天。也就是在那个春天，黄濑找到了能让他不再无聊下去、可以说是让他重生的东西——篮球。

　　（忘掉也可以了吧？）

　　六年，如果没有在新闻上看到她，自己一定已经忘了她的存在。而六年，从未再见到自己的她也应该忘记了自己。

　　（……既然如此，那我不再想关于她的事情，忘记她的事情也没关系，不是吗？）

　　有了篮球后的黄濑生活的很充实，充实到有时候回到家里躺在床上就会直接睡着的地步。从未如此沉迷于一件事情，满脑子都是篮球的黄濑脑内已经没有剩余的空间可以去无病呻吟的进行十四岁少年的青春文艺疼痛之旅。

　　“黄濑君总是来餐厅吃饭是因为这里有‘她’的照片吧。”

　　当队友的黑子这么说的时候，黄濑很是吃了一惊。

　　“……唉？”

　　“我一开始还以为黄濑君是个有钱没处花的冤大头不知人间疾苦的模特儿才会这么浪费。”

　　在黄濑下意识的喊出“好过分！”的时候，黑子唇角稍微浮起一个笑容。

　　抬眼去看餐厅墙壁那张最大的老照片，黑子道：“不是每次都在看吗？‘她’的照片。”

　　“被、被小黑子发现了呢～……”

　　想像平时那样插科打诨的蒙混过去，可黄濑却发现自己的声音和神情不自然到了自己都蒙蔽不了的程度。

　　“是很漂亮的人对吧～……？”

　　胡乱的随口问着，不知道自己相想表达些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这么说是得到什么答案；脑子像一碗被搅碎了的豆腐花那样的黄濑听出了自己声音中的试探。

　　天空色的眸子瞬也不瞬的凝视着黄濑，没有思考的过程，黑子简洁的答道：“是的。非常的漂亮。”

　　“……”

　　第一次看到黑子没有像平时那样思考一阵再回答的黄濑因为黑子意外的率直而哑口无言。笑容像面具一样僵在了他的脸上。

　　黑子鲜少对篮球还有书籍以外的事情表达出强烈的兴趣。虽然喜欢观察人类、喜欢观察人类的言行以及思考是怎样的心理促使人类做出这些言行，但黑子很少会对特定的人类有探索的欲|望。

　　“……嗯。所以，小黑子你能明白的吧？”

　　无可奈何的笑容中染上了酸涩，拿出模特儿的职业素养，黄濑努力的笑得自然。

　　“我们可是正当青春期的男生啊。对美丽的异性没有抵抗能力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

　　黑子沉默了一下。

　　“是这样吗？”

　　人和人之间的审美观是有所差异没错。但还有大众审美这种东西。以往看过不少次黄濑拿来的刊登着他模特儿工作的杂志，黑子知道作为模特儿的黄濑没少和美丽的异性搭档过。

　　和黄濑搭档的美丽异性可谓是各具特色。而这些黄濑曾经接触过的美丽异性无论哪一个的长相都不会输给照片上的两个少女。可是这些人却没有一个让黄濑一而再、再而三的露出现在这样的表情。

　　（总是一副对我毫无保留的样子。）
　　（……事实上黄濑君其实并没有把我当做推心置腹的朋友。）

　　“如果我触碰到了黄濑君不想说的秘密，我很抱歉。”

　　对于自己发现的事实，黑子既不气也不恼。黑子想或许这是因为自己心底深处没有把黄濑当成朋友。

　　“黄濑君不想说的话可以不说。但是，”

　　黑子只是有一点……不，或许不只是一点，而是有些许。黑子对自己和黄濑不是朋友的事实感到了些许的失望。

　　“请不要对我撒谎。”

　　手持筷子朝着面前的餐点微微一鞠躬，黑子轻声说着：“我开动了”。

　　“……对不起，小黑子。”

　　不理会黄濑是怎样的表情，黑子慢慢地咀嚼着蔬菜与米饭，消灭着自己的午餐。

　　“我不是有意蒙混过去的……不对，是有意蒙混、但不是不想告诉小黑子。我只是、只是……”

　　黄濑的声音越来越小，尾音几不可闻。这让黑子下意识的抬起头，看向了他。

　　“……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说好。”

　　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巴，侧过了头的黄濑那英俊的侧颜已是通红。

　　“我从来没对别人说过……我的初恋——”

　　“……”

　　天空色的双眸微微睁大，黑子这才明白过来：黄濑不是没把自己当成朋友，所以不想告诉自己有关于“她”的事情。而是因为从来没有把初恋经历告诉过别人的黄濑太羞于将自己的初恋说出口，所以才推三阻四的想要蒙混过去。

　　（这是——）

　　眼神、表情、动作、身影。黄濑身体的每一部分都在无言的表达着他的感情——对他来说，照片里的那个“她”是特别的。

　　（恋爱……？）

　　听着黄濑讲述他幼年时代的际遇，看着那个印象中想到什么就做什么，藏不住一点心思，粗枝大叶又少根筋的黄濑表现出他平时不会在其他人面前表现出的一面。黑子还是无法明白黄濑的感情。

　　（书上说恋爱是大量的多巴胺分泌造成的化学反应。是人类对特定事物和人产生的特定变化。）

　　如果说恋爱的本质确实就是书上所说的那种“特定的化学变化”，那为什么还会有那么多人在明知这是“化学变化”之后继续去喜欢或爱上某人呢？

　　爱慕黄濑的女孩子们喜欢“kya”、“kya”的尖叫。隔壁座位的女孩子会悄悄地偷看自己暗恋的男生，在他察觉到她视线的时候又猛然低头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隔壁班的男生一下课就会来找和黑子一个班的男生闲聊，其实他只是为了多看坐在黑子斜前方的女生几眼。黑子的爸爸和妈妈会因为一点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吵架，甚至闹很长时间的别扭；但两人即使是在冷战期间也仍会默默地做对方喜欢吃的料理，送对方喜欢的礼物。

　　看到这些景象的时候，黑子脑海中浮现出的第一感想是：不累吗？

　　黑子记得某本书上这么说过：“事物的存在本身就是有意义的。”那么这些“特定的化学变化”引起的行为真的是有存在意义的吗？

　　黑子曾经完全无法理解这些“特定的化学变化”所引发的各种行为的存在意义。

　　“……我啊，觉得那个时候能遇到她真是太好了。或许这么说有点夸张，可是如果没有遇到她，我真的无法想象现在的自己会是什么样——”

　　长睫垂下，黄濑安静地微笑着。

　　“说不定我不会接受模特儿这份工作，也不一定会在帝光上学。说的再极端一点，我还有可能会因为那次的起伏事件变成害怕和人打交道的家里蹲，或者是逃避上学的茧居族呢。”

　　黄濑的轻笑声飘散在空气中，坐在黄濑对面的黑子在微微一怔之后脸上的表情也柔和的下来。

　　（“事物的存在本身就是有意义的”……吗？）

　　（或许是吧。）

　　黑子好像稍微明白了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