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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废后*质子 ...

  •   九重宫阙,从未如此寂寞。
      拟好的废后诏书已经放在案上,“皇后黄氏,寡德善妒。。。。。不堪为六宫统摄,贬为静妃,永居侧宫。”
      吴同捧了玉玺过来,在身边伺候。我打开锦盒,拿出印玺,蘸取朱砂。“拿去吧”我将诏书掷下。他拾了起来,立马往含心殿传旨去了。
      “皇上?”深青的服色站在光线里,被映得明亮了许多。
      “进来吧”我无力道:“你过来。”
      他走了过来,站在我面前。仰起脸,那张面孔和记忆里的轻易就交叠在一起,轻声道:“你不要动,让我靠一下。”我抱住他的腰,将头埋在他胸口,这些年多少次在梦中重复过的动作,却是第一次,可以有个人让我这样做。
      我闭上眼睛,怀抱里的身体年轻而温暖,即使他不是他,又如何?不要让我区分得过于清醒。

      “好了”我放开他,“有什么事么?这些日子不是叫你在天都苑?”
      他呆呆的,不知出什么神,跟他说话也不察觉,“殷远?!”
      “哦!”他脸一下子红到耳根子上,道:“息金使臣听说皇上病了,所以。。。”
      “你是替他们探消息来的?”我心里莫名的不快,“朕还没有怎样。”
      “微臣并不是。。。”他张口结舌的,解释不清,“只是他们。。。”
      “哈哈哈”我大笑,“你还是别说话好些。”他果然就住了嘴,两个人面面相觑的看着。“朕的确是病了”我指着胸口的伤处,“这里,病得很重。”
      他看着我,满眼的陌生,又是夹杂着一点惶恐,像我秋猎时追逐过的鹿,它一听见马蹄声就开始狂奔,可是,跑得远了之后,又总爱用这样的眼神回望,望到的,常常便是破风而来的羽箭。
      心萌然欲动。。。。我纠住他的肩膀,吻了去。
      “别动”我按着他,令他身躯往后折去,倒向书案,宣纸,狼毫,奏折散了满地。
      身下的少年一片错愕,瞪大的眼珠,不明的看着我。
      竟然,不知道如何是吻呢。我心底轻笑,齿下用力咬他的下唇,一时吃痛不过,紧闭的牙关张开欲呼,狡捷的舌便乘虚而入,夹杂着少年咸腥的血液,这可就是我期待的味道?
      “你!”少年终于清醒过来,用力向我推过来。
      大约是没想到我这么容易就被推倒吧,他本要夺门而出,可不见身后动静,于是就和那头倒霉的鹿一样回身观望。纠着眉头看我,还是问:“你怎么了?”
      吸着胸口的冷气,我不能做答,他一掌拍在我伤处,令刚刚有几分愈合的创口重新破裂,血迅速的从单薄的黄袍里渗了出来,我放开捂在胸口的手,已经沾满红迹。
      “你怎么了?”他冲了回来,想要扶我,又想唤人进来帮手,“太医,我去叫太医。。。”他急急忙忙就要往外头去。
      “别去!”我无力道,抓住他的衣角,“没什么要紧的,小事,扶我起来。”
      他将我搀扶到书房一侧的榻上,“真的没事”我竭力笑笑,权做安慰,指旁边的木柜道:“里面有药,拿出来替我敷上。”
      那创口并不算难看,刘延下手还是狠的,极干脆的一刀,可惜实在不够深,只伤到血肉,或者再往下一些,才有我的心。
      虽然惊骇,他的指尖倒还十分平稳,剥开裹得一层层的纱布,将瓷瓶中的药粉洒上,十指落在我的心口,有隐约的温度。
      我把住他的手腕,他缩了缩,到底不忍用力,于是并没有挣脱。
      “留在我身边好么?”我平生第一次用这样的语气说话,温软之中夹杂着自己也不愿承认的哀求,这样空旷的霄宇,我想挽留下一个人,与我共存。无论他,真情也罢,敷衍也好。
      “启禀皇上,静妃求见。”殿外内监的声音打破了僵持,殷远抽出被我握住的手腕,退到一边去。
      “静妃?”我几乎转不过弯来,愣了愣,才忆起静妃所指原来是我结发的妻,“叫她进来”。
      “皇上”内监小心翼翼的提醒,“皇上有旨,静妃不得走出侧宫。”
      我的旨意?我的旨意不过是在内府拟好的诏书上加上玉玺罢了,天下事无非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黄氏既已被铲除出朝廷,后位之上又岂容罪臣之女。
      我坐起身来,按着殷远道:“你不许走,在这里等朕。”

      虽是侧宫偏僻地,空气里却也浮动着白兰花的香气,她站在殿前等我。
      我抬头看看上头,诧异道:“原来这里也有两棵白兰花树?”
      “是”她敛裾道,“臣妾恭迎圣上。”
      “你不恨朕?”我背转身去摘下一朵兰花,凑在鼻前轻嗅,“你有什么要求,朕可以做的,会尽力。”
      “十四为君妇,羞颜未尝开。低头向暗壁,千唤不一回。”她徐徐念道:“十五始展眉,愿同尘与灰。。。臣妾嫁入深宫不知不觉已经五载,圣上竟还不肯回头好好看臣妾一眼吗?”
      我回头看她,卸下凤冠步摇,浓彩华服,眼前的女子和我几年来所认识的那个判若两人,素衣蛾眉的她,不再是端坐含心殿中恪守礼仪,母仪天下的一国之后,而只是个花信华年的娇弱女子啊。我怔怔看着,忘了扶她起身。
      “妾身只求今日,这一眼,皇上见到的是妾身自己,而不是黄氏女子。” 低声而清晰的说:“若泯年幼,请皇上多加垂怜。”转身,她走入内殿,朱门重掩。
      白兰花瓣飘落脚下,一段心香悄逝。

      “宣宁古国特使~~~”
      思政殿中,宫人皆被摒退,中间空出的大堂金砖上,镌刻着飞腾的龙形。
      三个广颐深目的西域人被带了上来,在任历学的带领下按□□礼仪行三拜九叩之大礼。
      “平身~~”我微抬右臂,示意他们抬起头来。
      金轴黄绢的国书由宁古大使亲手奉于承旨太监,再由吴同转呈于龙案上。这些礼仪繁琐而无聊,然而却像女人裙子上的刺绣一样,装饰着帝国王朝的尊严,我,身在这王朝顶端的唯一人,用一种近乎滑稽的郑重,捧出玉玺,扣压在黄绢之上,再舒了一口气般的拿起它,留在国书上的鲜红印记“□□皇帝之玺”昭示着一段秘密合约的达成,和在我并不激烈的几番犹疑之后,息金国终于成为一块利润丰厚的被出卖品。
      宁古大使转过身去,将躲藏在他身后的一个孩子拉了出来,用语调怪异的汉语道:“这就是我们宁古新国主之子坎特宁王子殿下,国主以长子为质,望□□皇帝更加信任宁古国之诚意。”
      “哦”我向那孩子看去,大约只有五六岁大的孩童,长着异域特有的蓝色眼眸和浅棕色卷发,怯怯的抓着使臣的衣角,眼睛好奇的打量着我。“坎特宁?”我皱皱眉,绕口的异国名字,随口道:“既然以后他都将留在中原,那也该有个中国名字才是。”
      鹰鼻深目的二位使臣马上乖觉的跪下道:“请□□皇帝为坎特宁王子赐名。”
      “眼睛很漂亮,赐姓冷,名瞳吧。”
      那孩子在两个大人的推搡下膝盖重重的撞在青砖之上,他抬着那双明亮又仿佛饱含冷意的眸子看着我,用尚算流利的中文道:“坎特宁谢谢□□皇帝。”
      任历学站出来道:“两位使臣请即刻带着国书返回宁古开始筹备,□□兵马将于三个月内赶至西域。我们会在宁古攻占息金时给予适当协助。”

      那两名使臣被带了下去,殿中只余下那个孩子和任历学,我坐在靠椅上思索如何安排这个宁古孩童。
      “皇上不如将这个孩子留在宫中吧”任历学考虑了一会道:“这孩子可与在皇室宗学里和其他孩童一起学习□□文明,消除蛮夷之气,逐渐汉化,或者将来亦是有用之材。”
      “也罢”我向那孩子示意道:“你过来,你的名字。。。坎特宁?朕带你去一个地方。”
      蓝眸的孩童将手放在我的掌心里,白皙得近乎透明的小手,掌中溢满了汗。
      “呵呵”我向他笑笑,“以后你就住在朕的家里,你会有一个我们汉人的名字,朕和其他人都会用这个名字称呼你。冷,是你的姓氏;瞳是你的名字,一定要记在心里。”
      我带着他,穿过重重宫闱,来到柔仪殿。
      林嬷嬷正抱着若泯在殿外的草坪上玩耍,小小的若泯见了我,笑起脸颊上深深的酒窝,向我跑过来。我蹲下身,将她纳入怀中。指了冷瞳向她道:“泯儿,叫哥哥。”
      若泯歪着圆乎乎的小脸看着冷瞳,冷不防伸出手向他脸上抓去,柔嫩的手指竟要往冷瞳眼眶里挖。冷瞳机灵的退后一步,堪堪躲开“袭击”,若泯却不依不饶的哭了,非闹着要什么“蓝色的珠珠”。
      “哈哈哈”我大笑,将冷瞳往她面前推去,安慰道:“若泯乖了,那不是蓝色的珠子,那是哥哥的眼睛。” 又手把着若泯的小手,按在冷瞳的眼皮上,“你看,若泯,它是会跳动的,活的,有生命。若是挖出来可就死了,也再也不蓝了,不好看了。”若泯好奇的体会着掌心里面的轻微跳动,忘记了哭闹。
      “以后这个孩子就留在柔仪殿和大公主一起教养”我起身对内监宫女们吩咐道:“公主有什么,也给他什么,对这两个孩子凡事必须一视同仁。”
      “冷瞳”我将蓝眸孩童和若泯一起抱在怀中,指了若泯道:“她是朕的女儿,比你小两岁,也就是你的妹妹,以后你们住在一起,好好照顾她吧。”
      蓝眸的孩子看着我,又看了看依偎在我另一边臂膀里的若泯,微不可知的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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