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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被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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招抚事宜交与许永已有数日,却无半点消息。
靖贼盘踞之地离晋安也不过几百里,掐指一算,也该到了得信儿的日子,夏念白心里记挂着,抽出功夫去问许永,却得了个对方尚未回复的话。
夏念白觉得蹊跷。
想那群贼寇虽盘踞大平东南一隅数载,但是灵州那地方山穷水恶,颗粒不产,几万人靠抢夺维系生活,日子理应过的不富足。能与大平通商这等大好的机会,本应是求之不得,岂有置之不睬的道理。
许永似乎早看透了夏念白的心思,“总督有所不知,下官起初也觉得意外,便差人打听,这不是刚得了探子来报嘛,说那匪寇首领阎立平日里身体就欠佳,这回更是染了顽疾,昏迷不醒,招抚事宜,也因无人定夺而暂时搁置了。”
叶添闻声笑道:“这阎大王,还真要见阎王了。”
许永道:“可不就是,这样一来,咱们也不必火烧眉毛似的赶了。”
叶添悠然道:“阎王见阎王也未必是件好事,丧葬经费,怕还是要从这东南一带的百姓身上出。”
许永道:“下官倒是听说,这阎王的堂弟阎雄是长江后浪,大有取代之势,怕是这时候正忙着阴谋篡权,无暇翻山越岭来抢劫吧。”
夏念白音色平缓:“怪不得,近些日子晋周两省难得的太平。”
叶添笑意恬淡,“总督理当未雨绸缪,拖得久了,朝廷上那些个言官可等不了。”
夏念白心头一沉。
自己倒不是怕朝上言官无情,只怕是世事如棋局局新。
许永抬眼看了眼夏念白,不经意的岔开话题,“下官还听说,阎雄前些日子第一次领兵便打了胜仗,眼下在灵州声势正旺,又恰逢阎立病重,‘江山’易主,招抚这事若是急了,就怕那边仓促了事,岂不可惜。”
叶添听许永此番言论,思索半晌,心里越发的清楚了。
之前光以为许永不过是那逢迎拍马之辈,如此看来,却也是一个大智若愚。
只是这智,怕不是为善所用。
见叶添含笑不语,许永反倒些许惊悸,又缓声道:“话虽如此,凡事还需总督定夺。”
夏念白心头一阵迷乱。
之前倒是知道与自己对战的是阎雄,但是阎雄再是料事入神,也不至于连自己用兵之道也猜的分毫不差。
叶添忽然懒懒的抻了腰,面容倦怠:“这天越来越热,叫人好不困乏。”
夏念白淡淡道:“也好,你们先下去,容我先想想。”
许永见状起身行礼:“既然如此,那下官先告退了。”
见叶添仰在椅子上,又招呼了一下:“叶参军,怎么又不走了?”
叶添打着呵欠起身,给夏念白福了一福,便跟着许永转身出门。
待许永上了官轿后,又立刻来了精神,一路碎步,忙着折回思补堂。
却说这晌午时刻,风也不见一丝,叶添满头大汗的进了屋,正瞧见夏念白还呆在里面,脸上没什么神色,只是一味的平淡。
“你怎么又回来了。”
“念白,我话还未说完。”
“方才怎么不说。”
叶添拿了夏念白未喝完的水盏灌了一口,“方才自然是懒得与人争辩。”
又顺顺气道,“许永这个人,别有居心,你要小心。”
“此话怎讲。”
“以前光见他左右逢源,以为他不过是个老官场罢了。现在想想,他为官多年,辖多事之地又毫无功绩,如此竟常年不倒,想必不仅仅是一个‘逢迎’就能支撑住的。若无靠山,也该是个人精儿。”叶添道。
“眼下他深知此事关系利弊,却又主张拖延,将这样违背常规的事说的如此冠冕堂皇,且不论他目的所在,但是拖延对你不利,他定不是站在你这边,所以要多加小心。”
“恩。”夏念白微微颔首,“那以你的意思,是继续招抚?”
“没错,”叶添道:“恰逢靖贼内部争权夺利,招抚这事更是好办。”
“但灵州那边对此事置之不理,我们急着招抚,又有何用?”
“那也不难,”叶添道:“去灵州,找阎氏兄弟,上门谈。”
夏念白怔了一怔。
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不打招呼深入匪窝已经十分险恶,更何况区区两人,一个不慎被劫了就地砍杀是大有可能。况且两方素来为敌,阎氏岂是说见就给见的。
到不知叶添脑子里哪根衔搭错了,竟想出这等荒唐的法子。
“念白无需顾虑,”叶添笑吟吟的盯着夏念白,“那样一来,我就要马上动身,我还舍不得呢。”
夏念白道:“总归还有其他办法。”
叶添静默半晌,“就这样吧,我自会应变。”
***
临行那日,夏念白领一干官员与晋安城外为两人送行。
竟送到晌午也未将人送走。
叶添盯着两轮眼压桃花的眼眶拉着夏念白回忆往昔,生生的将众人拖到精疲力竭。
直到有那年迈的实在撑不住,当场晕了过去,一大半人忙以要送其就医为由,纷纷逃回府上歇着了。
再看夏念白依然是一副淡漠高远的摸样,也不知他是同样的不舍,还是魂游太虚。
浓黑遮日,万里凝云。
叶添抽抽搭搭的望了眼天,“念白,看样子是要下雨了,我未带伞,不然明天再走吧。”
旁边剩下的几位官员一听,便也转身离开了。
若明日再送一场,自然要回去养精蓄锐。
夏念白沉了脸道:“你坐马车,用不上伞。”
叶添侧头看了看身侧的马车,王九坐于马车前头,脸红的越发鲜亮。
“念白,王九发烧了,不然待他康复后再走。”
夏念白转身离开,声音越发遥远。
“那是他喝醉了。”
叶添讷讷的上了车,推一把王九,“虽说是劝君更尽一杯酒,但你倒也不至于喝这样。”
王九打个酒咯,面上越发显得老实:“你光顾着跟总督哭,其他官员这一上午无事可做,便都来敬送行酒,要是不喝,折了各位大人的面子,不太好..”
“你倒是好心,”叶添些许恼怒,“此一去路途遥远,你喝醉了只顾着睡觉,何人与我说话排忧?”
王九缩在车厢内,将两手收进袖内,醉眼迷离,“叶兄弟,我不睡,我陪你说话。”
“你眼睛都要睁不开了。”
王九咧嘴一笑,似乎要说什么,接着头一歪,鼾声乍起。
叶添黑着一张脸,但也无处发作,只得挑了帘幕,望着远处巍峨城墙打发时日,待行了半日后,天色渐晚,便也恹恹欲睡了。
夜晚风冷露凉,孤鸦嘶哑,吵的人毫不烦恼。
山头树林里蹲着十来个半大小子,靠着石头打盹,谁都不怎么想动。
忽然一阵悉索作响,身边的草丛腾起个黑影,跳上一块磐石,点着脚尖往一处望。
“看啥呢?”石头后的小尖脸依旧闭着眼。
“大哥,我好像听见跑马声了。”
“三儿,这条山道好些日子连个人影都没有,大晚上的,你是想劫车想疯了吧。”一个小兄弟嗤嗤的笑,音调却是乏的。
那被换做三儿的人扯着脖子,两眼精光,嘿嘿的笑道:“算了吧,三更半夜的十几号人在这靠着,你说你不发疯的想银子?谁信呐,怕是早就急红了眼吧。”
小尖脸阖着眼,却吐掉了嘴里的草尖:“三儿,我好像也听见那马蹄子的动静了。”
语毕,黑暗里好几个黑影翻身而起。
山回路转,月色入涧。
那辆马车正飞踏尘土,朝这乱林而来。
“三儿,好耳力。”一干人性味盎然。
三儿从石头上跳下来,一头扎到身后的铁片堆里一阵摸索,半晌后直起腰身来,提的正是一把缺口的大环刀。
小尖脸沉得住气,还在地上歪着,“看清楚了,别是灵州那边的。”
“大哥,错不了,”余下的几个弟兄纷纷抄起家伙,“就算真是灵州那边的大爷,哥几个大不了陪个笑脸,吃一顿拳脚了事。”
小尖脸睁了眼,从地上一跃而起。
“兄弟们,等会手脚都麻利点。”
半夜里觉得车厢潮热,叶添睁开眼,见四下一片漆黑。
王九似乎嗓子里卡了鱼刺,呼噜打的很是吃力。
叶添上去一脚,王九翻了个身,呼吸倒也匀称不少。
挑了帘幕,想着能进来些凉气,却见了不远处星火点点,鬼影一般朝马车滑过来。
叶添头皮发麻,狠狠的踹了王九几脚。
“啊?”王九猛的坐起来,双目赤红。“叶兄弟?”
叶添竖了一根指头在王九眼前。
王九顺着叶添的指头,看见了那些个泛寒光的刀刃,身体一哆嗦,忙去摸身后的佩剑。
剑正要出鞘,却被一双手死死的按住。
王九困惑的抬眼去瞧叶添,却见他摇头不语。
一双眸子又深又亮。
王九收了剑,那些个火把也到了眼前。
“此路是我开….”
“阎雄!本官好容易来一趟!就派这么几个人来接本官么!”叶添忽然开口,满面怒容,“有事求本官,却如此不把本官放在眼里,实在不懂规矩!”
眼瞧着领头的尖脸正要开口,叶添忙抢了先道:“行了,这夜黑正好找不到路,你们几个虽然瞧着不像样,也算来得正好,王高手,拿些银子出来打赏几位小哥,该给的本官也不会少他们的。”
王九盯着眼前一票举着火把大刀的山贼,脸有些木:“王高手?”
“说你呢,拿银子去。”叶添蹙了眉,不耐烦的催促。
王九忽然开了窍,转身上车,挨个包袱往出找银子。
“大哥,这人…”三儿别过头去看小尖脸,却又被叶添打断。
“王高手可不是个人名,是个挂衔,此人乃晋安第一高手,东南总督此次特派他护送本官,多亏其武艺高强,才保本官于这山贼出没的山道上畅通无阻。”
“你们…”小尖脸有些愕然,刚开了口,居然又让叶添抢了先。
“来来来,兄弟们每人先拿十两银子,此番路途尽是山道,没用银子的地方,本官也没带许多,备了用来打赏的,全都在这了。”
一个小兄弟张嘴正想打个呵欠,又引得叶添开口道。
“若是护送的好了,待到了灵州,本官自会叫阎雄多封些银子下来打赏的。”
三儿仍掉手里的刀,捧了银子,嘴角抽动。
叶添忙插嘴道:“阎雄,不是说好了要用八抬大轿迎接本官么!”
…
“阎雄,你这小气的奴才!”
…
“阎雄你奶奶个小孙孙的!”
足足一盏茶的时间,十几个山贼没一个能说上话的。
只拿了银子,你看我我看你,大刀火把丢了一地。
待到叶添口干舌燥后,终于有个小兄弟能说句完整的话,
一开口,便难掩那股子欣喜劲儿。
“大哥,我看这行啊!”
小尖脸一脚踢过去,转身堆了笑出来:“谢大人。”
语毕,一干小兄弟便都跟着连连拜谢。
叶添偷吁口气,身子骨几乎散了架,“行,你们领路,本官有些累了,需先睡上一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