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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71 典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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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静亭不解道。
湛如正要解释,却听到外殿屏风移动的声音。随后,有脚步向这边走过来,等了一下,常公公的尖嗓子道:“回圣上,静亭公主方才醒着。”
静亭脸色变了变,忙扯过被子来盖在身上。湛如将她的头拨过来,在她耳边迅速低声道:“如果他让你嫁给我,不要答应。”
说完之后,他就重新跪了下去。
静亭微微一怔。就在这时,门开了,敬宣走了进来。
“皇姐好些了?”
静亭点点头,示意自己无碍。敬宣又瞧了门前的常公公一眼,常公公立刻走上前来,将湛如带出去。等门内只剩静亭姐弟两个,敬宣似笑非笑地望着她问道:“皇姐现在满意了?”
静亭没有回答,而是撑着床沿坐起来。正色道:“陛下,我想请您,给湛如一个官职。”
敬宣不置可否地望着她——她的脸上已经没有方才哀求无助的神色,看起来成竹在胸。敬宣想道,看来这个湛如还真是有点本事的,只用了这么一会儿,就将皇姐稳住了。
他下意识地,将这个主意也归结于湛如出的。
“哦,为何?”
“以他之才华,难道不足以在朝为官?”
“甚好。那么皇姐以为,朕应给他个什么官职为好?”
静亭轻轻一皱眉,连这个也问她。想了一想,这个官职,只怕是要看哪里还放得下人,而不是她说什么就是什么的。难道她说个官职,敬宣还能把原来位子上的人给踢出去么?
于是她说道:“但凭陛下定夺。”
敬宣淡淡一笑:“好,朕答应了。”他顿了顿,瞥了静亭一眼,又说道,“既然皇姐这样喜欢他,朕将他指给你做驸马如何?”
静亭心里咯噔一下。
湛如猜的一点不错,他甚至想到了她在提出官职的请求之后,敬宣的反应。
他叫她不要答应——她在脑海里将可能成为理由的因素快速地过了一遍,有点不解。敬宣盯着她,正等着她给个回答,她踌躇了片刻:“陛下,不可。”
“哦,这又是为什么?”
静亭心道我哪里知道为什么,思索片刻,突然灵光一现:“陛下,此事……实在难以启齿。”敬宣便疑惑地望着她,她略带羞涩地道:“我怀的这个孩子,可能……不是他的。我这样嫁他,他、他会生我气的……”
敬宣没想到是这么个难以启齿,听完这话,也呆了一下。
静亭离开皇宫的时候,已经是下午。
她在谆宁殿里和敬宣讲事情谈妥之后,敬宣又有意无意地提到了她是不是想去看太后。静亭肯定不能说不想,两人便一同去太后那里用的午饭。这事,还是头一遭,倒是把太后吓了一大跳。
敬宣离开后,静亭又和太后小聊了一会儿,便出宫回府了。
她回来得比符央稍早一些。听她简略说了经过,符央沉吟片刻:“圣上可单独召见过湛如?”
“我不知道。依你之见,会给个什么样的官职?”
符央摇了摇头:“我也不知,但公主放心,圣上应该有分寸的。”静亭道:“这个我也知道。”符央道:“圣上承诺放他出来了么?”
静亭有点担忧地摇了摇头。
两天之后,符央的到了消息,金曹多出一位补缺的典吏。
相比之下,批文下来的速度就慢了一些。又过了两天,才送到公主府。几乎是同时,一辆宫里来的马车停在了公主府门前。
湛如从车上下来,门前的守卫根本未曾注意过他消失过,像往常一样问好:“湛如公子!”湛如闻之淡淡一笑,向门内走去。与闻讯而来的静亭恰好打个照面。
她瞥了一眼门外停着的华贵马车,笑道:“你们别乱叫,他如今可不是公子了。”
湛如慢慢走到她面前。
他今日穿着一件墨黑的衫子,料子很好,手中的折扇也是檀香扇骨,下面吊着一枚晶莹剔透的琉璃坠子。静亭直到此时才发现,他穿着再平常不过的衣服也不会失色,而再华贵的锦缎珠珼,也都不会令他的容貌失色。他依旧那么美。
这突然让她觉得有些不真实。
湛如道:“我倒还是觉着,他们叫公子好些。”
他这句话将她有点飘忽的思绪拉回来,静亭对他一笑:“此言甚是,公子如今,可算是衣锦还乡了。”
湛如也懒得听她胡扯,牵着她的手向府内走去。静亭稍稍有点走神,过了一会儿,才问道:“你去过金曹报到了么?”
“还没有。”
静亭皱了皱眉:“那不是不太好?”
“无妨。今天我出宫之前,同圣上见过一面。”他顿了顿,继续道,“圣上赐我一辆马车,叫我早些回府休息。我总不能抗旨。”
“陛下没再赐你一座府邸?”
“小静,我不过是个典吏。若是每个典吏都有府邸住,这个京城只怕都住不下。”
静亭笑了笑:“典吏怎么了?典吏不也是个官么。”
湛如沉默片刻,才回过头也对她笑了一下:“当然。”
他这样一笑,反倒让静亭心里有些不好受——他现在的处境并不是很好。不可逆转地被卷到了官场里,顶多是比被囚禁好了那么一丁点而已。
她轻声道:“对不起。”
湛如没有说话,而是握着她的手更紧了些。两人一路从府中穿过去,此时夕阳方落,公主府内的灯一盏一盏亮起来。初秋季节,晚风微凉。
路过符央的院子时,正巧里面走出个侍女来,摸着黑差点和静亭他们撞在一起,连声道歉。就在这时,院子的门开了,符央走了出来:“公主殿下。”又向旁边看了一眼,“湛如回来了?”
湛如点了点头道:“今次多谢符大人相助。”
空气里飘着淡淡的酒香,符央将院门又打开了些。院子里摆了一张横桌,桌上有酒和几个碟子。树下,坐着两个人,其中一个是蒋毓,另一个在静亭眼里就有点陌生了。那两人都颇为好奇地往这边看。
“我请太仆蒋大人、兰台王大人在此小聚,典吏大人也来么?”
符央到现在也搞不清楚湛如到底姓什么,只得称“典吏大人”。朝廷的批文给得也蛮有意思,居然给湛如直接安了个姓“符”。官还没做,就直接被划到符党里面去了。
现在符央邀请他加入他们的圈子——这是湛如的第一个机会。并不是芝麻大点的小官就能四平八稳,如果上头有人刻意打压,日子也很不好过。
湛如身份敏感,有一个强大助力的保护是颇为重要的。
静亭抽了抽手:“你去吧。”
湛如迟疑了一下:“……我先送你回去。”静亭摇头笑了笑:“不用,别让他们等你。”
这天晚上,静亭坐在寝宫的外殿。开着门,看着月色下的梅林。
她一直看到很晚,直到绿衣来催她,她才草草洗漱睡了。
之后的一段日子里,湛如开始慢慢地变得繁忙起来。
他没有上朝的资格,但是每天一早,都是要去金曹一趟的。原本,他这个差事是有什么事做,同僚也都觉得他来历诡异,轻易不将公务交给他。
但是就在这个时候,朝堂上传来了一个消息。
继契丹部队边境来犯之后,发生了这样一件事——契丹人拒绝上贡,而是声称今年的贡品在春季已经交齐。并且明明白白地拿出了账目来。
于此,不得不说契丹人如今也变得很聪明了。
拖贡品这种事几乎每年都有,但是拿证据出来,这还是第一次。
有了这么一件事,朝廷里的气氛进来蓦地变得有些紧张起来。契丹人气焰很是嚣张,拥兵边境几个小城,居然没有一点要走的意思。敬宣紧急找来一批大臣,专门研究这件事。最后决定先调出国库里纳入契丹贡品的记录,和契丹给的账目核对清算。
就这么着,这个给压极大的任务,就落到了主管钱帛盐铁的金曹头上。
金曹本来还有不少其他人,也是挂虚职的。这样一来,只得暂时全都被叫过来对账。尤其是主管金曹的官员,发现新来的这位典吏,对账似乎稍比别人慢一点,颇为失望。但是翻一翻他对完的账目,发现竟无一处遗漏,称赞道:“原来慢也有些慢的好处。”于是又多拨了些账目给湛如。
秋天的天黑得越来越早,湛如时常忙到天色全暗才能回来。静亭叫人将府里的账册都搬到自己这里来,白天也不怎么往外跑了,一个人在屋里对完。
这天,秦御医照例来给静亭诊脉。
她装怀孕已经快七个月,照常理来讲,很多事情都不能自己做了。秦御医这次走之前,特地提醒道:“殿下这里,还是要多添几个手脚伶俐的人比较好。”
“您说的是。”她道谢一番,送走了御医。想想今年之内,这个孩子必须有个着落。这件事情,还真得早作打算。
于是她悄悄遣了几个可靠的人去打听。
过了几天,左青从外面回来,到她这里关上门,神色兴奋地低声道:“公主,已经问来了!厨房的昆子有个表哥,是在京城外头管着咱们府一处田产的。他家夫人有七个月身孕!”
“问过他们了?”
“还没有。不过昆子说,他表哥家里不富裕,已经有了两个儿子,一个姑娘,这个孩子不管是男是女,都应该是愿意送给咱们的!而且——”说到这里,他又压低了声音,“而且,据说大夫去看过了,说可能是个女孩!”
听到这里,静亭点了点头:“明天我们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