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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6 暗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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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干净的房间,除了几排书架、几副桌椅之外,再没有其他的陈设。楚江陵坐在一张椅子上,见她进来,就放下手中的书卷,回头向她一笑。
“公主请坐吧。”
他笑起来的样子气定神闲,像是在自己家中和久别重逢的友人小聚……当然了,这确实也是他自己家。朝廷官员虽然都有自己的府邸,但是若父母也在京,大多是和长辈住在一起的,以尽孝心。
可是静亭就远没有他那么轻松。连楚风都遣出去了,他想谈些什么?
莫不是……她下意识地四顾一番,这屋子真不错,密实又隔音。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他就是在这里杀了她,都不会有人知道。目光又落回楚江陵脸上,略带探寻地停留了片刻。
却见他飞快地瞥了她一眼,头立刻偏向一边,看上去不太自在。
静亭怔了怔,旋即就想道,莫非这位大人觉得她的眼光太炽热,以为这位色胚公主,对他产生了什么不该有的心思?
她心中暗自好笑,轻咳一声,走到楚江陵对面坐下:“楚大人。”
他这才转过头来,端正了神色:“公主可知下官请公主来是为何?”
开门见山,这个好。
“还请大人明示。”
“听闻公主府上曾豢养数十名少年公子,个个才华横溢,风采过人,可是真的?”
静亭皱了一皱眉头。
不是“曾”而是“一直”,对外而言,那些人的身份用途也不仅限于“公子”。楚江陵这样说,算是给她留面子了,静亭不反驳,只是点了点头:“是则如何?”
“没什么。”他嘴角勾起个淡淡的笑,双眼望向静亭,目光却犀利:“下官只是佩服,公主府的公子们不但文才过人,武艺也是精湛得很!公主好能识人!”
静亭猛地抬起头,想要开口但是很快又咬住下唇……不行,谁知道他想要干什么,先听听他接下来怎么说。
也许只是试探呢?指甲嵌入手心,静亭面上恢复了平静:“大人说这话是何意?”
“公主不必绕圈子了。当日在午门前刺杀下官的人,就是公主您派来的吧。”
这竟个不是问句。
静亭诧异地看着他。左青的行动绝不会轻易被人发现的,他怎么会知道?!
楚江陵看见她的神色,微微一笑。从桌上拿起一个黑色的木盒递给她:“这是下官在现场捡到的,请公主过目。”
静亭接过来打开,那盒中赫然躺着一只黑漆漆的箭支!掂在手中很沉,楚江陵接着说道:“公主莫非忘了,下官是廷尉左监,负责刑狱审判以及刑具武库的管治。每年送入各府的箭支下官都是亲自查点的,公主若不信,可以看那箭尾的刻印。”
静亭将那支箭拿近端详,果然看见尾部细细雕刻的“敬宣元年察公主府正”。
她叹了口气,将盒子盖上。本以为万无一失,没想到,最后是这小小的一支箭出卖了她!这倒是真应了那句“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这支暗箭,货真价实。
可要说来楚江陵也不是什么善茬。查点武库是廷尉丞的职权,他越权做事,也不是好人。
“你指使人行刺于我,可是为了牵制我父?”
物证在此,她就是想不承认也不行了。
点了点头,她说:“是。”
楚江陵沉吟片刻:“此事,家父还未曾知晓。”
“什么?”
楚相还不知道?见他点头,静亭一惊。这也就是说敬宣还不知道,这件事情是楚江陵自己查的,暂时被他压下来……想到这里,她立刻又惊觉起来:和她说这个,他想要什么?
我帮你保守秘密,总不能白帮吧?
果然,楚江陵用指尖摩挲着木盒光滑的边缘,故意撂了她半晌。才慢条斯理地道:“我可以不告诉任何人,包括父亲、或是楚风之类的亲信。甚至以后,若公主有需要,我也可以适时帮一把。”
他顿了顿,抬头望着她:“只要公主您,从此再也不动杀我的心思。”
不杀他?
就这么简单?
静亭略略一转念,却也很快明白了。她再没落毕竟也是个公主,是皇族之人,府上又住了一批男宠。楚江陵不清楚她根基深浅,以为她私藏能人异士,怕她真派了高人来害他性命。
静亭有些心虚地看了看四周。他想错了,这真是福音。
她便微微一笑:“就是这样?左监大人,合作也要有些诚意的。”
楚江费神地陵踌躇了片刻:“那……不如这样,今日花厅内有个名叫歌弦的少年,是风月椽的清倌人,才貌出众。下官同风月椽的老板还有些交情,过两日便赎了他来,送到公主府上。”
静亭迷茫,回忆了一下,歌弦?跳舞的那个么?
风月椽,还清倌人?
静亭想掀桌,他把她想成什么了!但是碍于自己确实美名在外,是万万不能一激动就穿帮的。只得勉强假笑道:“大人太客气了,本宫只是说笑的,哪里会不信大人呢?此事,就这样说定了。”
楚江陵略有意外地瞧了她一眼。
起身送她出门。
静亭走出院子的时候正遇上还守在门前的楚风,这孩子是一脸的不忿,坐在门前一动不动也不嫌冷。
看见静亭出来,他忙瞪了她一眼就往院子里跑:“少爷少爷!她没把你怎么样吧?”
静亭愣了半晌,才转身接着向外走……这死孩子。
楚江陵见她的地方,属于丞相府的内院,住着女眷。所以客人都不会向这边来。
她走到外院时,宾客已经少了很多。符央和绿衣都在等她,见她出来,符央只是淡扫了一眼没有说什么。绿衣却问道:“湛如公子没和公主在一起么?”
她也愣了:“湛如不在?”
三个人都不知道他去了哪里,静亭准备回府,打发绿衣去找。绿衣慌慌张张把丞相府跑了个便,也没见到湛如的人影。正急得无可奈何,却看见他穿过花园,从回廊的另一头走了过来。
绿衣喜出望外:“湛……”发觉不对,立刻缄口:“公主说要回去了。”
湛如手中端着一杯酒,倚在廊下。细佻的指尖捏着酒杯晃了晃,风灯的光晕映着眼波流转,竟有几分勾魂。
“和公主说,我在这里偶遇故人,想多喝几杯再回去。告诉她不用等了。”
绿衣看了看他,红着脸应了一声,转身走了。湛如看着她走远的背影,轻轻一笑,随手将杯中酒翻倒进了身后干枯的草地里。
裹紧了披风转身离开时,眼中的迷离醉态早已不见。
回府之后,静亭和符央分别,回到自己的寝宫。
她今天着实是累了,睡前告诉绿衣明早不要叫她。年初一啊……随它去吧,左右公主府向来门可罗雀,没有什么人愿意来拜年的。
可没想到,第二天还是很早就被人叫醒了。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刚想训绿衣几句,看到面前的人却立刻睡意全消。一骨碌坐起来:“湛如?”
湛如站在她床前,已经换下了昨晚的衣裳。但是不知为什么,静亭却只觉他是一夜没有睡的。尽管那张毫无瑕疵的脸上,依旧容光焕发。
湛如笑了笑:“公主,年好。”
静亭披了外衣起来,他自觉退到屏风之外。她便一边梳洗一边笑道:“听说湛如公子昨天晚上不胜酒力?”
“是,看了果然贪杯不得。你和符央回得倒早,连一辆马车都没给我留。”
静亭特准过他不用敬语,私下时可以对她称“你”。但是到底如何算是私下却也很难划分,所以他就乱着叫,一会儿“公主”一会儿“你”的。
静亭扑哧笑了出来,简单梳了头发走到外间:“到底什么事情?”
一大早上来,不能真是给她拜年的吧?
果然,湛如收了笑,招手示意她坐下:“楚相的事,公主可有办法了?”
“没有。莫非你有什么好法子?”昨天顺道捎上他,果然是对的。
目光轻轻流转,湛如唇角勾笑,缓声道来:“楚相勾结契丹,通敌叛国。与契丹族人私信来往数月之久,意欲谋反。丞相府之内有多名共犯,却无一人上报朝廷。”
静亭诧异地瞪了眼睛。
“你怎么知……不对!这根本不可能啊?!”
楚相怎么可能谋反?
湛如道:“楚相为什么不能谋反?”
静亭眨眨眼,仔细向来……她也有些迷惑。楚相,似乎也没有绝对坚定的理由不谋反。那么精明的人,若是有好处难免会……
但是在看到湛如含笑的表情时,她立刻明白了,这是假的!
“你打算给他捏造罪名?!”顿了片刻,她又豁然醒悟:“你昨晚留在相府,是为了……”湛如摆了摆手,静亭这才意识到自己声音大了。忙捂了嘴,凑近了低声道:“谋害朝廷命宫,是死罪啊!”
“可勾结外族,也是死罪。”湛如垂下眼帘,微微一笑:“公主记住了,在楚相府内,有数十封同契丹密谋书信。此事,公主府的任何人,都毫不知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