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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41 无妄之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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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亭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
说是房间——那真是恭维了,其实只是一个小草棚。四面是摇摇欲坠的墙板,地上铺着一层稻草。她摸了摸,挺扎人。
回忆一下,她只能想起自己是在偷听的时候被人发现。然后那个老爷说了一句“带回去”,之后她就感觉后脖子被人猛击一下,人事不省了。
她揉着脖子,坐起身来。
……不知道打昏她的这个是“小五”还是“六子”,看样子这家的护院,身手都蛮不错的。
当然,她没有花太多时间纠结于这些问题。现在还是关心一下自己的处境为妙。
这间棚子——没有窗户,唯一的门还是锁着的,严丝合缝。她根本不必妄图破门而出什么的。
地道?
那似乎不是现实生活中会出现的玩意(这不是写小说呢吗)……
但就是有地道,谁也不会想着在这种破房子里挖个出口吧。
她不知道自己昏过去多久,也不知道这是哪里——记得之前听说这家人是要出城去。但是现在到底是在丰城,还是已经离开了,她无从判断。
将这间小破房子研究了一遍之后,她放弃了逃跑的念头,回到原地坐下。
怎么办。
静亭是从不寄希望于“奇迹”的——她生命中唯一一次奇迹,就发生在她刚出生的时候。不知道是淋了哪碗狗血,弄出了一个“真龙降世”的征兆。
但是越长大,就越发江河日下了。五岁之前还能欺负欺负敬宣,后来在这方面也失去了控制权,到现在,她都被挤出京城了。倒霉事还是接连不断。
叹了口气,她趴在地上。
但愿有人给她送饭吧。
与此同时,县衙。
自打符央上任以来,丰县的县衙还从没有这么热闹过。
已经是第二批人出去找“年师爷”了,依旧无功而返。衙门上下鸡飞狗跳,回来报信的人大气都不敢出。符央沉默半晌,也茫然不知所措,疲倦地揉了揉眉心:“继续去找。”
左青道:“我也去!”
“你就待在县衙。”县尉亲自出去找人,未免太不像话。
左青只得答应。这时候绿衣正好从外面进来:“公……师爷她,还没有消息么?”她这么问着,眼泪已经快掉下来。左青只得叹了一口气,低声抱怨:“这都一天多了,到底会去哪里……湛如也不闻不问的,就我们在这里着急,真是……”
结果刚走到门前,他就看到湛如扶着门框跨步走进来。
左青迅速闭上嘴,咳嗽两声以表示自己嗓子说不出话。湛如漆黑的瞳仁从他脸上扫过,只是含笑,并没有说什么。左青却打了个寒战,哄着绿衣快速走了出去。
门前站了两名衙役,笑着问好:“湛如公子!”他们都喜欢新来的这位公子,脾气好,出手也大方。
湛如走进屋,挥手示意那两人退下。然后对符央低声说了几句话。
符央诧异地望着他。半晌,低声道:“你说的是有道理,她若是女装出门,这样是一辈子也找不到。可问题是她的身份……”
湛如道:“大人对外称我来县里的时候带了一个表妹,现在走失了,派人画了画像就可去找。”
符央皱了皱眉:“说公主是和你一道来的?”
“大人,切不可暴露她是公主。”静亭出京的事情,除了公主府上的人以外。只有敬宣知晓。
符央思索片刻,缓缓地点了点头。
“就这么办。”他站起身,想要出门叫人。但行至门前,又停下来转过身:“湛如,若是出了什么差池,或者公主已经遇害……”
湛如笑着低下头,睫毛遮住眼睛,“那么大人和我自然是一个都跑不了。”不用说他们,这整个县衙的人连同亲属都得连坐。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嘈杂。
有个衙役跑了过来。
“符大人!请快出门迎接,京城来的御史大人……提前到了!”
符央面色一变,迅速拉开门走出去。又觉得心里没底,回身向湛如招了招手:“你随我同去。”
“是。”两人向外走,“这位御史大人是什么来头?”
“我也不知道。你不用说话,也假装是衙门的师爷。”
快到正堂,符央又回了一下头,“你姓什么?”
湛如眨了眨眼,“年。”
门锁传来清脆的“啪嗒”一声。
静亭立刻抬起头——此时已经是天色昏暗,屋内漆黑一片。有个人端着灯烛走了进来,火苗摇摇晃晃的,静亭短时内还不太适应,揉了揉眼。
“哟,醒了?”
这人年纪约在二十到三十之间,因为样貌粗糙、面孔黑黢,她一时也不好确定。打扮倒像是个家丁的模样,但是声音——不同于“小五”或“六子”中的任何一个,应该是个低等下人。
他手中端着一碗粥。
静亭没有说话,淡淡瞥过这人一眼,便不动了。
没想到那人却没有将粥碗放在她面前。
她忍不住又抬起头,对方却咧开嘴一笑:“送过来的时候没细看,这么一瞧,小娘子倒是一副好皮相。”
这痞气下流语气让静亭有点慌。而且——她摸了摸头顶的发髻,没散啊,对方是怎么发现她的性别的?
“别想了。美人儿,之前搜查,你身上没有大爷没摸过的地方。来,想吃这粥不?你就……”他说着,一只手伸到了静亭脸上。
静亭还来不及为生平第一次被人夸为美人而高兴,就尖叫一声向后躲去。那人没料到她这么能折腾,手一个不稳,粥碗被打翻在地。
“他奶奶的!你还敢跑!伺候好了大爷我,没准还能在老爷面前说上句话,饶你一条贱命!你再跑!”
那双手触到静亭手上,她像是被烫着了一般,反手“啪”就是一巴掌。那人口中又是几句污言秽语冒出来,静亭忙滚到房间的一角,扶住了墙板。
“你家老爷不敢杀我!你要是再过来,我就撞死在这里!”假的,他要真过来再说……
“笑话!老爷留你等醒来问话,有何不敢杀你?!”
“他自然是留我有用,有所忌惮。否则何必带我回来,多此一举?他将我关在此处,不过是想让我吃些苦头,不敢轻举妄动罢了。”她勉强抬起头冷笑,“你若无礼,如有他日,好,则被扫地出门;坏,则不得好死。”
那人惊疑不定地望着她,显然是无法判断她所言的真假。
但是静亭搬出那个“老爷”来,也足以慑他一慑。不难看出这是欺软怕硬、外强中干的人,绝不敢为了一时之欲轻易冒险。
果然,他迟疑片刻,扔下几句脏话便走了,狠狠将门摔上。上锁。
静亭趴回地上,长吁一口气。
应该暂时安全了吧……接下来,还得走一步算一步。她要快些想出个拖延时间的对策来……
哎,好饿啊。
第二天清晨,小棚子的门又一次被打开。
这回,却换了个人。昨晚那家丁在一旁点头哈腰,走进来的却是个更年轻些的——或许还不到二十岁,相貌干净,身量瘦长,“姑娘随我来,老爷要见你。”
这个声音是“小五”。
静亭也知道躲不过,点点头站起来向外走。那门边的家丁狠狠瞪她一眼,露出幸灾乐祸的笑容,想必是他昨晚去和那老爷打小报告什么的了。
静亭目不斜视地走出去。
这是一座民宅。庭院轩敞,亭台错落,看起来是很有钱的人家。
小五看上去蛮和善,但是静亭跟在他身后走,却并没有搭话——她不想问得太多。而且,想必就是她和下人混得再熟,最后说了算的,也是那个老爷。
她先被带到一间房内,吃些东西,洗漱更衣。
梳洗一番,有丫鬟送来几套衣装,男装、女装竟然都有。她想了想,拿了女装换上,又整整齐齐梳了头,才出去。小五又带着她到了另一座房前,“老爷和小姐在里面等着,姑娘请进。”
她走进门。
这次总算是见到了这位老爷,以及他家小姐的真容。
大约四十来岁的男子,面庞微窄,正是一副略带奸猾的面孔。正负手站在房间中央。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个女子,和静亭相仿年纪,生得一张圆脸,嘴唇涂得艳红,轻嘟着。
“呀,爹!她还真是名女子,人家昨天都被她骗过了啦。”
那老爷上上下下打量静亭一番,哼笑道:“不错,是女子。偏偏扮了男装,欲行鬼祟,你到底是何人?”
静亭之前就感觉到这个老爷不是个好对付的。她捏了捏掌心的冷汗,还没有开口,又听他冷声道:“你不是说我有所忌惮吗?那你倒说来听听,我留你何用?”
……小报告果然无处不在。
好在她也预先想过这种情况,轻咳一声,缓缓道:
“圣上选秀之期临近,贵府小姐也在备选之列。届时且不说经过县府、郡府层层选拔,就是一路上京、车马劳顿,也是小姐金贵的身子难受得住的。更何况小姐如此美貌,一时惊为天人,等到进宫,其他嫔妃黯然失色,想必会用毒计陷害小姐,此去委实凶险!”
说到这里,她停了停,只见那小姐扭动了一下身体表示“我真的很娇贵”。老爷也回过头,投去溺爱又担忧的一瞥。
静亭笑了笑。
“所以,是祸躲不过。贵府不杀之恩,我感念于心。我,愿代替小姐进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