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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0、109 夺嫡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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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怎么问起这个?”秦御医坐在桌前,提着笔给静亭开“头痛”的方子。搔搔头道,“这是前两天的事了。喝酒误事唉,我早就叫那个小子别喝那么多酒。年轻人,他不听我的。这不,前个晚上喝太多,一下子过去了。学了一身医术,连自己都来不及救。”
“哦?这么说那位御医,医术也是颇好的?”静亭裹着被子在床上按着额头问。
秦御医脸色微沉,生硬地答了一句,“殿下说的是。”静亭这才想到,能进太医院里头的,几乎都是华佗扁鹊再世,她这么问有些看轻秦御医的意思。只好赔笑问道:“那么那位御医死前几日,有没有给什么特殊的人问过诊?”
秦御医称那个御医为“小于”。他略想了一会儿之后,道:“小于喜爱说笑,这宫里的贵人们有个症候,便常请他去瞧,顺便也随着说说话。但是他资历尚浅,像前两日圣上的病,便是我们几个老头子瞧的,没有他的事。”
静亭心中一动:“那他有没有给皇后娘娘问诊过?”
“哪里能没有。”秦御医道,“皇后夸他会说吉利话,自怀胎龙子之后,都是叫他给问的脉。要老头子说,会说吉利话管个什么用!他嚷嚷了半天要生皇女,最后还是个皇子!”
静亭猛然惊觉:“皇后有孕,是他一个人从头管到尾?!”
秦御医点头。
八个宫女,以及知情的御医,全都被灭口。皇后令于御医来问诊,只怕也是早有预谋,因为在太医院这种人人头顶恨不得贴一张“我是道骨仙风”的地方,要找到一个生活有陋习的人,还真不简单。
于御医的死,在旁人看来也只是因为酗酒过度而暴毙。
她原本,对芮儿的话仅仅信个七、八分,现在却已信了九分。又问了秦御医一些于御医生前的生活状况,她将秦御医送走。
绿衣端了一盅汤进屋来,对尚在床上发愣的静亭抱怨:“我不是说夜凉叫公主别冻着,公主怎么又病了?”静亭这才回过神来,问绿衣道:
“倘若你想生个儿子,却偏偏生了个女儿,你会将她当做男孩养么?”
“公主问的这是什么啊……”绿衣有点不好意思,想了想说道,“肯定不会的。小时候还无所谓吧,等到孩子长大了,你叫她不能打扮、不能撒娇,像个男子一样念书练武,那个女孩子一定会非常痛苦。”
“那,如果有很大的好处呢?”
“能有多大?”绿衣眨眨眼,摇头,“那也不会的。”
静亭在心中苦笑:如果,好处是那个孩子可以当上太子,而你未来可以做太后呢?
秦御医一回到宫中,就被敬宣叫到了谆宁殿。
“皇姐得了什么病?”他捧着几份奏折,抬头问道。秦御医恭谨地回道:“公主殿下没有大碍,只是有些受风。”
敬宣微微皱眉,他认为静亭不是这种小题大做的人,“皇姐和你说什么了没有?”
静亭没有封口,秦御医便将静亭所问、和自己所答,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敬宣越听越是心惊,最后猛地站起来,将奏折扔在桌上:“她好大胆子!”
秦御医连忙哆嗦着跪下:“圣上……公主殿下只是问问、问问,绝没有冒犯皇后娘娘的意思!”却不知道敬宣说的“她”根本和他说的不是同一个。敬宣没有叫他起身,而是直接大步出了谆宁殿,一路走到流芳殿门前。几个宫女连忙过来行礼,被他一手挥退。
他胸口隐隐发紧——他这个身子最是发怒不得,可是自从他得了病之后,便越发易怒起来。片刻之后,他拂袖走出流芳殿时,脸色已经青白得吓人。身后皇后的大哭声一直传来,他铁青着脸吩咐宫女:“将皇后看住,别让她踏出这里一步……不,你们也不准出来!羽林军!羽林军何在?!”
他怀中抱着一个婴儿,正是刚刚被吵醒的年嬴。常公公见敬宣脸色不好,忙走上前:“圣上,请将小皇子交给奴才……”
“皇子?”敬宣冷冷一笑,眼底发白,“好一个皇子。都给朕滚!”
当天下午,敬宣便拟了废后的圣旨。此事干系重大,敬宣膝下又一向子息不丰,发出去之后一石激起千层浪。符央也在得知消息后,和其他各卿一同紧急入宫。在别人力劝敬宣撤销这一道旨意的时候,他却没有出声。
他已事先听静亭说过一遍是怎么回事,此时知晓皇后是必废无疑,便不去触逆鳞。果然,劝了两个时辰,大家见上头依旧没有改变主意的意思,便恹恹散去了。
渐渐地,宫人们口中的“二皇子”,悄悄变成了“长公主”。
这桩本应该惊天动地的皇室丑闻,却没有引起太大的争议。很快就有另一件事情吸引了京城权贵们的注意——天子以身染痼疾为由,提出“恐无后君,早立太子”。将大皇子年音立为太子,迁入东宫。
京城大街小巷传三报喜,吹吹打打热闹了一天。直到傍晚,那拖长音的“天子圣明——太子敬敏——”才渐渐消失于巷尾。
公主府里的灯一盏一盏点起来。湛如将几本账册合上卷起,抱在怀里走出了门。他先去了梨融院,屋里结翠正埋头做针线,木姑仰面躺在床上,安然酣睡,被子四角都盖得严严实实。
听到响动,结翠抬了一下头,随后笑道:“公子来了?公主前脚刚走呢。”
湛如在床边坐下,抚了抚木姑花白却梳得顺直的头发。问道:“她怎么来这里?”
“不知道,公主每天都要来看一看。”
湛如沉默了片刻,低头望着放在床头的那枚象牙梳子。
他走到静亭寝宫的时候,里面黑着灯。他略停了一下脚步,还是穿过梅林向里走。结果在半途却遇见了静亭,她正举着一盏纸扎的玲珑灯,踮脚向树上挂。几次挂都没成功,她便先停下来,擦了擦额上的汗。
静亭这才注意到他站在这儿,笑道,“你来了啊。你拿的什么?”
听他说是账本,她就叫他先送到屋里去。湛如回来的时候见她还在努力,不由得停下脚步,“你把灯挂这儿做什么?”
她瞧瞧他,稍有些羞涩地抿唇一笑:“你不知道么,明天是七月七了。”玲珑灯有这么种说法,只要挂在门前,到七夕早上都没有熄灭,便可以同意中人永结同心。听她这样说,湛如不禁微微怔了怔,随后伸手将那盏灯接过:“我来吧。”
静亭却又抢了回来,摇头道:“这个要亲手挂才行的。”
“那你够不着,就挂低些。”
她笑道:“我就爱往高了挂。”
他没有说话,看着她颤颤巍巍终于将那盏灯挂上了树梢。灯罩间落下的光将两人的面容都镀上一层金色。静亭转过头对他微微一笑,“你不会等我走之后,来把它弄灭吧?”
湛如摇摇头:“我不信这些的。”
静亭脸色微黯,但还是笑着温声道:“那就好。”
她掸掸衣裳,转身向寝宫走。湛如一直站在原地,却低着头,既没有看她,也没有看灯。半晌,才开口问了一句:“你就那么想和我在一起么?”
她的背影停了停。
“或许吧。”她没有回头,径自向前走去。
京城的东南街巷,是历朝历代达官显贵的居所。所以虽不是极致的繁华,但是高门府邸,自有一派肃穆。每天清晨,那一扇一扇或朱漆、或黑漆的木门第次打开,车马轿舆,逶迤行来。
东巷的巷口,此时跑过一个家吏打扮的人来。他急匆匆地穿过巷子,一直到门前挂着“陈府”的那件府邸门前,才停下来,气喘吁吁地整了整衣冠。穿过院子步入中堂,向椅子上坐的那人跪下行礼。
“老爷。”
陈诉在他进来的时候,就已经急得站起来:“免礼!有消息没有?”
这偌大的中堂,此时连个像样的侍卫都没有。自从几天前,陈柳霜和陈诉因为外人不知的原因,大吵了一架之后,陈柳霜便负气离开了家。陈诉为了找她,冒险诓了光禄勋骑郎将麾下的军队,从此和卢肖结了个梁子。
那天,符央在敬宣面前帮他求了三分人情,任京西守军给他调度了一天。但是这一天找下来,却完全没有收获。之后,陈诉不得不以重金贿赂守军中的小校,在卢肖不知道的情况下,调小股人马出来找人。府里所有的家丁,也被他派出去。可至今已经将近十天过去,却依旧不见陈柳霜的影子。
陈诉在堂上踱步。听那回来的家吏禀报:“……属下又去小姐的几个故旧家里问了一遍,都说没有见到。王值郎上午带着二十人在北巷找,想来一个时辰内就会有回音。”
陈诉听后,半晌都没有说话。端起桌上的茶盅喝了一口,才又颓然坐回去:“去吧,继续去找。”
那家吏应了一声,见老爷面色不好,便安慰道:“小姐约莫只是想出去散散心,过几日自己就会回来。父女之间,哪里有隔夜仇?”
“父女之间,父女之间……”陈诉喃喃说了几遍,苦笑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