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明月刀][傅叶]常乐》芜枋

7、夜探

　　这晚的夜色比昨夜要淡些，弦月宽了一丝丝，人间的亮度便多了一个色度。这对普通人来说，也许没什么区别，但对习武之人来说，就是能见度多了一丈左右的差别。
　　院里的三棵橘树不太好找，因为傅红雪和叶开发现，每家院里都有几棵树，有三棵的也不少，更糟的是，他们俩都不知道橘树该长什么样子。而且看来看去，并没有哪棵树结满了橘子，也不知是不是已经都让主人摘了。
　　幸好这个村不算很大，以他们两个的脚程，很快来回了一圈，将那些院里不是三棵树的院子排除掉后。剩下院里有三棵树的，是四户人家。叶开就和傅红雪提了轻功一户一户人家的排查。他们在第一户听了一阵的壁脚，什么也没听到，也没看到林函口中的两个姐姐在哪，便又商议一番，提了气往第二户人家飞去。
　　他们两个考虑到隐蔽性，并没有走村里的大道，而是顺着村庄外围的山壁和树阴走，这样既易于隐藏身形，也更容易观察那些屋子里的情况。一个人如果要更好地隐藏自己的身形，在树顶上飞来飞去是不靠谱的，如果你要在夜间潜行，最好的办法就是顺着树根走，并依靠树木和各种障碍物有效隐藏自己的行踪。
　　叶开是个聪明人，傅红雪也不笨，他们虽不深谙此道，自己想一想，也知道怎么去做会更好。
　　就在他们前往第二户人家的途中，傅红雪忽然看到了一个跟他们俩一样鬼鬼祟祟的人影。他立即拽住了叶开，伸手一指，就在他们前方的第二个屋子，一个蒙面黑衣人正在院前探视。叶开屏住了呼吸，看着那个人熟稔地用轻功翻进院落，再用食指沾了唾液破开目测是卧室的窗户，探查一番，又轻巧地掠起，飞到离他们更远些的第三户人家。
　　叶开和傅红雪不动声色地跟上，发现他做了同样的一件事。
　　但是同样的，他像是没看到想要看的，又掠到了下一户人家。接连看了几家，叶开和傅红雪算是明白了。
　　这人恐怕是在找人。
　　但是找的什么人？这个偏僻荒凉的村子竟也有与武林中人有关的人么？
　　问题得不到解答，他们就只有继续跟踪。
　　一直把十几户人家都跟完了，那人才罢休，转而向村口走去。村口的那户人家比较特别，像是村里的大户，院落灰瓦白墙，往里面看去，明显还能看到回廊九曲十八弯。相较这村里其他的人家，实在是资金雄厚，品味高雅的一户人家。
　　只不过这样的人家，院里的树就很多了，所以第一个就被叶开和傅红雪排除掉了。
　　如今却不一样，那人一路进了这户人家，傅红雪二人自然要跟上。在院里跟了一个两个门洞后，他们却跟丢了。左边是引流的小湖，右边是空荡荡的九曲回廊，而背后是他们的来时路。
　　那个黑衣人失踪了。

　　就在两人不知该往哪去时，叶开突然眼前一亮。
　　他看到了回廊的那边有橘子。
　　沉甸甸的橘子。满满挂了一树。一共三棵。
　　原来所谓的三棵橘子树，不是整个院里只有三棵，而是在所有树里，只有这三棵。

　　叶开和傅红雪便踏过九曲回廊，来确认这三棵橘树。结果是喜人的，这就是三棵货真价实的橘子树。叶开便摘了两个橘子揣怀里，和傅红雪一道隐在最靠墙角的一棵橘树后。他凑近傅红雪低声道：“既然我们跟丢了那黑衣人，不如直捣黄龙，干脆探一探这户人家有什么蹊跷。”
　　傅红雪点头。
　　他们二人就朝着唯一可见的那条路跑去，这条路的尽头院落尚有灯火照耀，依稀能看到一个巡逻提了灯笼在路上走着。傅红雪和叶开也不敢冲到亮处打草惊蛇，就先掠出了院外。夜里安静至极，微风轻拂，树影婆娑，世界就在这静谧与动荡之间平衡，时间也在这静谧与动荡之间流逝。
　　傅红雪屏息一阵，丁麟站在他前面，他俩挨得近，丁麟脑后绑着的发带和发丝被微风一带，就有那么一角、那么一两根发丝扫到他的鼻尖，有点痒。
　　傅红雪只扎简单的马尾，用一根灰色的布带缠两圈，紧紧绑了。所以相较而言丁麟的发型稍微繁复了些。他喜欢在脑后松松扎了头发，再额外在额头绑根发带装饰。
　　傅红雪的认知中，只有爱美的女孩子才喜欢弄复杂的发型，再在头上弄点花样，戴点装饰。他母亲喜欢弄什么飞月髻，每天起床光梳头都要花上一个时辰，冰姨发型没母亲那么花俏，也是有些讲究的，至少她头上的新鲜花朵儿每天都是不一样的颜色。就是他认识的翠浓，头顶上的花环也是一天一个样，不带重的。
　　如此一想，丁麟虽不如她们那样每天都要弄些新鲜花样，多少也应当有些爱美。

　　傅红雪就往后退了小半步，稍稍拉开了他和丁麟之间的距离。

　　说不清楚这是怎样的心思，但是这令傅红雪自在了一些。

　　感觉到院落里的灯光远去了，那巡逻过去了，两个少年才从院外跃回来。这个院子里有个大房间，窗门紧闭，门外还落了锁，看着不像是个普通房间。叶开贴着墙根走，将这房子观察了小半圈，才转过头与傅红雪耳语：“看这样子，我们恐怕要上房顶，揭了瓦才能看清这屋里的情形。”
　　傅红雪点点头，足底轻踏，堪堪掠起了一地轻尘，人就已到了三丈开外，半空中了。
　　叶开抬头看了一眼，看到傅红雪的双脚遮了天边月牙儿的一角，像是踏上了月船一样。飘逸且震撼，忽远且虚幻。
　　他呆了一呆，也腾空而起，踏上了傅红雪踩过的那条空中虚道。
　　两人稳稳落在屋顶，轻车熟路地抽出一个瓦片，又掀起了压在底下的一个瓦片，借着月光往里探视一番。
　　房里是十几个少女和小孩。
　　每个人身上都捆着几圈麻绳，或靠在床上，或靠在墙边，有在低声啜泣的，也有无精打采歪倒一旁的，还有懵懂无知垂着脑袋沉沉睡着的。竟都是些恐惧绝望瑟缩的面孔。
　　叶开呆了一呆，想起师父以前谈起过这世间有专门拐卖少女孩童的人贩子，只觉心里一沉，转头便去问傅红雪：“那个权叔也许是专做贩卖少女小孩营生的人贩子，我们怎么办？”
　　傅红雪也被屋子里的情形震了一下，这时被问起，勉强定定心神，稳了声音答：“我要救他们。”
　　“救肯定是要救的，但问题是怎么救？刚才那个黑衣人恐怕就是这人贩子的，看他的轻功，武功料想也不差，凭我们两个怕是打不赢。我还没想到什么好法子，你有什么想法没？”
　　“……”傅红雪稳稳蹲着，在叶开期待的眼神中抱臂想了片刻，沉着道：“我们先回林子里睡觉。”
　　叶开脚底一个趔趄，险些掉下屋顶去。

　　傅红雪依然沉着地抱着臂，他看着丁麟不再期待的眼神，心想，丁麟的师父一定没教过他，办法都是睡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