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棒球英豪)那些年的夏天》那夏日的忧郁

31、一夜成名的小涵

　　其实，在钢琴地区赛夺冠这件事对小涵来说，实在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因为，自从小涵学琴之后，她几乎将人生大部分的时间都花在了钢琴上。对于小涵来说，钢琴不仅是她年幼时唯一的玩伴，更是她人生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这样的小涵又怎会输？
　　可是，对于这个小小的县城来说，在这样的年纪，钢琴就有了这样的水准，这样的心境，小涵委实算得上是个百年不遇的天才钢琴少女。
　　似乎一夜之间，浅仓涵这个名字在这个县城家喻户晓，大街小巷都充斥着浅仓涵的钢琴声，浅仓涵的海报，以及浅仓涵的报道。报纸、杂志、广播都在毫不吝啬地赞美她，他们称她是“新一代的钢琴之星”，“美丽的钢琴之姬”，对此，小涵却避之不及。
　　一向不喜热闹的小涵，如今却被一大群的男生女生围住，尽管他们的脸上洋溢着真诚的笑容，眼睛里充斥的是对她的赞美跟敬佩，可是不善交际的小涵对此却是浑身僵硬、手足无措；钢琴社里，再也不复以往的冷清寂寥，窗外多了很多小涵的忠实的支持者，来此为不久以后的全国赛，替小涵加油；甚至是浅仓家小小的南风咖啡店，也多了许多其他学校慕名而来的男生，那些爱慕的眼神，以及对小涵的围追堵截，并没有让小涵获得什么女生虚荣的满足感，而是一种彻头彻尾的烦躁跟厌倦。与此同时，更让小涵心慌的是，达也莫名的低落。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达也对小涵的感情很复杂，最初他对小涵的感情仅仅是年幼时一起长大的一种近似于亲情的友情，还有某种不可与人言的同病相怜的怜惜，以及对小涵病弱身体的同情；后来，小涵对他一次又一次的维护，渐渐地打开了他那扇紧闭的心门，让他对她多了些感激以及淡淡的喜欢，小涵也因此慢慢地渗进了他的心里；最后，一起面对和也的猝然离世，让幼稚而脆弱的两人一下子靠的很近，在那一刻，似乎整个世界，只有身边的这个人能与自己承受这难以忍受的痛楚。
　　不管，达也对小涵的感情怎么变化，他对小涵的看法却从未变过。在他心里，小南跟小涵是不同，如果说小南是天边那颗遥不可及的明星，那么小涵则是那朵近在咫尺、伸手可得的芳香宜人的野花。
　　因此，在达也的心里，他跟小涵是相配的。同样有着足够优秀耀眼的双胞胎兄弟或姐妹，与之相形见绌的两人则不可避免地同样被他人忽视。而如今的一切，却颠覆了一切，如果说小南是一颗璀璨的明星的话，那么，现在的小涵就是天际的一轮皎洁的明月，温柔、明亮。如此巨大的差距，即使是粗线条的达也，也不可避免的有些自卑。
　　小涵理解达也的低落，却并没有向达也解释什么，有时候多余的解释反而是一种炫耀。被众人捧起的小涵并没有丝毫的改变，她依旧像以往一样，在钢琴社的训练结束之后，安静地站在棒球场外等达也，不骄不躁，不嗔不恼。
　　尽管不久之后就是亚洲肖邦国际钢琴大赛的全国赛了，小涵却还是一副安之若素的模样，她并没有加强训练，也没有为比赛特地延长训练时间，依旧像往常一样，平心静气地练琴。
　　天越来越冷，白天也越来越短了，练完琴之后，天也已经黑了，小涵拿起书包慢吞吞地往棒球场走去，经过体育馆的时候，毫无意外地看到里面透出的灯光，很显然，这么晚了，还有人在刻苦地练习。
　　是姐姐吧，小涵猜测。最近，小南回家总是很晚，回来之后，也是满脸疲惫，似乎在新体操队训练得异常刻苦。因为在同一个班，所以小涵当然知道小南只要一有时间就会跑到体育馆练习体操，即使是中午吃饭午休的那一点时间她都会挤出来，为了两个星期后的新体操大赛，小南几乎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
　　说到底，小南跟和也本质上是一类人，一样的追求完美，一样的争强好胜，一样的不服输。小涵还记得，自己夺冠后的那个晚上，小南咬着嘴唇，看着自己的模样，她的眼里有着属于血脉相连姐妹的真心的喜悦、羡慕、欣慰，还有一闪而过的那一丝莫名的情绪，那情绪过于浓烈炙热让小涵的心不由自主微微地颤抖。
　　小涵忍不住站在体操馆窗户外，探头向内望去，身材窈窕、穿着紧身体操服的小南如一只翩跹的蓝色蝴蝶，在场上轻盈起舞。年轻柔韧的身躯，在灯光下尽情地舒展、跳跃、起舞，她的一抬手，一提足，一举一动，都带着青春的美好与活力。
　　闭目沉浸在体操中的小南是那样的美好，那如天鹅般优雅的脖颈，笔直修长的美腿白皙而有力，裸露在外的肌肤在灯光下，如白玉一般莹莹发光，这样的美丽，几乎让小涵恍了心神。小涵静静地看了一会儿，然后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小涵走到棒球场的时候，棒球队的训练似乎已经结束了，棒球场上，只剩达也跟棒球队的经理——佐知子两人，他们似乎在收拾打扫。
　　由于小南在新体操队耗费的精力过多，没有时间也没有能力再顾及到棒球队，原本棒球队经理两个人的工作一下子压在了佐知子一个人的身上，作为跟小南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达也责无旁贷地替小南担起了棒球队经理的工作。
　　每天等达也一起回家的小涵自然也来帮忙，她学着佐知子的样子，安静地拿起一块布，认认真真地擦干净每一颗球。自从知道双手对于钢琴家意义的达也，从不让小涵做一些会伤到手的事。因此，迅速地将棒球队所有零散在棒球场的器材收拾放置好之后，达也就一把夺过小涵手上的布还有球，吭哧吭哧地擦了起来。
　　佐知子望望埋头擦球的达也，又望望低着头，嘴角却浅浅上翘的小涵，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达也没有抬头，只是擦球的速度提高了一倍。
　　等到一切收拾完毕，孝太郎他们早就回家了。两人独自走在回家的路上，这时天已经全黑了，一盏盏白色的路灯也亮了起来，达也并不是一个能藏住话的人，良久，他突然开口问道：“累吗？”
　　达也的声音很温和，小涵抬眼望向达也，达也双眼直视前方，像往常一样，一副吊儿郎当，什么都不在乎的模样。小涵别过脸，学着达也直视前方，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很疲惫地道：“很累……”
　　小涵巴掌大的小脸有些苍白，皱着眉头，似乎被什么所困扰的模样。达也有些心疼，停下脚步，声音更加柔和道：“你的身体不好，平时练习也顾着些。”
　　小涵没有回答，只是闭着眼睛，将头轻轻靠在达也的肩膀上。过了一会儿，小涵这才开口道：“不是练琴，只是觉得周围的一切，很烦……并不是为了获奖或者是其他什么的而弹琴的，有时候觉得这样简直是玷污了钢琴……”
　　想起校长今天下午那张弥勒佛似的笑脸，小涵的头似乎更疼了。
　　“浅仓涵同学，今天放学后有家杂志要来采访你，一切就拜托你了！”满头银发的校长笑眯眯地拜托道。
　　小涵皱了皱好看的眉头，压下心中的不耐，语气平和地道：“我今天下午要练习钢琴。”
　　校长的笑容不改，语气更加柔和道：“只是一篇小小的采访，不会耽误你很长时间的。”
　　“下午，钢琴社要练习。”小涵没有接校长的话，硬邦邦地重复道。
　　校长脸上和煦的笑容有些僵硬，随后露出一抹苦笑，皱着眉头，唉声叹气道：“事实上，对你说这些可能不太合适。自从上杉同学过世之后，我们明青学园就再也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明星学生了。曾经夺冠呼声最高的棒球队也因此一蹶不振，我们甲子园的梦想……不仅仅是棒球队，学校的其他社团也都没有什么干劲了，我从心底里希望能够改变目前的状况……你觉得怎么样，浅仓同学？”
　　上杉同学，那是和也！
　　如今，仅仅是为了劝说自己接受采访，从而加强学校的宣传，功利的校长就可以随意地提起那个他们如今都不愿轻易提起的人名，贬低现在那支同样为了踏入甲子园而在努力拼搏的棒球队，真是太过分了！
　　“校长！”小涵的声音有些尖锐，身体微微颤抖，自从那天跟达也两人单独面对和也的离世之后，已逝的和也就是她心中永远的痛，那道还未愈合的伤口，任何时候被触碰，都只有鲜血淋漓的疼痛。那支因为失去和也而颓废萎靡的棒球队，更是现在达也所带领的棒球队，他用他的一颗热爱棒球的心，一颗想要实现弟弟梦想的心，竭尽全力地想要带领这支如今在校长眼中一无是处的棒球队，踏上甲子园。
　　年迈的校长似乎被小涵猛然提高的嗓音吓了一跳，他拿出手帕擦了擦了额头不存在的汗水，继续露出那副慈祥的笑脸。小涵握紧双手，掌心的疼痛让她回过神来，不等校长说话，她就用那副充满歉意的嗓音打断道：“抱歉，我的身体不太舒服，下午的采访实在无法参加，拜托校长帮我推了吧。”
　　看到浅仓涵那张眉目精致的小脸毫无血色，记起浅仓涵的身体似乎一直不是很好，校长也没再勉强，反而真心实意地嘘寒问暖道：“浅仓涵同学，你的身体怎么样了？要不要我送你去医务室？”
　　小涵急忙摇了摇头，快速道：“这是老毛病了，回家吃了药，休息一晚上就好！”说完，向校长鞠躬行了礼，转身就出了校长室。
　　今天推了采访，那下一次呢，下下次呢，难道就这样一直推下去？小涵有些苦恼，闭着眼睛，没有再说话。
　　达也只是沉默地搂着小涵的腰，就这样慢慢地带着小涵走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