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豆》蓝眼睛的麻雀

16、第 16 章

　　第十六章
　　“皇上，你觉得钟俊离这人如何？”范涛没有先讲见闻，而是将话题转到了钟俊离的身上。
　　皇帝故作庄重的坐在榻上，从始至终都维持着自己帝王的威严。实际上在场的任何人都可以看出他早就浑身不自在了。
　　“钟大夫是朕的御史大夫，你是朕的教文大夫，在朕看来，你们都是一个好官！”
　　“微臣扣谢皇上圣眷。但是皇上，今天微臣要给你讲的事可就和这位御史大夫相关呢！”
　　今早辰时，范涛像往常那样坐着马车往皇宫驶去。可是马车行到一半时，迎面驶过来一辆豪华车架，不偏不倚的正好堵在范涛的座驾前。
　　范涛的护卫张忠就对对面的罗修平的护卫李子酉说道：“李子酉，知道我们范大夫要进宫给皇上授课，你怎么还不让道？”
　　李子酉嗤笑一声，随即说道：“范大夫的车驾我们理当让的，但是今天我们家大人奉命审理一宗案子，这案子可关系着皇上的龙体安危，所以，今天只能请范大夫给让让了！”
　　范涛坐在车内当然将这两护卫的话听得一字不落，他掀起帘子从马车里探出头来，恰巧对面的罗修平也掀起帘子。俩人相视一笑。
　　罗修平只在车中给范涛行了个躬礼，嘴里笑着道：“请范大夫恕罪，在下实在抽不出空给你让道。太后的懿旨，我们这些人当然得奉命行事。”
　　“都是吃着公粮，你的难处我自然晓得。只是不知道修平兄今天调查的这宗案子，可否就是不久前宫内传出的刺客的案子？”
　　“可不是！本来我也是毫无眉目，结果苍天可见，这不，一个丫头来堂上状告刺客便是钟府的八夫人，我这也才有了眉目了嘛！”
　　“钟府？哟，这可稀奇了，钟家可是太祖爷都十分器重的大家，现在怎么反倒被你扣了反贼的帽子？”
　　“此事说来话长，个中原由也等空暇十分我在一一相告吧！”
　　“也好。”
　　范涛便让车夫退回去，让道给罗修平先行而过。这京城的街道本来是足够四辆马车并驾齐驱的，但是今天也巧了，碰上了五天一回的大集，街上可谓人山人海，摩肩接踵。能够让出一条“大道”来给这些富贵老爷们经过，还是看在他们那尊贵的身份上！所以如果范涛要给罗修平让道，他就必须让车夫掉头后退七十米，在那里有一个四岔路口，可供马车转道。
　　作为皇帝面前的红人的范涛的侍卫张忠，平日里也是昂首挺胸，傲气十足的！罗修平未被指派为钦差大人之前，他的官职可比不上挂名的教文大夫范涛。所以看到罗修平、李子酉这两个主仆在范涛面前颐指气使，张忠实在气的不行。
　　所以等到范涛再赶到宫内，时间已快到巳时。皇帝责怪他来的晚了，那也是对的。
　　范涛的话当然是捡了重点和皇帝说，所以听在皇帝和周边宫女太监耳朵里，他讲的就是御史大夫钟俊离犯了罪，他的八夫人是刺杀过皇帝的女刺客。现在钦差大人罗修平正在调查此案。
　　皇帝越听脸越黑，到了后来他干脆就一拍桌子道：“这个罗修平还真是胆大，朕的御史大夫犯了罪怎么说也该告知朕一声，他竟然不动声响的就给朕审理起案子来了！”
　　“皇上，这件案子可是太后下的懿旨，罗大人也是遵旨行事啊！”范涛继续添油加醋。皇帝的面色已经很不好看了，被范涛的话左一击又一击，他本就是火爆脾气，如何还能容忍得了。所以当下就对小路子道：“你去宣朕口谕，叫钦差大人罗修平速来乾清宫内见朕！”
　　“是，皇上！”
　　小路子领了口谕还未来得及走出宫门，就听到太后身边的太监孙公公在殿外说道：“启禀皇上，太后让您过去一下。”
　　“太后叫朕过去？现在吗？”皇帝貌似不是很情愿去见太后，所以刚刚还是一脸愤慨的模样，现在则是有些蔫了。
　　“是的。太后让皇上马上过去。”
　　“你下去吧，朕知道了！”
　　孙公公先行离开，他走了之后，皇帝就对仍旧跪在大殿门口等待命令的小路子道：“算了，你先回来，这件事容朕想想。”
　　他有些尴尬的对范涛道：“范大夫，今天的课就先上到这儿，你也回吧！对了，明天可记得要早些来，朕对这个新闻很感兴趣！你得一早告诉朕后来的事！”
　　“微臣领旨！”
　　事实证明皇帝对太后的感情实在是有待商榷，他表现出来的感情貌似是爱怕交织。皇帝从未在任何人面前说过太后的不是，而且不管是私下还是明着，他都是把太后当做亲生母亲一样看待的。只是他同样怕见太后，每次去坤宁宫给太后请安，皇帝都是一脸庄严的去，满头大汗的回。这次听说太后突然召见他，皇帝更是不知所措起来。
　　“玲珑姐姐，你说太后召朕去会是什么事？朕最近好像太贪玩了，那些书还从未翻过呢！”皇帝一边让宫女将自己从未凌乱过的发丝衣服重新换了一遍，一边抽空和玲珑说道。
　　玲珑虽然也不知道太后这会儿叫皇帝去做什么，但是凭直觉，她觉得事情不简单。所以她就安慰皇帝道：“皇上，太后若是问你功课，你就说自己最近身体还有佯，范大夫也建议你现在可以休息一下，功课的事不打紧的。这不就行了！”
　　这个理由不过是玲珑自己想出来安慰皇帝的而已，赵太后从未跟她提过叫她监督皇帝好好用功读书的事，所以皇帝担心的赵太后会考他功课的事自然也是不可能的！
　　“呼~~~玲珑姐姐，朕就按你说的回答，朕去坤宁宫了。”
　　皇帝深呼一口气，然后就领着一群宫女太监朝坤宁宫走去。
　　赵太后当然不会也叫皇帝在外面等着一两个时辰，听说皇帝过来，她立刻亲切的将其叫到内殿。之所以赵太后没有亲自迎上来，一是她刚刚小产过，如今尚在坐月子期间，当然不能出来吹风等。二是皇帝年幼，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对待一个手到擒来的孩子，赵太后才不会对他存在顾虑。
　　“母后身体可好些了？”
　　最近太后身体欠安，已经在宫内躺了些日子了。可是那些太医对皇帝说的也就是太后最近操劳过度，从而导致精神不济等话。就是因为太后的精神不济，所以自己名义上的儿子，这个国家的皇帝受到刺杀，这个“母亲”也就是让贴身太监过来问候了一声。她对自己的这个儿子可真上心啊！
　　“让皇帝担心了！皇帝，跟哀家说说，你对哀家交给罗修平的那个案子有什么看法？”
　　“母后做的向来都是正确的。”
　　“皇帝觉得母后做的好？”
　　“天下还有不为儿子好的母亲吗？母后为了儿子累的生病受苦，儿子看在眼里，心疼在心里，对母后的做法自然赞同。”
　　“我儿长大了啊，知道疼人了。瞧瞧这番话，说的母后真贴心！”赵太后笑着说道，皇帝也跟着笑，不过他神情依旧紧张，这些举动都看在赵太后眼里，对于皇帝的表现，她觉得很满意。皇帝只要怕她，那么她的话对他当然也就管用了。
　　赵太后对这个被先帝极为看重的皇长孙可从不看好，以前自己还是妃子的时候，这个儿子对自己从来都是点面之礼，后来先帝死了，她谋害了先前的皇后成了太后，这才和年伯蠡有了接触。
　　“母后又在取笑孩儿。”
　　皇帝似乎想到了什么，他突然走到赵太后的榻前，然后给赵太后跪了下来。
　　“母后，请您答应儿子一件事。”
　　“什么事？伯蠡。”赵太后也有些诧异，皇帝对自己向来都很乖巧听话，怎么今天竟然向自己求起事情来了。
　　“母后，请你准了玲珑做儿子的妃子吧！”
　　“什么？”
　　“母后，儿子知道你嫌弃她出身不好，但是儿子是真心喜欢她，将来儿子的后宫中不管有多少人，那些都是以后的事。但是现在儿子只想要玲珑跟了儿子！”皇帝坚定的看着赵太后，那双向来畏惧的眼睛这时全然没了胆怯，仿若赵太后不答应的话，他就会奋起反抗一样。
　　赵太后也在考虑着让皇帝给玲珑一个身份，玲珑可是她的人，皇帝看好她，既是给她面子，也是彻底将自己的秘密展露在她面前，她求之还不得呢！但是赵太后可不会马上答应皇上，她深知“越容易得到的东西越不容易珍惜”的道理，所以即便心里跟吃了蜜似的甜，嘴上脸上仍旧淡淡的。
　　“你要她也不是不行，封她做个贵人就成了。一个地位卑贱的奴才，能够做个贵人已经是她前世修来的福气了！”
　　赵太后自己可是正正经经的大家出身，所以当这个太后她可以说是当得理直气壮。
　　“母后，如果只是封个贵人的话，儿子觉得太过委屈她了。”
　　“委屈？给她做贵人她还委屈？怎么，这个丫头究竟在你面前说什么了，你竟然这样为她和母后说话？”
　　“她是个老实的丫头，若是她能够和儿子说倒是好了。但是她是个傻丫头，她从来什么都不说。”
　　皇帝说到玲珑时完全的一副陷入情爱中的男人模样，他这个表情被赵太后看着，赵太后一时有些错愣。都说皇家无亲情，她在这深宫里也呆了快二十年了，对这样纯粹的感情有多久没见了！她知道皇帝现在对玲珑的好也许只能持续几年的光载，等到他到了正式娶亲的年纪，后宫中的佳丽不断增加，那个时候他对已经人老珠黄的玲珑怕是再不会像这般细心呵护了吧！
　　赵太后突然想看看皇帝对玲珑究竟能好几年，所以她就柔声问道：“如果让皇帝自己说，你是打算封她个什么级别呢？”
　　皇帝听到赵太后这么说，高兴的简直要跳起来了，眼睛里的那种坚定的神色不见了，现出来的仍然是十二岁的孩童会有的天真烂漫。
　　“我要封她做妃子，她美的就像是瑶池里下凡的仙子，所以，我想封她做丽妃！”
　　赵太后轻笑一声，然后摇了摇头。
　　“直接就升到妃位是不和礼法的。将来选秀，那些朝廷重臣的女儿，皇帝又该如何封赏她们？”
　　“儿子不想管那么多，玲珑是儿子喜欢的人，儿子就是想要对她好，不让她受一点委屈。”
　　“皇帝，你可想过了，你现在不过是个孩子，对待玲珑那个丫头的感情也只是少时的一股冲动！”
　　“不是的，母后，儿子不是你想的那样。”
　　“行啦，关于玲珑的事母后再想想。母后今天叫你来还有另外一件事。”
　　这边皇帝前脚离开乾清宫，高秀兰后脚就跟上来了。高秀兰是高太傅极为宠爱的一个女儿，她与皇帝同岁，是赵太后定好的大年将来的皇后人选。以前高秀兰也经常来宫里找皇帝，皇帝碍于赵太后的面子，就算不喜欢她也还能对她假以辞色。所以高秀兰就以为皇帝是喜欢她的，这次进宫她听坤宁宫里的宫女太监们告密说，皇帝最近喜欢上了一个叫玲珑的宫女，对她宠的不得了，不仅赏赐了她一对藩属国上贡的镯子，还临幸了她，这被娇蛮任性的高小姐听了如何了得？所以她立刻怒气冲冲的来乾清宫拿人。
　　“谁是玲珑？”高秀兰一来到乾清宫，就黑着脸问道。
　　玲珑本就侯在乾清宫里等着皇上，听到高秀兰扬言叫她，她立即走上前来。别看高秀兰岁数比玲珑要小，可是个子却不比玲珑矮，看到玲珑她一句话都没有说，上前就恶狠狠的甩了她一巴掌。玲珑被她打的只是低头不语，她当然知道高秀兰为何找她的麻烦，一定是哪个眼红的奴才嫉妒她得宠，故意在这位头发长见识短的娇小姐挑拨离间的。但是这位将来很可能就是皇后，是她的主子，所以万万不能得罪了她。
　　“不要脸的小娼妇，就凭你也想勾引皇上？”
　　“奴婢不敢！”
　　“呸！不敢的话还能跑皇上龙榻上去了？我告诉你，皇上是我的，谁都不可以抢！哪个狐狸精想要勾引他，我就要把她给活剐了！”
　　高秀兰应是想到了很多种可能对付玲珑，但是当她将玲珑又打又骂对方却毫不反抗的时候，她才发现那种无上的尊荣感又出现了。她将皇帝最近的所作所为盘算了个遍，临走的时候终于笑了出来，就是这样也不忘对玲珑厉色喝道：“谨守你的本分，有的人你能勾引，有的人是你想碰也碰不得的，明白了吗？”
　　“奴婢一定谨遵高小姐叮嘱的！”
　　“这才是该有的奴才相，行了，我先走了。若是你敢去皇帝那里告状的话，我会叫你更加好看！”
　　“奴婢不敢。”
　　从坤宁宫里出来，年伯蠡完全没了来时的紧张，甚至的，一到了乾清宫，他就拉着玲珑的手将她带到内殿，并且将所有的太监宫女都给轰了出去。
　　“玲珑，我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什么事儿这么急啊，皇上？你看看你，怎么满脸都是汗。”玲珑有些责备的拿手帕给他擦脸，手帕上传来的一股清香将皇帝几乎迷晕了。
　　“我已经和母后说了，她同意你做我的妃子了！你听到了吗？玲珑，你从今以后就是朕的女人了！你是我年伯蠡的女人！”
　　玲珑却像是有些呆愣，虽然心里知道自己一定会成为皇帝的女人，可是像自己这样一个人竟然有幸成了皇帝的妃子，这种天上掉馅饼的事，差点就把她砸的头晕目眩。若是下午自己没被高小姐给教训了一顿，这种本应是无上荣耀的事一定能叫她高兴激动坏了。
　　“太后她答应了？”
　　“是啊！不过我可要告诉你，太后她好生奇怪，她问我记不记得刺客的长相。这个问题真可笑，那个女刺客就是化成灰朕也会记得！她又对朕说，什么如果到时候真的见到刺客，可要认出来啊！她还真是话唠啊！”
　　玲珑听到他这么说，心里觉得这件事更加蹊跷。但是小皇帝对自己的好她是越发看见了，所以看着小皇帝的眼神也就越发温柔起来。
　　年伯蠡这时突然沉默了下来，玲珑不解的看向他，皇帝却死死的盯着她的脸看，好像要看出什么出来似的。玲珑已经将自己的脸好好的修饰了一番，这又快到晚上了，所以她没想到年伯蠡竟然会发现。
　　“皇上，你怎么了？你别这么看着我。”玲珑有些想躲。年伯蠡这时一把把她拉进怀里，他把她抱得紧紧地，只是不说话。玲珑被他吓坏了，她有些不明白这个私下就爱对她撒娇耍泼的男孩子怎么了，他现在的沉默与他平时的样子一点都连不上关系。她竟然对他感到有些陌生和不适应。
　　“对不起。”
　　“皇上！”
　　“是我没用，没法保护你。”
　　玲珑的眼睛一下子湿了，她的心一柔，心中所有的戒备在这一刻全部倾塌，她忘情的第一次真心的抱住皇上，然后哽咽着声音说道：“没事，我真的没事。皇上，我不许你替我出头，知道吗？”如果他要是因为她将赵太后彻底得罪了，并因此出了事，她该怎么办？
　　“玲珑，相信我，这种日子不会太久了，不会太久了！”年伯蠡像是安慰着玲珑又像是安慰着自己说，他们紧紧的抱在一起，好像从来都没有那么亲近过似的。这天晚上玲珑真正的成了年伯蠡的女人，高秀兰也许死都不会想到，她的所作所为非但没有将皇上身边的杂草清除干净，更可笑的是，就是借助她的手，那棵杂草才提前长成了大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