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锦》雨落成水

5、离去不堪负

　　“师傅，我想留下他”莫答儿倔强的立在识锦的面前。识锦端坐在石凳上，一个人黑白棋子的下着，无视在一旁的莫答儿。只一心一意专注着棋盘。莫答儿见他一直不应声，知他是不愿，但是她既然已经答应了流年便定会护他周全。这里是仙界，流年说他不能说话，在白天他几乎就和一般的狐狸没有什么差别。所以莫答儿必须要好好的保护他，不能让他受到伤害。“师傅，”识锦终于转过头来，看了眼始终懒洋洋的躺在莫答儿怀中的流年，再看了眼莫答儿。“你若要留他，你便可以离开了”轻飘飘的一句话，在莫答儿的心中却激起了何止千万层浪。她震惊的望着自己的师傅，这五年来，他们虽然不至于说是朝夕相处，但是在莫答儿的心中识锦到底是占了很重要的位置。他今天竟然就因为她要带着流年便要她离开。“师傅，你、你是什么意思？”识锦依旧是凉凉的看了眼她，这个女孩，在自己的身边慢慢长大，她对自己一向凉薄。在一起的这几年她对自己似乎总是亲近不起来，而自己对她，也越来越捉摸不透。如今她竟然对一只狐狸如此上心，他的心里别提是有多么的不悦。更不要说，这狐狸还是妖魔界的王，将他养在仙界，那不是徒增他恢复的灵气吗？虽然只要经过专门设计，仙界气息对妖魔的伤害很大，但是放在平时情况下妖魔受了这仙界一丝气息便比寻常人多了许多灵气，更何况是这封印了自己元神的狐王。他的□□若是长期养在仙界，不知道日后会变得多么的强大。他的恢复时期也就在这一两天了，这云山之巅，在仙凡界中间，在此一年便是人间二十年，他在此一日便是人间两百多日。这养虎为患的举动，他识锦是怎么也做不出来的。
　　许久没有听到识锦的回答，莫答儿想了许久，咬了咬嘴唇。毅然决然的转身离开。识锦的眉头在她转身的一刹那便皱起来了，她还真是可以做到说离开便离开吗？莫答儿抱着流年一转眼便飞回了自己的卧室，她本想将流年放在床上，奈何流年始终抓着她的衣服不愿下去。“流年，你先下去好吗？我收拾一下房间，便带你离开”莫答儿本来想直接下凡的。可是，她想到这屋子里这么多的东西，便想要回来将他们复原再行离开。慢慢的，窗帘和秋千都消失了，桌子椅子也在慢慢的隐去踪影。最后到照片时，莫答儿看着照片中的两人忽然又一瞬间的晃神。里面的风识锦竟然变成了自己师傅的摸样，白衣长发，飘然出尘。莫答儿心中大惊，猛地摇晃自己的脑袋，照片瞬间一起消失不见。莫答儿心中惊异于自己刚刚的念头，可是一想到刚刚师傅要自己离开时那副淡漠的样子，心中便郁结难受。狠下心一把抱起床上的流年，那粉色的小床也随之不见。流年这个时候虽然没有交谈的能力，但是也不至于像他给答儿说的那样与寻常狐狸无异，他毕竟是狐王，他的元神毕竟也曾孕育了莫答儿，莫答儿此时心中不愉他也完全可以感受得到。所以他还是用那妩媚的眼看了看莫答儿。他不是没有想过她带他回去又可能得到的便是识锦上仙的不赞同。可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他竟然舍得将她扫地出门。流年心中暗自得意，那些仙人修改记忆这能力还真是不错。竟然真的能让堂堂大天神的传人都不受控制。答儿，等我！
　　“砰”的一声响。正执白棋的识锦手中一颤，棋子几乎就要落下打乱棋局，就像那声响动似乎打乱了他的心海一般。她真的走了？刚刚那声响动明显是莫答儿灵气不够强行开启了云山下凡通道。识锦不知为什么，一向淡薄的心变得有点点涩涩的疼痛。漂亮光洁的眉头总是爱皱着。白棋一落，黑棋满盘皆输。识锦身边的竹子们也随着他的心情在微微的摇晃。真的走了吗？又只有自己一个人了？识锦缓缓起身。背影看起来遗世独立，但也寂寞萧瑟。乌黑的长发轻轻的飘荡，白色的衣袂的在微微的飞扬。双手背后，看着云山远处白茫茫的一片。他一遍遍的告诉自己不过是又走了一个徒儿而已，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就像当初夜沉的离开一般，只是少了一个人，没有什么的。可是识锦确实是不懂他的心是怎么了？那种酸酸涨涨始终不停的折磨着他。他明白他的身体里在莫答儿重生那一日便有新的灵魂进驻。可是他并没有产生任何的排斥，而且他明白，这世间能如此轻易便进驻自己身体的灵魂并不多，妖魔更是不可能，所以一直以来都只是听之任之。可是，直到莫答儿出现那一日，看见她熟悉和容颜和炙热的眼神，那个灵魂震动了。他急切的想要出来，他费了很大的劲都没能压住他。所以在答应收莫答儿之后才会那样不负责任的离开，想要凭借最后一丝理智不让那个灵魂做出什么他意想不到的事情。可是还是很可惜，他努力了很久还是被那个人把身体借用了。他被迫睡眠。转醒的自己，透过时光流转看到了他做的事情。他万分疼惜的抱回了莫答儿，愤恨的逐出了伤害过莫答儿的夜沉。他也叫识锦。他和莫答儿似乎情谊深切。那个识锦第二次借用自己的身体就是前不久的事情，可是那一次之后他似乎元气大伤，而自己怎么也看不到他们之前的画面。识锦摸了摸自己的心脏，它似乎越来越不受自己的控制了。他该怎么办？是那个识锦在作祟吗？可是现在控制这个身体的是上仙识锦啊？识锦的眉头越皱越深，他也越来越控制不住自己的许多想法了。自从莫答儿到来，似乎有许多事情都在慢慢的改变了。
　　莫答儿一路走在下凡的阶梯上，每走一步就沉重一分。凡人都道登天难，却也从不知道，想从天上下来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从她在师傅的书房中看到的书籍她便知道。凡是在仙界修行不够的小仙小神若是擅自下凡不走天梯施行仙法飞行，不是被风神的刀锋刮的遍体鳞伤，便是很有可能在落地时因为不受控制而仙身坠毁，从此无法再修的仙身。可若是走了天梯，便是像莫答儿此时这般，每走一步身上便似被压了千斤重担一般。无影无形，但是却让她被压的双腿越来越无法迈开，颤抖不已。额头的汗水一滴滴落在流年的身上，似乎快要将流年的皮毛完全浸湿。她的衣衫早已湿润，可是她依旧咬牙坚定的向下走去。流年死死的看着抱着它的小女子，她一直都是这样的倔强和不服输。一万年前是如此，三百年前是如此，如今更是如此。自己决定了的，便不顾一切的做，只在乎自己在乎的人，其他的人，就算再爱她，再对她好，为她付出全部，她也可以熟视无睹，狠心的放手离开。流年漂亮的狐狸眼中在慢慢的湿润，他想到了一万年前的识锦和自己，他对于识锦反倒是同情多过了敌意。狐狸眼慢慢的闭上，他舍不得看她如此辛苦，如此难受。可是他其实也是想走的。留在识锦身边，是个威胁！他不能一次次的给自己安插威胁！流年静静的闭眼趴着，心中默数着她落下来的汗滴，就像是一颗颗钉子一般，钉入他疼她爱她的心里。
　　“啊”巨大的抖动一下惊醒了流年。抱着它的手臂缩紧了许多。莫答儿是双腿彻底无力了，脚下一滑就此跌倒在天梯上，顺势向下滚去。流年有元神相护，根本受不到伤害。可是莫答儿确是无法可施了，她那小小的灵力在这仙界天梯面前什么都算不了。流年从来没有此事这样的期盼过识锦的出现。他的法力在仙界也是受限的，即使他可以吸收，可是此时却也是万万施展不出来得。他的眼中焦急万分，看着闭眼听天由命的莫答儿，心中大急！莫答儿不是不知道滚下天梯的后果，这天梯直通凡间的人所能见的半空，如果她一直滚到那个时候，那么代价就是她直接粉身碎骨的摔下去。她不是不希望有人来救她。可是此时唯一与她有心电感应的风识锦早就被压在上仙识锦的身体里了。而她的师傅，刚刚赶走了自己，是断断不会来救自己的。还有她唯一认识的牡丹，早已不知去向。她忽然失去了生的希望。来这个神仙的世界，本来就是流年施法带来的，也许自己如果就这样死了，说不定还可以回到二十一世纪呢。只是，识锦怎么办呢？他会知道自己回去吗？他会来找自己吗？还有师傅，他会不会为赶走自己有纳闷一点点的愧疚和思念呢？莫答儿终于流下了来了这个世界后的第一滴眼泪。尝到了咸咸的味道。识锦，师傅，牡丹，我走了。心里默默的说。身体随着滚落的时间的长久早已没有了疼痛的知觉。她缓缓睁眼看这一直睁大眼睛看着她的流年。艰难的开口：“流年，对、不、起”莫答儿的话瞬间使流年的心冰凉一片。它没有感觉错误，她是真的没有求生的意识。只要她肯！只要她肯喊一声识锦，哪怕轻轻的一声识锦，只要她喊了，他是一定会来救她的。流年明白那样的感情，只要答儿开口，识锦真的会出现的，不管是哪个！流年此时真的无奈了，只要可以救她的命，他不介意她叫的是别人的名。流年的心被压的无法再呼吸，他的元神几乎就要喷薄而出了。他真的可以不争了，可以不要命了。只要她可以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