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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你闯入我的生活,就像河堤疯长的野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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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出生在一片金色的麦田里,这是我的母亲告诉我的。
她说那天早产,刚好又在田里农作,于是我便在母亲的痛苦里出生了。
所以她给我取名叫雏菊,说和麦田的颜色一样,叫起来又顺口。
我的家乡也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叫花乡
这并不是一个富裕的地方,甚至可以说只是一个落后的村子而已。
没有电脑,没有手机,没有Ipad或者psp,所以在年少时村里的孩子们只能过着群居的生活来打发大把大把的时间,拍画片,玩弹珠,或者跳格子。
记忆中我的童年却很孤独,我家是村里比较起来贫穷一些的人家,不过这并不是导致我被孤立的原因。
一切是因为我家是个特殊的家庭,比如小时候我一直不能明白父亲这个词的意思。
我的家庭成员只有妈妈,还有一只毛色暗淡的老花猫,它叫菜菜。
我从没见过我的父亲,但有一次我不经意听到隔壁邻居茶余饭后的议论时我惊呆了,我听到他们说我的父亲曾是一个杀人犯,在我没出生的时候就被判了死刑。
在此之前我从没向母亲问起过爸爸,但是几年的委屈和疑惑却在此刻忍不住一并迸发。
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一路奔跑到了家门口就朝屋里大喊,告诉我,我爸爸是谁。
妈妈正坐在院子里缝手里的衣服,她听到我的话,停下了手里的活,脸色突然变的煞白,随即站起身对我高高的扬起了手。
我感到左脸从耳根处来一阵火辣的疼痛,而半边大脑一直回响着巴掌声。
我咬牙抬起头,看到母亲压抑的朝屋里走去,走了一会又回过头来对我说,不许提他。
那一次我知道这个世界上是有秘密的,就像被重重包裹的泥沼,不可触碰。
所以我再也没有提过我的疑惑。
父亲这个词语从此变成了我们家里的敏感词。
几天以后我被母亲用剪刀剪成了碎碎的短发,并且勒令我不许再穿裙子。
这一切是因为重男轻女。
我叹了口气,然后抱起菜菜走出了家门,走之前朝镜子瞟了一眼,看见自己像个怪物一样,凌乱无章的头发和瘦小的身体。
我走到巷子尽头的一条小河旁停下了脚步,然后坐在河堤旁发呆,
不远处几个同龄的小伙伴嬉笑打闹的声音拼命的刺激着我的耳膜,到了最后我再也无法容忍,就把脸埋进了怀里,大声的哭了起来。
没有朋友,没有父亲,没有好看的衣服,没有温暖。
我望向河边,讽刺的是这个叫花乡的地方连一朵花也没有。
过了一会儿我的身边多了一个人的脚步,我抬头看,看见一个高而瘦的身影,穿着干净的白衬衫,头发逆着光周围细细绒绒,看不清表情。
那一刻我以为看见了天使。
“天使”在我身边坐下来,摸了摸我的头,问我,小弟弟为什么哭了。
我愣了一下,不好意思的躲开了他明亮像星芒一样的眼睛,小声回答了他我是女孩。
他错愕的挠了挠头,然后眼睛弯弯的笑成了像孩子一样的形状,原来是小妹妹啊,今年多大了?
十二岁,我叫雏菊。
我转过身摸了摸蜷缩在我脚边的菜菜,而菜菜懒懒的绕了一圈之后突然发现了一旁这个陌生的少年,之后警觉的退后了几步,对着他乍起浑身的毛,嘴里不停发出了类似德语“ich”的声音表示威胁。
男孩笑望着菜菜,露出宽容的笑颜,抬手伸了一个懒腰,雏菊?不错的名字,我叫安藤,比你要大七岁,可以做你哥哥的。
也许是很久没有人和我讲话,我突然又开始沉默起来,但气氛倒也不尴尬,他只是很会意的陪着我,然后我们一起看着平静的河面。
太阳慢慢下坠,就像快要沉熄进水里一样。
良久以后他突然淡淡的说,小雏菊,以后别哭了,女孩子哭的让人看了心疼。
我突然感觉和安藤好像很久以前就认识,所以就像一阵风一样,让我感到再自然不过。
我轻轻地点点头。
过了一会儿身后传来母亲急躁的寻找声,我应了一声以后她快步走到我面前,伸手就要打我,安藤赶忙拉住了她。
母亲看了看他,不满的神情瞬间变成了欢喜和尴尬。
她亲切的拍了拍安藤的肩膀,原来是小安,好久不见了,来阿姨家吃晚饭吧。
暖暖的阳光照在小路上,他们走在前,我和菜菜走在后,就像是被两个遭到遗弃的怪物。
晚饭的时候妈妈拿出了去年腌制的腊味,把桌子搬到了院子里,热情的招呼安藤坐下来。
从他们的对话里我得知安藤是花乡最富裕一户人家的儿子,今年高考结束,考上了上海大学,这几天回家乡庆祝。
我低头安静的吃饭,菜菜则不停的在我脚边打着转,发出讨好的叫声。
妈妈一直在往安藤的碗里夹菜,爱恋的眼神里有无法掩饰的喜欢。
听到礼貌的道谢以后妈妈的一张脸就开成了一朵花,男孩子就是好啊。
安藤尴尬的瞄了一眼我,把面前的碗推了推,说雏菊也很可爱啊,都说女孩是母亲贴心的小棉袄呢。
显然安藤打的圆场并没有成功,妈妈看了一眼我,摇摇头,表情还是很失望。
小菊,看安藤现在发展的多好,以后要像哥哥一样有出息啊。
天色慢慢变黑,刚刚入秋的夜晚吹起凉爽的风,妈妈开始收拾碗筷,我就上去帮忙把桌子搬回了屋子里去。
安藤站在院子里朝我们道别,说该回家了。
我趁安藤走出家门以后轻轻地跟了上去,在后面小心翼翼的保持着十几步的距离。
我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做,但是当时的信念只是想多看他一眼。
直到下午碰面的小河那里我停住了脚步。
小河的尽头是河堤,堤上长着很多野草,充沛的雨水纵容它们没有节制的疯长。
堤坡下的河滩长满了蒲草。
安藤走在河滩上,身影慢慢淡出了我的视线,我看着他干净而吸引人的背影,小声的喃喃,
安藤哥哥,是我名义上第一个朋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