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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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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横飞的物欲就像法国老头手里的□□。它们多少钱呀?
01
无数腥臭的泡沫经济就像忧愁的猪肉将这个欲望发达的都市装饰为拥挤忙碌的菜市场,每天都会有着装完美妆容无懈可击的女子用她猩红的嘴唇一边向刚刚上市的新款手机毫无顾忌地大骂,每个冬季都会有一个美丽的金发女孩冻死在富人家奢侈的朱门前,她临死前想到两件事:我还没有卖完火柴我不能回家。奶奶求求你不要走。
又一阵虚荣缥缈的冷风吹过来。刚刚被冻僵的剧情现在继续繁复的上演。
西关的每一个乞丐都有一个乐活的小康,他们生活殷实地下小资。偶尔不去“上班”仍然会换上廉价靓丽的地摊衣服自豪地走过奢侈店门,活脱脱骄傲的大公鸡。
孤独的乞丐是真正的乞丐,真正的乞丐更像小康乞丐,他们的孤傲和饥饿将身边狡猾的叫花子们衬托的更加千疮百孔,楚楚可怜。
我向一个伪装的乞丐投下一块钱,我以为他会感激地给我磕个头作个揖,而且我已经做好摆手免礼的准备,可他却不屑的将那块可爱的小硬币扔在旁边无人看守的一个饭碗里。
“这么少,当我乞丐啊!”
正当我想扬起手抽他一耳光并且大骂“靠你他妈还以为你谁啊,林肯他爹啊!”的时候,一声呼唤把我的头别扭地转了回去,然后我看见奋力向我挥舞胳膊的水母,她踩着极高的鞋跟裹着一身素白色的性感小旗袍飞速地向我一路小跑过来。
“终于找着你了啊!”水母用胳膊肘子使劲地撞了一下我的肩膀,然后笑吟吟地拉着我的胳膊说,“快跟姐来!”
我不满地白了她一眼然后忿忿地说:“你怎么不去飞机场接还非让我捯了一班地铁,刚下来就遇到一不要脸的,晦气死了。”
水母把目光扭转到那个刚刚好不高贵的乞丐脸上,然后竟然摆出一副见惯不惊的面孔像他亲昵状地打招呼:“哦哟,小蔡呀,你最近不常来了啊~”她娇嗔的声音让我迅速地打了一个寒颤。
“嘿嘿,原来是水母啊,也好一阵不见你了,你倒是更标致了啊!……诶诶,你别先走,这妞儿是新来的吗?看着不像小姐啊,很有脾气的货色嘛……我喜欢!”
我清楚的看到水母的额头上冒出一大滴汗水,她尴尬地看着我,面容呈猪肝色,并随着我一系列暴力的举动变得愈发深沉,当那个乞丐倒在地上全身发白的时候她嘴巴张大的程度绝对堪比她的罩杯。
水母是我一个曾经的狱友,早我半年出来,可是她已经从十九岁待到二十五岁,算一算她刚刚比我大七个月而已,但她在狱里告诉我她从十六岁就已经开始卖,我问她卖什么,她还一脸鄙视的摆出一副“你装屁”的表情,然后我指着她说“你是**”的时候她就当机立断的拍掉了我的手指头,继续摆着鄙视处女的表情问我“你不会还是处吧?”。我也不知道我应该用怎样的语气回答她,于是我表情凝重的告诉她“是的”。从此她就把我彻彻底底的当做国宝似的给宝贝起来了,她说这年头出来个二十多岁的处真稀罕啊。然后我就傻掉了,看着她把我当做稀世珍宝的样子我真后悔我说出了事实,我应该告诉她我刚打掉一孩子然后被孩子他爸狠狠的抛弃了,然后声泪俱下的说你看我惨不惨哟。这应该比当做异类好受的多。当一屋子里的女人只剩下你一个人是处女,你还是会觉得孤独。
每一次切牛排的时候我总会觉得我是一个技艺高明的法医,水母说我真可怖,你见过哪个法医解剖过尸体还扔嘴里嚼地稀里呱啦的吃的。面对水母这种“海式幽默”我会自觉过滤掉然后继续稀里呱啦地不要脸地嚼。
水母的本名叫海褶,因为发音如同“海蜇”所以她给自己取名“水母”。—— 海式逻辑。这就好比今天我穿了一件米色的Dior风衣可是我突然想去买一件LV的新款包包,所以后来我就和水母一起来吃法国小牛排了。反正爱因斯坦不在这里,所以所有的逻辑一旦被冠上“海式”时就没有什么不可理喻的了。
“静香你住哪儿?”
“只要我妈不死,我怎么都有地方住。”
“就算你妈死了,你也有地儿住。”
“去。”我把剩下所有的鹅肝酱都一呼啦地倒进她的盘子里,然后还用叉子刮了刮盘子,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刺拉声,就像用手指盖刮黑板,用铁皮破了泥墙。
她一边舔着我赐予给她的鹅肝酱一边感激地说:“谢谢。”
“对了水母,你明儿能载我一程么?””
“嗯,哪儿?”
我从包里抽出一张纸递在她的鼻子前:“这是我要上班的公司的地址,你回头载我一程。”
“行,我对西关这地界比对毛爷爷还熟。”她一边蹭着鹅肝酱一边把纸蛮横的塞在包里。
我满目萧然的看着水母吃饭的模样,如同观望一场悲凉的海啸,我在心里默默的向我的耶稣祷告。
愿这惨烈的吃相,为世人赎罪。
——浮生卷起的黑色的巨大的浊浪犹如誓言排向天空,滚烫不息的翻腾的泡沫犹如幻世里最后的花朵,它们涌动在黑暗的,奢靡的城邦里,看着底部悲伤的暗涌繁馥地川流不息,露出诡异华美的笑容。
02
当水母第一时间冲到我家楼下用她的炽热奔放的宾利大声呼唤我的时候,我的手机就很有节奏的想起来了,与此同时床下那个刚刚被我一巴掌拍死的小滚车闹钟犹如回光返照般的大声地叫嚣滚动起来,说什么“莎莉起床!莎莉起床!”我听起来很像“傻逼起床!傻逼起床!”
于是在各种不绝耳的杂音之下我奔跑到楼下给水母开了门,然后迅速的光着脚跑到楼上刷牙洗脸,再以第一速度换上一套franklydarling的内衣,然后当水母震开我房门的时候我已经向脖颈后一脸恬不知耻地尽情喷洒着chanel的新款香水听着水母对我精致的小阁楼络绎不绝的赞美声了:“我靠,我宁愿相信你是来take your vacation的!”
“No——no,darling……”我竖起食指在她的眼前晃了晃,然后亲密的跟挎着我老祖母似的挎着她下楼了,“Let’s go!”
“对了静香,你能帮我问问你妈她怎么搞定那个公司的吗?”
“你问着干嘛?想转行?”
“切,我这小资过得不也挺好的么,也就是有点儿偷鸡摸狗的,可我们也凭本事赚钱啊……”说完她还用她涂满紫色的手掌盖住了她美丽的脑门,顺势把一缕酒红色的头发挽到耳后,可是不一会儿她那飘渺动人的红色长发又在敞篷宾利的旋风中刮成一面让所有人都热泪盈眶的红色国旗。
“你说这话就不对了。”我掐了掐她的脖子,直到她向我大吼:“我他妈的开车呐!”的时候才学着她妩媚的样子用同样的手势摸了摸自己动人的天灵盖对她说:“听我妈助理说,他们也没太在意我进去过这事,真是奇了,也不怕我哪天拎个刀进去,我就说我有精神障碍。”
“嗯,这种事情是可以一目了然的事实已经不需要医疗证明了,看面相就像啊哦呵呵。”
后来在奔往公司的路上,那面鲜红的国旗被那束高高飞扬的黑色海藻,给瞬间吞没。
“我掐死你!”
任凭每一种类群,他们往往可以被两种事物摆平,一是金钱,一是美貌。水母是后者,我是并兼,所以水母挺着她那傲人的胸臀,一边用手整理着自己有些乱蓬蓬的长发,一边扣上刚刚被我拽开的领口,还是被带着黑色墨镜的保安给义正言辞的拦下,可见金钱是以造物主的身份藐视一切的。
“你有种就摘下墨镜!”
“我没种。”
“看出来啦!那静香你先走啊,那里边要是有什么糟老头子跟你玩阴的就找我啊!”
“想的美呢。”我给了她一个大大的微笑,“就算是,也希望你以后那个的时候只能用一只手撑饭。”
“你他妈的你让我进去,我掐死她……”
与此同时,刚刚还在写字楼外和水母争闹的像只疯狂地母狗的我现在正安安分分的盯着我眼前这个鼻毛比腿毛还长的人事部老主任。
“唐静香,女,二十四,东笙大学,金融法学,英文哲学……”他藐了我一眼,我清楚地看到,在他说“啊”的时候,他的鼻毛几乎要深入他黏稠的嘴里,我使命的咽了一口口水,突然想要干呕。
“你因为故意伤害罪坐过牢?”他不敢置信的推了推鼻尖上臃肿的金制眼镜,开始意味深长的看着我,我承认,从小到大除了徐徐用这种令我毛骨悚然的目光折磨过我,可是这老头子算个屁咧,简直比我过去哲学系的教授还要有文艺复兴剧场里的味道。
“是。”我想他已经是被我的美貌给震慑住了,他显然不相信这样楚楚动人的女子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可那是事实。所有的事实都可以以相同的手段摆平。
“经理,有件事我想告诉你。”
“你说。”当他再次看我的时候目光已经接近于鄙视,我决不能容忍这种似乎是对我的尊严严重践踏的目光,如果我不需要尊老爱幼,如果不是雷锋在我的心里防线里竖起高高的堡垒,如果他不是我的面试官,我想我应该会用尽毕生所学让眼前这位以生平取人的老爷爷从“慈祥”变成“安详”。
“我妈叫唐敏安。”我指了指他头顶上方的钟表,“不出意外,十一点零三分她会给你打电话。”
他的脸瞬间变色,我想起中学课本里契诃夫的《变色龙》,他和那位紧张的军官简直如出一辙,只差条可怜的小狗。
“哦——原来是,唐总的女儿,真是亭亭玉立了啊,欸?你记得吗,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那时候你还小呢哈哈哈……”
“记着呢。”我吹了吹我一手阴森发亮的白色指甲向他抛了个媚眼儿。
“那可真是太好了啊,改日替我向你妈问好啊。喏,这是公司的大致情况和各部门的人力表,你先熟悉熟悉。”
“人力资源表我先拿着,公司的情况我在之前已经做好充分的了解了,谢谢。那接下来我要做什么呢?”
他立即摆出一副要膜拜我(应该是膜拜我妈)的表情说:“唐总的女儿真是优秀啊,这怎么说都是不能亏待的啊……就,就是这个……”他指着一张计划书说,“就是……总经理助理了……”
“总助理?”
他掏出金黄色的丝织手帕擦了擦脑门上的汗:“不,是副的,可是,年薪很不错的。”
我努了努嘴,装作高雅又强烈抑制住怒气的样子说:“好的,谢谢,那我先拿着这些玩意儿去报道了。”
“诶,诶好……那个,唐小姐,你说你妈会在十一点给我打电话,是真的吗?”
“不,是十一点三分。”
“那为什么要多出来三分钟呢?”他一边弓着腰一边用手帕不住的擦汗。
我向他莞尔一笑:“那是我和她通话的时间。”
每一天,都有无休止的类似的事件上演,他们穿着顶级制订的衣服,随意地报上一个亲属的姓名就可以以骄傲的姿态踩死无数想要攀爬上来的高学位求职者。他们似乎可以肆意挥霍,可是却承受着巨大的落空和失望。因为一切变得简单,所以一切变得微渺,似乎无止尽的欲望犹如一场繁盛的路途,它们永不止息。
在这个全民拼爹的时代,我始终为我妈而感到自豪。但当我每一次听到“她就是唐敏安的女儿”的时候,再一次咆哮的血液,涌向那些奋力攀岩的人们。
我抱着一摞文件夹冷静的穿梭在这个物欲横流,金碧辉煌的玻璃高楼,它就像这个时代的缩影,它无辜地成为了罪恶和美丽的化身。我穿梭在各种模样精致的女子和高大的男子之中,他们的表情一如既往的和这座高城之外一样的冷漠无常,有人会低下头来看手表然后继续匆忙的前进。他们从不知回头,所以他们从不曾回头。
我按下最高层的电梯,它忽然的升浮,脱离下面忙碌的人层幻影。我知道,又有很多的人为我的一句话而坠入淤泥满布的谷底。
03
当我看着眼前这个貌美如花的男子(咳!)如同看鬼般的表情看着我胸前的黑色胸牌时,我不由自主的将心理防线高高的筑起,并且如同民国时期的封建妇女一般誓死护住胸膛。
“Do you have any English name”
“Jill.J-I-L-L”
他如高贵的外国友人一般耸了耸肩膀,然后将一缕黑色的刘海妩媚地挽在耳后,通过某种小道消息我知道他的确是位血统正宗的中国人并在我反复的核对了他的性别的确是“男”之后,我才如释重负的对他说:“你好,Season,我是新来的助理。多多指教!”
“Nice to meet you!”他向我伸出一只手,表情就像一种慵懒的猫,在我目瞪口呆地紧握着他那只比水母还要水母的玉手时,并夹杂着各种复杂的情感思考“他怎么可能没有涂指甲油?!”的时候,一阵幽幽的谄媚的风从我的脖颈后方飘过去:“你可以放手了。”
“哦,哦。”我尴尬地松开他的手,当我正想要用尽一切华美之词来形容他那双吹弹可破肤如凝脂的纤长的手时,那些所有美丽精致的词汇就被他专注地用手帕擦拭手指的样子给挫败了。他的目光集中在那只白嫩的刚刚和我进行热烈拥吻的手上,表情顽固的让我想枪杀他。
“哦,对了,这个给你,总经理正在开会,会议结束后再由你自我介绍,你先把这些资料整理一下哦……还有的……”他又从桌边的小抽屉翻出一个黑色的文件夹,“这是总经理最近一周的日程安排和工作及生活习惯,尽快把它熟悉了,明天我要审核的。”
“哦,知道了。”
一直到了第二天我都没有见到那位总经理的尊容,倒是那些令人错愕的怪癖让我觉得不寒而栗,这绝对超出了我的能力范畴,结果我熬了一个通宵来记住那些不堪入目的东西,并且我光荣地做了一个噩梦。
在一片白色的旷野里孤单地躺着一张相片,那里面充斥着很多人,可是只剩下我,白婴,明远的面容还可以依稀的看清,我坐在藤蔓上,明远站在我的左手边宠溺般的笑着,白婴站在我的右手边也在不动声色的微笑,后来我接到一个电话,电话里女人的声音异常的诡异和冰冷,她说,你数一数你围巾上的斑点,有没有七个。我数了数说有,然后她说,那好,现在请你转过相片。于是我就转过相片,看到明远和白婴的手在我的背后紧紧的牵在了一起,就像一根深绿色腥臭的藤蔓。我的心倏尔地隐隐作痛,我努力地问她,你让我数斑点看什么。她说,那你转过身来看看我。
于是我看到了倒在血泊里的自己。
后来我就被惊醒了,并且给水母打了一个电话,我说:“你以后不要再把你那件的跟斑点狗似的风衣给我穿出来,赶快给我扔了!”她就立即大骂:“那你就把你那件跟鸡屁股似的胸花也给我扔了!”我隐隐约约听到她那里传来一阵低沉的男性鼾声,于是我犹如胜利者般的姿态对她说:“鸡屁股现在一定很累吧。”
后来她再打给我就没有接,以至于我错过了一个Season的电话,早上起来看到未接来电里出现Season的姓名时我的肝儿都在乱颤,于是在早晨我怀着颤抖的心儿走进办公室的时候听到他说“是Joe胡乱按的”的时候我突然想抱着他的脑壳子狂吻。
“I love you,Joe.”我在心里默默地说。
我用真挚的目光来迎接我心目中崭新的发亮的Season,顿时发觉他今天的黑色披巾和性感的方格小领结更加的曼妙。
“你能别用看同胞的眼光看我么?”我听得出来,他在骂我。
“而事实上,我觉得我们在某些本质上是相同的。”
“So?”“性取向。”我大胆地牵起Season的手,并在自己的手背上轻轻一吻,看着他极力掩饰的惊恐,我觉得他可爱极了。
而在刚刚短暂的“调情”之后,我们已经进入了正式的工作状态,我和Season的办公室呈真空隔离的状态,本来我们之间只相隔一道米黄色的薄纱而已,而在我对他作下所谓“有辱他清白”的事件后,Season便大呼小叫地让人搬来了一座价格不菲的玻璃移门。所谓柏林墙就是如此砌成。
“昨天我给你的资料你看完了吗?”
“看完了。”
“嗯,那好。那,请你告诉我,从今天下午一点到晚上七点总经理的全部行程和明晚八点他要会面的人及会面地点。”
“好的。在今天十二点和穆林公司的各位董事在烨世大饭店就餐完毕后,在大约一点的时候将会赶往西关之北的一家制药厂与他们洽谈相关的合作事宜,那时候将由我与他随行,并且在中午他就餐的时间准备好相关的合约准备签署。而在三点到四点半的一段时间总经理并没有任何工作的行程,可是在四点半到六点之间,公司将会召开一次高级会议,然后在六点到七点之间,同样的,某财经杂志也已经和我取得联系,请总经理务必接受采访。……那么在明晚八点,他将和Tiger婚庆公司的方董事共进晚餐。”
“嗯……看来你的大脑已经脱离了你的小脑从而可以开始独立工作了,不错。”
对于他的这种讥讽我已经不予理会,我突然想起一件事:“不过我想问一下,Tiger公司的方董事的全名是不是叫做方媛?还有,我们是药业公司,为什么还要和婚庆公司打交道?”
“不该你问的事情就不必问那么多,知道那么多会死人的。”他瞥了我一眼,然后打了一个响指:“那总经理平时的一些嗜好呢?比如,他最讨厌的东西是?”
“毛绒绒的饰品和菌类植物,会过敏。”
“他热爱的运动。”
“游泳。”
“业余之时他喜欢做……”
“尝各种药材。”
“他极其厌恶的事情。”
“有人在他家洗澡。”
“他具有……”
“严重到不能自已的洁癖和强迫症以及偶尔的胃痛。”
“比如说。”
“一天需要一至三次的洗发,他热爱洗发;对于一切路边的野生植物都抱有恐惧感,比如狗尾巴草;因为讨厌会飞的东西所以就算他看到飞机都会十分的恶心;如果家居有一丁点的杂乱他都会认真考虑重新购置;所有的东西都要有规则的放好,不管是长方形正方形圆形还是S形,他认为任何事物都应该有自己充满节奏的形状。”
“胃痛的时候。”
“有随身携带的瓶装药,这时候助理可以进行适当的但不需过度矫情的精神抚慰。”
“你对他的评价。”
“变态。”
“哦……”Season慢慢合上文件夹,满脸抑制不住的幸灾乐祸,“总经理好。”
我心想不至于吧,我刚刚来也没有想那么快就登基到总经理的位置啊,你真的没必要对我说“总经理好”,虽然我的后台蛮硬可是我是要一身清白的要去闯事业的。而在电光火石的几秒,我慢慢的转过头,就看到对我微笑的俊美的男子,他的皮肤很白,可是我觉得有那么一秒,他的脸黑如地碳,他有把我扔进东北灶台烤一烤然后踩几脚的冲动。而那一刻,我是多么的想要去死啊。
“老板好。”我虔诚地向他鞠了一躬,行了一个大礼(极力镇定)。
“真乖啊。”乔林拍了拍我的头,走进了办公室。“把今天中午和穆林公司的饭局取消。”
在我刚想问为什么的时候,Season用左手臂勒住了我的脖子,用右手捂住了我的嘴巴,然后像拖猪似的将我迅速脱离出办公室。
“是。” Season转过头瞪着我惊恐的大眼睛,“以后要这样回答,知道了么?”我猛烈地点了点头,在获得又一次的新生之后,我再一次面对Season似乎愤怒的黑色眼线,我又有点想要强吻他的错觉了。
我坐在柏林墙的另一方,透过玻璃窗仔仔细细地打量着乔林的面孔,其实他长得是很难得的好看,如果我不是正人君子,很可能就掩盖不住我是欲女的这个事实一擒猛虎了,如果这样想一想,那么他找一个Season那种的助理也没有什么不可理喻的了。至少面对Season本性的失控要比面对一个美女的失控要好调理的多,因为他可以说:宝贝儿冷静点儿,我们可都是男人。
可那又有什么关系。
在我发觉我的意淫已经在通往《金瓶梅》的高速公路上行驶时我快乐地奸笑了一下,同时我也看见玻璃窗里的乔林转过头用一种“你在发春么?”的目光专注地凝视着我,我立马与他进行眼神对话“总经理你的领带有灰尘”,并且我对着自己的脖子比划了一下,可他还是用一种质疑的眼神看着我,于是我拿起一根钢笔对着自己的脖上热血突突喷涨的大动脉捅去……
“静香,把今晚八点和Tiger的方董事的约会取消。”“是。”“不过今晚九点她会从东笙飞到西关,你帮我接机请她吃顿饭,其他的事情就不用做了……还有,不要带她去有花的饭店,她对那个过敏。”
“好的,那您说的方董是不是叫做方媛?”“是啊,你们认识?”
“听说过,不需要带什么合约去了吗?”“不需要,她这个人有些难伺候,你忍一忍,麻烦你了。”“一点儿都不。”
乔林抬起头对我笑一笑,他的笑容十分温暖,就像玻璃融化时反射出来的光芒,滚烫的笑容带着满目的温柔,他似乎忘了他是一块透明的易碎的玻璃,他在冰面上飘飘浮浮,一场海啸让他变得温柔,于是他需要远离光泽一生。
或许在很多年回忆起这个温柔的上司之后,我还会扭动着下巴向我的子孙们含糊不清的说着当年我还年轻的事。“真乖啊。”这是我的老板对我说的第一句话,孩子们,你们知不知道,说不完的是年轻的事。
04
西关的秋天快要过去,她的秋天终于快要过去。有人说西关有这世上最繁华的秋天,无论昼夜,踏上西关里的悲凉之秋,往事如汐如涌。去机场的路上我开始以一位旅客最鄙夷肤浅的目光观望这场孤芳自赏的晚秋,我突然有种很想哭的感觉,于是我让司机把暖气开大些,秋天来了,冬天还会远么?我总是长久的做出无谓的坚持,以为这样就可以守住这最后的繁馥,可是那些独属于西关的高贵的树木们都在诡异的怪笑着说,秋天快要死掉咯!我们真的很开心呢!
就算你坚持每样东西都应该有他自己充满节奏的形状,可那是他们自己的事,我们为什么要管。你在他们新旧交替的生命轨迹上霸道般的留下自己的年轻的痕迹,以为是炫耀,可是我们多伤心啊,可是你都不知道。
我又再次看到了那个纤瘦而坚硬的身影。
她一如既往的一身幽幽的黑色风衣,脚下踩着顽固危耸着的高跟鞋,左臂挎着依旧非卖品的昂贵包包,她换了发型,以往黑色凌厉尖锐的短发现在已经变成了温婉多情的一粟花色的波长的卷发,可是我坚信,一粟还是一粟,她还是有毒的花。她戴着一架宽大柔和色的墨镜,这让她的轮廓看起来柔软了不少,至少她让一些目光短浅的贱男人知道她还是迷人的,她也可以柔软成一滩剧毒的却透明的水,她可纯净了。
我向她摆了摆手,尽管我不知道那副宽大幽静的墨镜下犹如病毒般喷射着毒液的瞳孔有没有注意到我的存在,可是她像个盲人一般向我这里的方向生硬的转过头来,并且脚步更加灵活急促。
她在向我笑。她的笑容让我想起了监狱里迷路的阳光,短促地迷人,自在的生痛。那一瞬间,好多年前的事情又像可怕的梦靥一般在我的脑海里井井有条地重新放映一遍,那些清晰的布景和同样执着的微笑都似乎在撕扯着我□□的某个角落,或许是眼皮那里吧,因为明远曾经告诉过我,那里最轻薄,所以那里最容易痛,原来最浅薄的地方最痛,这应该就叫做仗势欺人,那就是眼皮了,我觉得那里好痛。那些暧昧不清的疼痛似乎微妙地腾空在空气里,它们掺杂着更多来路不明的菌落相互混合,惺惺相惜,最后一起张牙舞爪地透过我的毛孔我的皮肤,仿若撕裂般的姿态钻进我的身体里。而此时此刻我情愿自己是麻痹的,我多么希望我可以像《史密斯行动》的安吉丽娜朱莉那样伸出三只手指头说,我的这三只手指头没感觉。可我是更加贪心点的,我希望说出了脑子之外的地方它们都没感觉,心?当然也没有咯,你可以试一试弄痛它,当然我更希望那是你以为的痛,我想我已经刀枪不入,百毒不侵了。
正当她那明艳动人的微笑正要向我奔跑而来所以渐渐逼近的时候我确实有点慌张了,我想告诉我自己你他妈的慌个屁,可是那一瞬间我所有的怨恨和不屑都竟然一一犹如败类转化为恐惧,而当我一边用力地捏着手指一边咽气一边想着今天会不会因公殉职的时候她更加自如的站在我的面前,我想任何人都不应该将方媛当做参照物,因为无论你多么的强大黑暗,和她比你简直弱爆了,她总是这么的不像人。
她拍了拍我的肩膀说,静香,你好。
就是这样的回答,我突然有点感激她,彼此憎恶的人之间的对话就是应该这样,不是像明喻那样的诡异,不是像白婴那样似乎全盘皆输,也不像明远那样依旧的一见如故。总之所有的事件,终于有那么一件如我所想,它们终于收起了自己所有自以为是的锋芒,乖乖地按照我的思想轨迹一一到来。
我慢慢拿下她放在我肩膀上精致而干净的手说:“方董你好,总经理今晚有事让我来接机,请您见谅。我先带您去餐厅用餐吧。”
她依旧自然而然的给自己的手安排了一个好的去处——她把它放进了自己深邃的口袋里,“飞机上吃过了,有点累,先去酒店吧。”
我对她笑一笑:“好的,请跟我从这里上车。”她向我摆摆手说:“不用,我不喜欢这车里的味道,老有一股中药味,恶心。”
“可我没有车开来,如果不坐……”
“那就走着。”
我的世界里立刻激起一场思想风暴,我想我刚才是听错了还是怎么着,她不是说她很累吗那她要走路的意思是说运动会使健康的疲惫的她变得轻松?不不,我现在敢在我心里打一百二十个保证她让我陪她走一走的意思肯定是要和我聊以前的话茬子,她总不能走在半路上的时候把我给□□了吧,而且难为我有一些姿色和头脑什么的……在这种万分危急冰火燎原的时候我的头脑里冷不零丁的冒出Season那张“顾客之上”的脸和乔林曼妙多情的微笑,我赶紧抽了自己两个大耳刮子(精神层面)对这边自己凝望我的方媛艰难的说“好”。
“静香,我们坐出租车。”
“好。”
“不去酒店。”
“那去哪里?”
“你家。”
我就像是尘埃之下的飞蛾,周围弥漫着无数哀悼诡异的生灵,在膜拜过灯火之上的浩大的黑色苍穹后终于可以抖落满身的灰烬,我仰望着佛祖手中圣洁的重生,可还是再次无畏的,扑向那盏无人问津的魂火。于是我感到了那种肝胆俱裂的,绝望的欢乐。
我们行走在依旧夜夜笙歌的西关之下,我的心越发的宁静,这是个好现象。正当我们路过一家Burberry的专卖店我想问一问她冷不冷的时候她突然转过头来面向我,面向我身后盛世邀请般的光芒,她终于如释重负般的缓缓地摘下了自己的墨镜,我看到她的眼睛里闪烁着悲凉的,灰蓝色的光芒。那是一双多么精致的一双眼睛,仿佛琥珀,受尽世人宽宏的凝视得以如此超度的色泽,我想那些浮动在光影里的尘埃一定可以看到,那对美丽的,妖惑终生的琥珀终于可以接受这种卑劣的尘世里,最为贫贱的气息。
最冷的还不是这个样子。
在那扇光滑明亮的橱窗背后,我们看到了明远和白婴。
——你终于开始对我笑了呵。
——你终于开始愈发地冰冷了呵。
——那,你终于开始想念我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