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自妩媚》裕佳理

8、第 8 章

　　鞭子一旦施展开来，四周立刻笼罩在刺耳的利刃划空声中，象一张大网，当头罩下，而风笑天就站在着网的中央，衣袂因风飞舞开去，凌厉的鞭风仿佛能将他震倒一般。众人心里无不开始捏一把汗，而以关老爷子的眼光看来，这三人的武功果然又有精进，不禁想道＂以一敌三，难免要吃亏，这孩子功夫再好，毕竟年轻，又无兵刃，万一有个闪失，如何是好？＂

　　鞭声大作，上下翻飞，交错往来，宛如蜘蛛结网，只是瞧着，已叫人快透不过气来，可是，说来也怪，这样密集的鞭网，疾风暴雨的狂轰滥炸，却总也沾不到网中之人的衣角，风笑天进退从容，在鞭影夹缝中似乎兀自游刃有余，灵活轻盈，毒蛇般的鞭子竟奈何他不得。

　　大伙悬着颗心定着眼珠子瞧，而对战四人动作太快，让人头昏眼花，目眩神迷，关老爷子自思若换成自己，怕是三十招内，必败无疑。

　　片刻间双方已拆到百招开外，两边势均力敌，堪堪平手，高下难分，施家兄弟又急又怒，急的是大仇近在眼前束手待毙却杀之不得，怒的是三人联手，竟拿不个年轻人，不由地连连狂吼，满腔恼火，全拿出来放在鞭上，手中益发加紧了攻势。

　　一时间风笑天也倍感压力，施家兄弟成名多年，上次失手后更是苦练不已，三人武功之高，不可小视，何况他三个心意相通，亲兄弟间的默契极佳，互为相补，配合得妙到毫巅，攻势之猛，排山倒海相似，身遭的桌椅板凳锅碗瓢盆俱都震飞，劈里啪啦，乒乒乓乓，满院子乱掉，砸着了不少不能动弹的武林人士，好些个被划破了头脸，流出血来，明玉见状，吩咐周围弟子去挪开他们，包扎止血。

　　风笑天身一晃，忽然挣脱了鞭圈，他见战圈离众人太近，再打下去，恐怕造成更大误伤，略一思忖，已有计较，青叶山庄后背靠山，于是便道＂你们几个，连我都奈何不了，还来这里献丑，怪不得要使下九流手段了，原来是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本事低微啊＂

　　三魔都快给他气疯了，吼道＂小畜生胡说八道，谁说奈何不得你，那是爷爷们看你年幼，陪你耍耍，没动真格的＂

　　＂那好＂风笑□□后一指＂我也嫌施展不开呢，那里开阔，见个高下罢＂

　　施威大叫＂别中他调虎离山之计，先宰关老头再说＂挥鞭而击，风笑天反过身来，挡开这招，身行之快，如鬼如魅，一弹之力，竟将他震开三步，施威哑然之中听他沉下脸来冷冷道＂放不倒我，其他人你谁也休想＂

　　他声音不大，却清冷中透着寒意，施家兄弟对视一圈齐想＂今天若制不住这小子，看来大事难成，也罢，待全力拿下了他，再杀关老儿也来得及，就算再来后援，亦不可能比这小子更强，容易对付＂同时喝道＂小畜生找死，待爷爷们打发了你归西＂便即追上，风笑天头也不回，径直向后山奔去，群豪大叫＂风教主小心＂

　　程子卫原本帮忙救人，见情形忙跟着溜出，想来必有一场恶仗，不可不瞧，随便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寻至后山处，果然听得前面小树林中三魔的大呼小叫之声，他未敢离得过近，隐身树后看去，但见施家兄弟走马灯似地围着风笑天打转，似乎已出全力，情形比之方才，更险数倍，没有了桌桌椅椅的碍事，他们已完全放开，雨点般的鞭捎在风笑天头顶胸前落下，严密狠毒，滴水不漏，好几下险象环生。

　　今日要换作别人，只怕这会子已经可以死好几回了，风笑天也不敢怠慢，心道＂果然是高手，好严谨的阵法＂

　　倘若换作一对一，他自然胜券极大，以一敌三，也自扯平，关键这三兄弟默契极深，不易攻破，于是细细留神招式，揣摩可能出现的破绽。

　　程子卫瞧得冒汗，心急如焚，手按剑柄，怕又给人添乱，不敢随便冲上相助。

　　再斗片刻，风笑天已能开始摸清鞭路，三条鞭子，分攻自己上中下三路，他观察良久，胸中渐渐有数，原本守多攻少，此刻已攻守对半，应对从容，虽只孤身一人，却能与对手秋色平分。

　　施家兄弟实未料到这人年纪轻轻，武学上的造诣竟能这般登峰造极，炉火纯青，在他们看去，风笑天的招势并不怪异，也未见走什么偏锋，寻常功夫在他手中使来，威力巨大，他们对他身手的最大的感觉，不是快准狠，也不是靠奇招怪势压制别人，而是只有一个词可以形容，那就是，老练。老练到匪夷所思，老练到无懈可击，任凭对手如何变化，如何怪异不循章法，他都能够生出应变之策，化解对方攻势于无形，让人明白，原来如此普通的招数，竟还可能这样去使，还会有如此妙用，还能产生这么大的威力。

　　这小子的功夫仿佛是练来对付天下人的，再精妙的招势，再高深的武学，在他面前，是不是都一样？他一个人，赤手空拳，与自己三兄弟居然扯平，这太可怕了吧。

　　三人心中越发焦急，难不成这仇报不了了？青叶山庄里那盘精心烩好的大餐，还没来得及品尝，就让这小子端走了，那怎么行。必须收拾掉他，再去吃大餐。

　　风笑天的心思自然与他们相反，他知道援兵已离此不远，以张仲铭他们的速度，应该很快会到，青叶山庄之围可解，而这三人武功高强，出手又狠，别人不一定敌他们得过，必得自己用心才是，于是静下心来，沉着应对，与三魔急躁狂暴形成强烈的对比，一时间飞砂走石，连同他们身边的树木都遭了秧，被鞭下来的树叶树枝不知有多少。

　　早过了正午，日头已西斜了许多，阳光从树逢里照将进来，零零落落，重重叠叠地印在这几个激战的人身上，洒下片片金黄，九月的阳光，姑苏城的小山，原本该是宁静美好的下午，却因这一场你死我活的角力而显得异样的紧张，空气里漂浮弥漫着危险的，令人窒息的味道。

　　程子卫张大了嘴，瞧得喘不上气来，高手们对战之间的那种微妙的力量均衡变化，抑或是看似细小，却牵一发而动全身的进退磨合，很多还不是他能领会贯通得了的，即便这样，也让他这个初涉江湖，几乎没有任何实战经验的新人受益非浅。

　　施家兄弟知道时间拖得越长，对自己这边越不利，可是这对手强得出乎他们的意料，是前所未遇的劲敌，奶奶的，他到底是谁啊，从哪个石头逢里蹦出来的？怎么要报个仇都点儿这么背？

　　两边僵持不下，三魔焦躁到了顶点，再拖一会儿，山庄那边会出什么变故谁知道，今天真是被这小子给坑得不轻，施虎拿眼四处一扫，忽然之间，竟意外发现不远处有个樵夫，挑了两担柴火，正向这边快步而来，那人走得急，又被树木挡了视线，竟未瞧见这里有人争斗。

　　施家老大心念电转，突然便急蹿而至，手中长鞭飞舞，瞬间卷住了那人腰间，跟着反手一带，已将他扯得凌空飞起，那人不过是个普通砍柴的山野乡民，哪曾料到这个，撒手跌落了扁担柴火，只叫得一声＂妈呀＂已如出了膛的人肉炮弹一般，腾空后以极快极猛地速度朝着风笑天当头砸下。

　　风笑天眼角瞟见施虎忽然向后出鞭，已知有蹊跷，但他背对那边，怎么也没想到还能会有这么没眼力见的闲杂人等冒出来掺和，待到脑后生风，立刻回身才知施虎直接拿了人家作武器，砸过来了，那人身体已到眼前，自己若不伸手接他，此人直摔下地，必死无疑，如若去接，势必涉险，情况紧急下容不得他多想，只得两手一托一带，将来势卸去，但施虎这一鞭上使足了力，加上那人自重，势头之猛竟令到他胸口真气一滞，他顺手将那人身子一推，将其平稳地送出数丈开外，远离战圈，那人虽未受伤，已自吓晕过去。

　　而此刻风笑天左脚踝处一紧，原来施威趁他救人分神之际，手中鞭子已迅雷不及掩耳地悄无声息掩过来，圈住了他左腿，施威鞭子比他大哥的略短，却内含金属丝线，是件极厉害的外家兵刃，若被他收力，拉得实了，这条腿非立马报废了不可，施威眼见得手，正要使力回带，忽听得有人大叫＂接剑＂一柄长剑凌空而至，而风笑天反手一抄，跟着顺势下划，＂噌、噌＂几声，竟将绕在腿上的长鞭削断，只不过是把普通的青钢剑，在他手里，居然有削铜断铁之力，施威一下收空，直退出两步方站稳，低头看眼手中断鞭，着实吃惊。

　　原来程子卫眼看危机，扔出自己的配剑，果然奏效，好不欢喜，又叫＂小心啊＂

　　风笑天微退半步，忽觉脚腕处奇痛，便知定是已伤到了，再加上方才一撞，有些气血翻腾，还好手里多了把剑，势可及远，反而施家老二的鞭子被削掉一截之后，鞭阵威力势必大减，于是他反再跟上一步，手腕微颤，霎时间剑光点点，数十招全刺施全一人。

　　原来他已瞧出这三兄弟中，施家老六是最弱的一环，他抱定各个击破的主意，出手再不留情，剑如繁星闪电，仿佛手中握着的不是一把，而是无数把剑似的。

　　其实风笑天几乎从不使用兵器，与人对敌，大部分时间都是赤手空拳，但今天情况特殊，说不得，只好利刃相向了，而施全手忙脚乱＂哇哇＂大叫，他手中所持，是一根金纲短鞭，此时挥舞急挡，风笑天运足内力，和他硬碰，脆响过后，硬生生地将他的短鞭狠狠地砍作了七八段，落于地上，而他自己的长剑剑身，也多了几处大大的缺口。

　　施全大叫＂有鬼，有鬼，＂想后退，却被他剑气笼罩全身，半步退不得，鞭阵少了一鞭，顿时溃散，另外俩人大惊来救，风大教主全不理会他们，只略略招架，长剑急如迅雷般直往施全头脸上招呼，施全失了兵器，慌乱中一个躲闪不及，被他一剑刺中肩头要穴，立马仰面跌倒，血流如注，哭丧着吼道＂这、这小畜生刺中我气门啦，他要废我武功，你俩可千万别让他活着出去啊＂
　　另外俩人又急又怒，咬紧牙关猛攻不放，风笑天集中精力攻击一人的法子虽有效，却极耗自身内力，他没时间调气理息，脸上却不动声色，长剑半分不缓，这次盯住施威乱刺，施家俩兄弟使出浑身解数，仍落下风。

　　施全大呼＂攻他下盘，这小畜生伤了腿了，大哥二哥，快往他腿上招呼＂

　　他躺在地下看得分明，风笑天全身重量移在右腿上，登时想起，刚刚那一鞭必是已伤到了他，于是及时出言提醒，施家兄弟猛地醒悟，两条鞭子，全向他腿上扫来，风笑天此刻确实不便腾挪，立时吃紧，长剑向下，护住双腿。

　　程子卫一跃而出，叫道＂以多欺少，真不要脸＂他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就算自己武功不济，好歹也不能眼睁睁看老家伙们得逞，侠义之心一起，于是跳出来伸张正义，跃至风笑天面前挡住他。
　　施虎气不打一处来，断喝道＂又是你这个闲杂人等，臭小子找死＂

　　风笑天倒吓了一跳，虽知他是抛剑相助之人，但他这么冒冒失失冲出来，实在危险不妥，立刻道＂你不是他们对手，速退＂

　　可惜程少侠已经下定决心要打抱不平了，那里肯退，说道＂老家伙们欺人太甚了，让我帮你＂

　　施家兄弟哪还跟他废话，直接向他要害处招呼，程子卫惊道＂哎哟，杀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