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自妩媚》裕佳理

38、第 38 章

　　该如何回答她这话？说好，那不现实，说不好，会伤了她心吧？

　　风笑天没办法回答，言不由衷的话他不想说出口，而无法实现的承诺更不可以轻易许下，他犹豫了，人生中第一次，为了一个女孩子的问题而愁肠百结。

　　文冰居然没有追问，也许是她相当满意现在的这种感觉，又或许是她理所当然地认为，他不会拒绝她，这个脸皮薄得要命的家伙，想让他说些好听的话，他会很不好意思吧，她在心里微笑，阿洛，她喜欢他，老天爷让她失去了那个最重要的人，八年了，而当这个名叫阿洛的年轻男孩，摔进她怀里的那一刹那，她就知道自己的心动了，就没有打算再放手了，不管他是谁，都无所谓，她只想单纯地对这个人好，想亲近他，保护他，看着他笑，仅此而已。

　　两人各怀着心事，有片刻谁都没再说话，不知不觉的，已到了游侠堡，石宝生果然不放心，站在大门外张望，看见他们，才长出一口气，眼见自家大小姐依偎在那人怀中，状甚亲密，月光下这两个人珠联璧合，登对得一塌糊涂，连他也惊讶不已了，曾经以为自家小姐没有人能配得上，可那小子，不光是眉眼好看，似乎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什么东西在他身上环绕，回想昨天晚上，他那双修长的手直伸入那重伤少年的胸膛里的情景，石大管家不由得浑身一颤，这小子，看着安静温和，却有一颗强大的心呢。

　　两人从马上下来，石宝生迎上前，文冰道＂害你站在这里等，其实斧爷跟着我们呐，不会有事＂

　　石宝生笑道＂反正我也有空，再说天这么黑了，多少有点挂记，出来看看＂

　　文冰将马缰绳交给他，拉着风笑天走了，石宝生问随后到达的铁斧＂怎么出去了这大半日，洛阳城里有那么多好玩的地方么？＂当然他是半开玩笑的口气，洛阳城再好玩，大小姐从小到大，也早就玩遍了。

　　铁斧没好气地道＂还能做什么，吃吃喝喝，打打闹闹呗，这俩小家伙＂

　　石宝生哈哈大笑＂别恼别恼，看他们亲亲密密的，多好，难道你希望咱家小姐一辈子愁眉苦脸，嫁不出去？那孩子挺好的，别老对他存偏见＂

　　铁斧叹道＂我存偏见有屁用，大小姐自己喜欢＂

　　石宝生笑道＂对，什么也赶不上她自己喜欢＂

　　文冰和风笑天道了晚安，各自回房休息，文冰心情舒畅，一夜好梦，风笑天却坐立不安，整整一夜无法入睡，五哥和文冰怎会认识，又有什么交集，他怎么一点都没听五哥提过，按说那时的文冰还是个极年幼的小女孩，居然能对安心如此倾心，真是不可思议，也许这能证明，情缘这种东西，与年龄无关。

　　另外，还有那块教主令牌，想来想去，好歹忍住了做飞贼的冲动，这样对她下手，不太道义，还得想个更好些的法子才是，最好莫伤她心，尽管在这事上，是她无理取闹在先，好好地，拿了他令牌不还，那对他，可是很重要的东西啊。

　　次日一早，文冰梳洗完毕，再来找他＂阿洛，我们走吧？＂

　　＂去哪里？＂这么一大早的，她又要出去玩吗？风笑天不得不佩服她精神真好。

　　文冰正要说话，一个家丁匆匆赶来禀道＂大小姐，丁师兄找你，说是原料不够，请您着人去催＂

　　＂不够？＂文冰一皱眉＂怎么会，不是说好的嘛，我去看看，阿洛，你跟我去＂也不管人家愿不愿意，拉了他袖子就走，风笑天身不由己地跟着她，真拿她没办法，是不是她打算从今往后无论走到哪里，就这么拉着他不放啦？这这这，这让他多难看，太扎眼了。

　　果然丁朋还没开口说明情况时，眼睛就盯在文冰拉着他的手上，风笑天好容易从文大小姐那里扯回自己的袖子，站过一旁，丁朋自然早听到了他的传闻，不屑地上下瞥他两眼，直等文冰开口问他，才道＂是还缺个一成样子，这批药量大，也可能是义心堂计算时出现误差，以前也有过这种情况，派人去催促一下，让他们尽快送来才好＂

　　义心堂是专门提供草药原料的大商铺，不在洛阳在西安城郊，丁朋要监工走不开，文冰道＂明白了，我这就叫斧爷带人去跑一趟＂叫人去喊铁斧。

　　丁朋一指风笑天＂这个人是干什么的？＂

　　文冰道＂对了，昨天没碰到师兄，忘了说，这是阿洛，他可是个很好的大夫，阿巧他弟弟的事，师兄你听说了吗？＂

　　听说是听说了，可这小子怎么看，都不象个看病的郎中吧？丁朋拿眼斜着眼前的人，心头很是不爽，听说师妹一见了这人，连性子都转了，对他百依百顺，真他妈的，这小子算哪根葱啊？

　　他是文冰父亲唯一的徒弟，文冰平时对他也礼让三分，加上知道他对自己有意，并不和他多做交流，谈的都是堡中正事，私底下，反不如铁斧石宝生那样亲近，有些近而远之，此刻见他眼神不友善，文冰心中可不喜欢，说道＂阿洛是神医呢，也很懂药，他是来帮我的＂

　　这话说得风笑天一阵惭愧，天知道他是来干嘛的。

　　＂很懂药吗？＂丁朋撇撇嘴，就这小子，可能吗？心念一动，道＂懂药好啊，那不如叫他和铁斧一块去趟义心堂好了，他既然是来帮忙的，也要让他有事可做嘛，现在咱们又缺人手＂

　　文冰道＂让阿洛去义心堂？＂回过脸来看看，道＂他能行吗？＂话这样说，心里倒觉得这主意不坏。

　　铁斧匆匆赶来，手里却捏着封信，说道＂大小姐，刚刚有人送了这信来＂

　　文冰道＂写了什么？＂

　　铁斧道＂还没拆开看，只不过这落款上写的是、写的是、＂他一脸诧异之色，文冰道＂怎么啦？落款谁啊？谁的信？＂

　　铁斧道＂信是给大小姐您的，下面的落款是，圣水教风笑天教主＂

　　文冰听到圣水教三个字，身体不觉一震，风笑天听到自己名字，顿时明白，这信必是刘祁所写，他看自己两日没有动静，就按事先商量好的，先写了信来讨要东西。

　　丁朋第一个叫道＂什么？你说谁？＂

　　铁斧道＂信上是这么写的，圣水教教主＂

　　文冰沉下脸道＂信给我看＂抽出信纸，看了几遍，脸上慢慢浮上不解的神情，石宝生也走过来，见她神色有异，问道＂什么事？怎么会有圣水教的信？＂他知道大小姐唯一和圣水教有瓜葛的就是那个人，可是那人已经死了八年了，为什么会有人给她写信？

　　丁朋催道＂师妹，信上说的什么？你怎会惹上他们那位教主了？＂

　　文冰道＂我几时惹过他了＂

　　丁朋道＂那他信上什么意思啊？我跟你说，我听闻姓风的那小子可厉害得紧，没事不能随便得罪，他圣水教和咱们游侠堡从未有过来往，送信给你干什么？＂

　　文冰看了看他们几个，道＂信是他们教主的口气，也还算客气，只是，他要我归还他们圣水教的教主令＂

　　丁朋叫起来道＂教主令？那是什么东西？听上去很要紧的样子，师妹你拿他那个做什么？＂

　　风笑天也在看着文冰，铁斧和石宝生互望一眼，也看向她，文冰一跺脚道＂我明白了，是上回那事，那个人，一直向我要什么牌子，一定就是这个了，他说的，一定就是这个什么教主令了？那人难道是圣水教的？＂

　　石宝生沉声道＂看来是了＂

　　丁朋不知此事，问道＂什么人？怎么回事？＂

　　文冰道＂都快一个月前的事了，有一个家伙莫名其妙地跑到庄子上，冲着我就要什么牌子，说那东西很重要，我就问他那是什么，他又不说，只叫我还他，我一不高兴，就说，偏不还你，有本事你来取，那人真的来过两次，宝生看他可疑，就把他打跑了，听说那人的武功还相当不弱＂

　　丁朋道＂他没说他是圣水教的？没说他是谁？＂

　　文冰道＂没说啊，就只火急火燎地问我要东西，说是一块黑乎乎的牌子，又没说做什么用的，我怎么知道那么重要＂

　　丁朋道＂这下坏了，大概就是这个把他们得罪了，说不定那就是什么顶顶紧要的东西，人家教主亲口来要了，师妹你赶紧把东西还人家才是啊？＂

　　文冰瞪眼道＂怎么还？＂

　　丁朋道＂你不还给他，万一他要是找上门来＂

　　文冰道＂找上门就找上门，又能怎么样，我又没拿他东西＂

　　风笑天一怔，丁朋叫道＂你没拿？那你承认什么啊？＂

　　文冰怒道＂我哪有承认拿他东西？只是因为那人态度不好，我一时气不过，就只说了不还，又没说真拿了他的，谁叫他那么嚣张，还敢上我家里来搜，我越发气不忿，才没跟他挑明不是我拿的，谁知道他这么当真＂

　　石宝生接口道＂看来当真是极要紧的东西了，要不然他们教主不会写信来，这下倒解释不清了，他们只怕已经认定是我们拿的了＂

　　丁朋不敢过多指责文冰，便回头向石宝生道＂我说你这个大管家怎么当的？捅这么大篓子出来，还把人打了，不长脑子啊你，这下好啦，你知道他圣水教教主是谁吗？他要杀上门来，你、你打得过他吗？＂

　　石宝生眼角一跳，道＂我知道，他们风教主号称武功盖世，出道十年，从未有过败绩＂

　　丁朋道＂知道就好，那你说，怎么办？＂

　　铁斧道＂没拿就是没拿，他还能怎样，跟他说清楚，不就得了＂

　　文冰道＂就怕说不清楚了，上次那个人也不知道是谁，谁知道他回去以后怎么说的，还不知把我形容成个什么样儿呢，他要非说我霸占了他的东西，我怎么解释？＂

　　丁朋急得转了两个圈，道＂好哇，这篓子捅的，谁不好得罪，偏偏得罪他，那姓风的小子可是高手中的高手啊，你得罪了他，他不给你下马威才怪＂

　　铁斧冷笑道＂高手？他自己封的吧？传闻什么的，有多少可信？退一步说，就算真有那么厉害，他也不敢把大小姐怎么样，咱家大小姐可是他五哥的、＂话没说完已被石宝生叫了一声＂斧爷＂打断，急忙住了嘴。

　　文冰神色黯然＂早知这样，当时就不跟那人赌气了，直接跟他说没看着，没拿也就是了，怎么还搞出这许多误会来，他家教主真的找来的话，只好实话实说，信不信也由他了，我想，或许人家不会不讲道理吧＂

　　风笑天默默退了一步，他心中的震惊才不比文冰小呢，弄了半天，误会一场，他的东西根本不在这姑娘身上，那他远道而来为的什么，被刘祁设计弄进游侠堡来，没想到还得了这样一个结果，真是可笑。既然如此，那他是不是该走了？可是，又怎么跟文冰说？或者什么也不说，不解释，悄悄地走掉会不会更简单些？

　　文冰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反正信上也没说后果会怎样，咱们该干什么还得干什么，管他呢，对了斧爷，叫你来是要请你跑一趟义心堂，师兄说药材不够，请你去催＂

　　铁斧道＂是，这就去＂

　　丁朋还要说什么，文冰笑着推他走道＂放心，这里没事，人家真找来时，小妹自会抵挡，师兄只管把心放在肚子里，快去别院看着点吧，那边新人一大堆，可别出岔子＂

　　丁朋一路走开一路道＂我能出什么岔子，真是的，倒是大管家这边，好好想想法子吧＂

　　文冰道＂知道了知道了，我们会想法子的＂打发走了自己师兄，看看手中的信，不禁叹气，这么多年了，和圣水教全无交集，没想到今天居然因为一个误会，又牵扯在了一起。圣水教教主？他的传闻满天飞了，而且那个人也跟她提起过他的那个兄弟，似乎很喜欢那个最小的弟弟呢，说他是什么天纵奇才，她才不信呢，哪里还有人会比他更好？

　　真的是阴差阳错，如今得罪的，是他的兄弟吗？会因为误会起冲突吗？

　　哎呀，不管了，眼下事情不少，这事以后再说吧，人不来，谁知道如何对应，文大小姐甩甩头，暂时忘掉这事，说道＂那斧爷你就动身吧，啊，对了，把阿洛也带上吧＂

　　铁斧瞟一眼那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的人，真麻烦，还得带这小子么？

　　文冰却拉起风笑天的手道＂阿洛，你就跟斧爷去一趟好不好？你刚刚来，有好多事情，都要从头学，你愿意吗？＂

　　风笑天微微一笑，心里却大不是滋味，这傻丫头，真的以为他会留下来帮她了，还要他从头学起呐，他有一种说不出的欠疚，对她，他撒了谎，骗了她，这可不是他一贯的作风，事情已到了这一步，仿佛也没必要刻意解释，那样会让她更乱，不如就这样吧，不经意地离开她，应该是最好的法子了。

　　＂好＂他说＂我跟斧爷去，只要他肯带着我，不怕我给他添麻烦＂

　　文冰笑道＂不会麻烦的，是吧斧爷？阿洛很乖的＂

　　铁斧翻翻白眼，那意思，大小姐您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石宝生暗暗好笑，轻推他一把，小声道＂你可得把他看好了，那是大小姐的心肝宝贝啊，看到没，现在就开始历练他了，将来要持家的＂

　　铁斧气得鼻子都歪了，恶狠狠地道＂放心，走不丢他＂心里实在不明白那小子哪里好了，一个大小姐一个大管家，这么宠他惯他，还有个谱没有？

　　文冰只是拉着风笑天的手说道＂快去快回啊，别让我等太久，我会想你的＂

　　风笑天见她温柔地望着自己，却不知道她的眼睛是不是透过自己，望见了另一个人，他的心，轻微的有些刺痛，却只能笑笑，说＂知道了＂既然她希望他为她去做这件事，那他一定如她所愿，为她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