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教]荣光归真》君子烈

18、Part.17 吾乡何处【重修】

　　夕阳拥抱着祥和的并盛。
　　在嘈杂的街道上徘徊，纲吉皱着眉，竭力忽视心中越加明显的忐忑。
　　面对自己生命中举足轻重的导师时他都可以冷静下来，但面对奈奈妈妈……
　　心烦意乱。
　　烦躁地抓了抓头，他反应过来后哑然。
　　以前早已克服了的小动作一朝苏醒，仿佛那几年的严苛修行全都还给了老师。也不对，自己现在是少年，还没有那么多经历……所以近乡情怯也不足为奇吧？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个理由有多牵强。
　　当年去往意大利的时机不对，一群人匆忙就上了飞机。他一直认为母亲有超直感，不然怎么会在家中突然说出不让自己去往意大利的话？当时自己却沉默着面对母亲哀求的言语，最后几乎是以离家出走的方式赶向约定的地点，连一秒都不敢在并盛多呆。
　　他的软弱直接伤害了母亲。
　　而刚到彭格列就险些身死，也正是那时他才有了“母亲才是彭格列的直系后裔”这一疯狂的猜想。后来相当于断绝关系了吧，少有的几次去看望，母亲也闭门不见。
　　不过他知道母亲是爱着自己的，正如每年生日时那唯一一个平凡而温馨的匿名礼物。要是知道自己去世的消息，母亲该有多伤心？那边的局势又乱成那样……
　　自己欠了母亲太多。
　　纷乱的思绪在脑中盘旋，纲吉买了一杯冷饮，试图让自己清醒清醒。吸了一大口手中的饮料，冰凉的液体顺着食道流向胃部，那种体温被带走的感觉让他打了个寒颤，长长地叹出心中憋闷。
　　前方传来鞋跟撞击地面发出的踢跶声，他懒洋洋抬眸，出现在面前的紫发少女扬起羞涩的微笑。
　　怔了一下，纲吉回身买了一杯冰柠檬水，在小声的道谢中递给脸颊微红的少女。

　　“真没想到在这里碰见你，库洛姆。”
　　走出冷饮店，纲吉站在库洛姆的旁边，看着一直以来都让自己无奈又心疼的少女，眸中不知不觉带上了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的宠溺。
　　红了红脸，库洛姆却没有像往常一般低下头。紫色的大眼睛疑惑地看着纲吉，她欲言又止，瞳孔深处飘过靛蓝色的华光。
　　“BOSS……？”
　　“嗯？”笑着应声，纲吉完全不担心被看出的后果。
　　雾的直觉让他吃惊，但在前几日同六道骸短兵相接之后，他就完全没有了压力。
　　——太弱！
　　十年前的众人完全不能与十年后相提并论。而作为死死压十年后那群一头的十代首领，纲吉有自信可以接下任何麻烦。
　　不过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没什么。”
　　似乎是发现自己的行为不太礼貌，娇小的紫发少女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小口地吸着杯中的冰柠檬水。即刻她看向泽田纲吉，支支吾吾地开口：“骸大人说……嗯，想要和BOSS……”
　　点了点头，泽田纲吉暗笑。
　　找场子？
　　“啊，我知道。”抬手揉了揉库洛姆紫色的凤梨头，纲吉的笑容带了让人安心的味道。他向四周扫了几眼，俯在库洛姆耳边低声道：“放心吧，骸翻不出什么浪……附身毕竟辛苦，最好现在开始哦，可爱的库洛姆。”
　　“啊……，嗯！”脸一下子红了起来，点了点头，库洛姆闭上眼睛，

　　——骸大人……
　　——kufufu,找到了，库洛姆？
　　——嗯。但是……BOSS有些不一样。
　　——？
　　——让人感觉很有威信、很安心呢……就像父亲一样……
　　——……

　　“该死的黑手党！”
　　不意外地，纲吉在第一时刻就遭到了附身状态六道骸的凌厉攻击。
　　轻巧地跃到一边，他谦逊地微笑：“彼此彼此。”
　　悲愤莫名，六道骸幻化出三叉戟横扫，被后跃躲过的纲吉一下抓住手腕。转身把六道骸锁在怀中，纲吉吻吻他的耳廓，挑眉：“我怎么了？啊——那一次是你幻术不精，不怪我。对了，满意吗？”
　　脸上罕见地爆红，六道骸磨牙，鸳鸯色的眸中满是愤愤不平。刚准备说些什么，环住腰部的手臂突然松开，着实让他愣了一下。
　　努力挥去心中的空落感，他继续挑衅：“kufufu，彭格列，要逃跑了？”
　　“不玩了，回去。”随意地挥了挥手，纲吉踱着悠闲的步子，沿着街道慢慢往回走。
　　身后六道骸冷笑：“回去？你能回哪儿？”
　　他一下子愣住。
　　是啊。回哪儿呢？
　　“……回家……”
　　几乎是喃喃着，纲吉笑得凄凉。
　　此心安处是吾乡，能让他心安的人不在这个地方，又有何处是家呢？
　　抿了抿唇，六道骸向前几步拉住纲吉的手，拖着他继续向前。心中隐隐的后悔硬是被抹去，他看了一眼木木的纲吉，唇角重新勾起惯有的弧度。
　　“哦呀哦呀，要做胆小鬼吗，彭格列？”
　　『哦呀哦呀，要做胆小鬼吗，纲吉？』
　　“才不是……”
　　弱弱地反驳，纲吉突然想笑，眼眶却一点点烫了起来。
　　沉默了一瞬，六道骸仰头，看见天边金色的云霞。
　　“走吧，我陪着你。”

　　轻车熟路地走过街道，到达年少时生活的小院。
　　栅栏门关着，纲吉定定地杵在门前站了许久，始终没有摁响门铃。心中的痛苦与挣扎翻腾不休，他闭了闭眼睛，感到指尖都在颤抖。
　　最后纲吉也不知道是自己摁响门铃的，还是六道骸帮自己的，都不清楚了。只是当看见来人的时候，他的脑海中轰然作响，几乎克制不住跪下去痛哭的欲望。
　　来开门的是母亲。她以记忆中一贯温柔的笑颜迎接纲吉和骸进屋，习惯了自己的儿子带来或陌生或熟悉的客人。庭院中晾晒的衣物翻飞成一只只雪白的鸟，三人走过这片鸟群，她笑着埋怨纲吉怎么不提前向家里说一声。
　　多年的布置、隐瞒与欺骗给予了泽田纲吉高超的演技，他撒娇一般地说出早就编好的理由，心中一抽一抽地疼。手中握住六道骸修长的手指，他笑了笑，觉得至少有了继续下去的勇气。
　　晚饭则重复了少时的热闹。泽田家的食客们到齐，就连外出云游的碧洋琪都正拉着安稳吃饭的狱寺隼人表达作为姐姐的火热爱意，直让恢复正常的银发少年大呼吃不消。蓝波第N次挑战里包恩失败惨遭魔王蹂｜躏，不巧被暴风尾扫中的六道骸笑意盎然地拂去头上散落的生菜叶，忽然面目狰狞地站起唤出三叉戟。
　　纲吉在一旁微笑，并不去控制混乱成一片的局面。他只是默默地看着、笑着，任凭微酸却温暖的情愫浸染整个心脏。

　　“彭格列，如果当时你带我来这里共进晚餐，那么黒曜一役你完全可以不战而胜。”
　　晚饭在碧洋琪的新菜中轰轰烈烈地落幕，逃过一劫的六道骸扶着额头坐在沙发上。
　　看着他眉宇间露出的一丝疲态，纲吉有些心疼：“解开俯身吧，骸。要不然你真要去掉半条命。”
　　难得乖顺地点了点头，六道骸的确感到了难言的疲惫，忍不住靠上纲吉的肩。腰间环上一双微凉的手臂，他落入纲吉怀中，仰头看着纲吉，忽然笑来了起来：“那么库洛姆就拜托了。好好照顾她，别回黑曜。”
　　眼见他周身萦绕上的靛蓝色的薄雾将单薄的身形湮灭，纲吉没来由地心中一紧，缓缓收紧手臂，直到缥缈的雾中显出少女窈窕的身段。
　　“BOSS……！”
　　猛然发现二人如此亲密的姿势，紫发少女从头红到脚。
　　浅笑着温声安慰了手足无措的库洛姆，在对方红着脸溜出去时纲吉不禁莞尔。
　　“那么，我也……”
　　狱寺隼人同样想悄悄溜走，纲吉眼疾手快地抓住了他的手腕。
　　焰色的眸中渐渐浮现出黯然，他低下头，声音带了些难过：“这么快就要和我分开吗，隼人？”
　　“哎？我……”看不见泽田纲吉的表情，狱寺隼人只觉得心中一慌阵脚大乱，想要说些什么，但脑子中就像是卡了壳。
　　纲吉继续低着头，泫然欲泣：“还是没有办法接受我吗？……隼人？”
　　“不、不是的！对不起！”
　　银发少年手足无措地想要安慰，纲吉仍是垂着头，被乱发遮挡的眼透出隐隐笑意。即刻他有所感应一般抬起头，恰巧迎上母亲心知肚明的微笑。
　　他怔住，继而不好意思地移开目光，唇角爬上难为情的弧度。

　　复仇者监狱，水牢。
　　深的连光都达不到的地方，发色宵蓝的少年静静悬浮在水中，双眸紧闭。在下一秒他的身体一抖，细细的血线从唇角溢出。
　　右眼隐隐作痛，六道骸睁开双眸，苦笑。
　　这次玩大了……
　　他可以放弃所有，拒绝所有，但面对泽田纲吉时一切都颠覆了——完全是不可抗力。
　　他竟会希望一直能陪伴着这个人，或许是贪恋黑暗中的那份温暖吧，然而靠近时才发现那温柔太过灼热，将他的坚强瓦解成沙。
　　『我一定会救你出来的，骸！』
　　“真是够大言不惭，彭格列。”
　　唇角笑容略带讥讽，宵蓝色的眼中却带着连他自己都没有觉察的迷茫与温柔。
　　经年暗无天日的水牢中寂静无声，唯有气泡破裂的轻响在水中传递。
　　一片静默中，他低笑：“不过也不是不可以……姑且，我就期待着你的作为，泽田纲吉。”
　　透过呼吸罩的声音显得模糊，他缓缓闭上双眼。

　　窗户刷拉一声合闭，斜飘到身上的雨丝被生生截断。
　　将手上烫金的大部头合起放在红木圆桌上，泽田纲吉无奈地笑了笑。
　　“怎么了，骸？”
　　自己身处的房子是这个时空的泽田纲吉偷偷在并盛购置的别墅，除了骸之外无人得知，倒便于修养。经过这三四天的时间，泽田纲吉已经彻底摸熟，身上的伤也好得七七八八。
　　……虽然这三四天他几乎不敢见这位别具一格的雾
　　赋闲在此的十代乐得清闲，有时翻出几本书看看，试试自己的语言功底。这种生活确实不错，如果忽略时不时出没的骸的话……
　　“怕你冻死。”薄唇勾起浅浅的弧度，六道骸放下手中的红茶。
　　更无奈地看了他一眼，泽田纲吉执杯饮了一口，在味蕾传来醇香甘甜的味道时眯起双眸：“你加了什么？”
　　“担心有毒你可以不喝。”在泽田纲吉对面坐下，骸支着下巴看着泽田纲吉，鸳鸯色的眸中缀着星星点点的笑意。
　　呛了一口，纲吉咳嗽着看向若无其事的骸，心中的小人在哭泣。
　　以为骸变温柔了的我真是个傻子啊啊啊——！
　　狼狈地抽出一张纸，泽田纲吉擦了擦唇角。转身窝进沙发里，他瞟了一眼跟过来的骸，挑眉：“有事？”
　　“是。”表情逐渐严肃起来，骸左手拈起玻璃茶几上的一张信纸，双眉微蹙。
　　宵蓝色的长发顺着斜靠在沙发上的姿势滑落，他撩开挡住眼睛的鬓发，在浏览过信件后眉头皱的更深：“这个家伙真是阴魂不散……他是怎么放到这里的？”
　　“别再去管它。”伸手弹了弹薄薄的信纸，泽田纲吉唇角勾起刀锋一般的弧度。“这是约战书。来自彭格列第十一代首领。”
　　“你怎么办？”眸中有着担忧，骸坐在泽田纲吉身边，语气踌躇 “真的决定过去？”
　　冷哼一声，泽田纲吉虚了虚眼，焰瞳中不明的情绪翻涌不休。
　　深深凝视着他，骸忽然发现这个成为青年的少年锐利得如同刚开锋的宝剑，冰冷而耀目。
　　他笑出声。
　　“在西西里——几乎所有人都认为，彭格列的十代首领的光芒，是由他的导师引导而出的。”低下头吻上泽田纲吉的眼角，骸看进泽田纲吉疑惑的眼，心中涌起想要拥抱他的冲动，而他也照做，“但我总觉得里包恩的存在压抑了你。若你有朝一日能真正脱离里包恩的影响，纲吉，你的光芒将无法阻挡——就像现在一样。”
　　“你不喜欢里包恩？”冰凉的长发丝绸般滑过脸颊如轻吻，泽田纲吉顺着下颌上的力道抬起头，问。
　　鸳鸯色的眸中浮现出忧虑，骸摇摇头：“也不是。纲吉，我看不透他……”
　　“我也同样。里包恩永远是个谜，不是么。”笑了一声，泽田纲吉仰起头，作势就要吻上骸的唇。
　　嘴角勾了勾，骸低头相就。
　　“哗啦啦——”
　　二人马上分开，骸的目光从一脸平静的泽田纲吉脸上转移，在触及被打碎的落地窗后黑了脸色。
　　执刀的高挑身形从窗户外轻巧跃进，语言一如十年前让人无奈的爽朗：“啊哈哈，真是抱歉啊骸，打扰你的好事了。——说实话，你设在这里的幻术真难破除呢。”
　　“于是山本你就强攻？”泽田纲吉反问，目光在看着破窗而来的青年时带上了惊喜。
　　转过头刚想为自己辩解几句，山本在看到沙发上坐姿随意的焰瞳青年时头脑一片空白。
　　想说的话卡在嘴边，他愣了半晌，仿佛不相信一般小声开口。
　　“纲……？”
　　“你们聊，我还有事。”
　　看着一下子沉默下来的泽田纲吉，骸皱眉，从沙发上起身。
　　气氛沉甸甸的压在剩下的二人心头，泽田纲吉抬眸，在与琥珀色双眸的青年四目相对时扬起唇角。
　　“好久不见，山本。”
　　“啊，是啊。”
　　所对上的，是青年复杂的目光。

　　“哦呀哦呀，挺有毅力的。”
　　混沌成一片的精神世界中，骸手中的三叉戟指向地面，鞋底碾着宵蓝发色少年的手指，在发现原本躺在地上生死不知的少年化作一团雾气时挑眉，语气不屑。
　　诡异的笑声回荡在这个不真实的空间。略有些狼狈的少年出现在不远处的对面，整理衣领的动作显得闲适优雅。
　　骸勾了勾唇角：“只有这种程度？怪不得纲吉来到这里而不是留在十年后。”
　　“这种事情可不是你说了算。”同样幻化出一把三叉戟，六道骸取下断裂的银色发箍，眯眼看向脸上满是戏谑之色的青年，唇角拉出一个隐含怒意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