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第 46 章 ...
-
然而兔子最终也没有来撞树。
张岂页在水潭边撒开了人马，来自刘表的那只溃军却没有继续前进的勇气了，又或者他们的统帅足够聪明，总之就是趁着夜色他们退兵了。
夏侯渊“……”
安盈“……”
张岂页“……”
怎么会这样？这是大家心底共同的疑问，尤其张岂页，以百名精锐杀伤三百敌人，听起来歼敌率是过瘾了，但综合虎卫军平时的赫赫威名，这真算不上多大一桩功劳，与他预计中全歼对手一个千人队，以一敌十的辉煌畅想实在差得太多。
梦想与实际落差太大，第二天的行军，张岂页的脸上漆黑漆黑的。
他本来就是个少年，平时故作老成就算了，现在嘟着嘴，斜着眼，看什么都不顺眼，走两步路就要踢踢密林里的树桩，树叶出气的模样像极了闹别扭的中二少年，安盈看得十分之可乐，但落在旁人眼里，尤其是此行军阶比他高，资历比他老，昨天却没有抢到前敌指挥权的夏侯渊副将眼中，那便是彻头彻尾的骄兵，自大，看不起同僚。
不知不觉，张岂页身前身后，拉出老大一个空圈。
红鸾叹了口气，策马加速穿过真空地带，来到张岂页身边。
“小将军留步！”
张岂页瞬间收起他那副天地都欠了自己十万贯的嘴脸，先与安盈见礼，随后腼腆的道，“红鸾姑娘勿要折煞末将，家姐当日得红鸾姑娘照顾，岂页还没谢过呢！”说着在马上团手施了一礼。
他说的是张岂巧给安盈做房建总工程师的事，虽然安盈自己天天都过问工期，但作为当之无愧独一无二的安家后院大总管，张岂巧和红鸾的友谊也是非比寻常的。
红鸾无所谓的笑笑，“小将军提到岂巧，那便什么都好说了。我的确与她交好，自来便是姐妹相称，所以红鸾托大，有几句话是作为姐姐想跟弟弟说的，希望你不要生气。”
张岂页哪敢，忙摇着手说不会，又肃容整言，摆出洗耳恭听的模样。
红鸾也不客气，直接将张岂页现在的态度与这一圈真空联系起来。
其实说白了也没什么，只是张岂页是昨天那一圈争领兵权的小头目中帽子最小的，夏侯渊却将指挥权给了他，一半是他当日在许昌的那一战名声赫赫，另一半却是看在安盈的面子，现在如愿以偿仗打赢了，你马上摆出一副死要钱的脸，这算怎么回事呢？你仪仗的是什么呢？功劳？还是夫人的面子？瞧不起人怎么的？
张岂页被说得冷汗连连，末了红鸾道，“这些话，我是替你姐姐说的，你小小年纪，这些事，你想不周到也不稀奇，只是你却要知道，夫人在许昌过得艰难，指不定什么时候人家拽着你就能扯出来夫人，万事都得留心。”
红鸾说完就走了，安盈脑袋都不够用了，到离开一段，张岂页什么都听不到了，安盈才小心翼翼的扭头，几乎与红鸾面对着面，问道，“你吓唬他呢吧？张岂页什么时候能扯上我了？”
红鸾无奈死了，要说他们家夫人是真聪明，可愣是在这最简单的派系之争上看不出眉眼高低，红鸾纵马，将自己的坐骑和所有人都拉开一段距离，远远坠在行军队列的末尾，咬着安盈的耳朵用气音问，“夫人离都的时候，可还记得送行的队伍都有谁吗？”
安盈还在想，红鸾直接便道，“典韦将军，张辽将军都没到场。”
安盈“？？？”
红鸾头次对自家夫人生出恨铁不成钢的心，忿忿道，“难道夫人就没发现，此行所选百名将士，除开刘虎，张岂页，这寥寥数人，其他的全是夏侯将军麾下，有夫人这一路授业，他们回去至少也会官升一级，这军中的伍长，什长，随便抓几个丁就能派个长，可是夏侯将军帐下听调的裨将，牙将，那都是有数的啊！”
“啊，是有数的，那又怎么了？”
“怎么了？”红鸾简直想磕自家夫人一脑门，“一个篮子里放不下，自然要挪出去，挪出去带别人的兵，别人是谁，不是典韦将军，就是张辽将军，夫人难道还不明白？！”
明白了！安盈唰的白了脸，这是明晃晃的抢人兵权。
红鸾终于顺了口大气，可算是说通了。
红鸾把憋在心里好几天的话说出来，心情舒畅了，剩安盈青白着一张脸，哪哪都不是滋味。不是被红鸾教训了觉得抹不开，而是千防万算，连破鞋都豁出去顶头上了，怎么就还是没躲过派系之争呢？！
前方传来一阵喧哗，前进的步调被打乱了，红鸾一手拢住了自家夫人，一手按上腰间的剑柄，又到了午饭时间，打头驱兽的刘虎被撤下来，换上没有什么威慑力的清道夫，林子里的动物马上就放肆了，它们仗着自己土生土长，而且兽数众多，对山野里从来没见过的“动物”或围观或觊觎，正好成为众人送上门的午餐。
这种情形在刚刚离开许昌的时候还能让大家觉得新鲜，但是在现在，已经没人会大惊小怪了，前面的猎手敞开了放箭猎杀，片刻功夫就集齐了一餐饭需要的野味，之后刘虎的战马再次位置前移，将剩下的野兽驱散，功效百试不爽。
下午张岂页果然是一扫上午的千山独行架势，人缘重新好了起来，也不知道他做了什么，脸色还是那个脸色，臭臭的紧巴紧巴的，可时不时会有战友策马到他身边，或者勾肩搭背的说小话，或者三五人在山谷里胳膊挨着大腿的并行，时不时会有古怪压抑的笑声从以张岂页为中心的地方散发出来，而每到这个时候，张岂页的脸色只有更臭更苦的，但却没人再将他孤立起来了。
晚上休息，安盈好奇的遣了红鸾去打听，红鸾是直着去的，弯着腰虾米似的回来的，她在安盈耳边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揭开谜底，前一晚在夜战中杀得刘表孤军落花流水的荧光，其实就是磷，张岂页弄了点那玩意故意在自己身上烧了个泡，他本就年少，受了伤不禁疼上脸上面也是有的，红鸾还打听到，这小子为了效果逼真，把磷抹在自己腿根处，于是整个行军一整个下午都不缺笑料了，连夏侯渊都忍俊不禁。
一点苦肉计，效果非法，却恰到好处。
人家的烦心事解决了，自己的问题还大红灯笼高高挂，安盈这心里是一半的海水一半的火焰，无论如何平静不下来，有心倒头就睡，逃避一下现实，回头张望一眼，平时一落地扎营就支起来的帐篷，还好端端叠成一板在马屁股上挂着呢，也没人把它解下来。
红鸾把山涧水递过来，触手冰冰凉，安盈忙又推了回去。安盈这人从上辈子到这辈子，如非必要她是真没讲究，现代人连耗子都能当高档货摆上餐桌，想讲究也讲究不起来，口眩目染的就是这基点，但是人嘛，自己的身体肯定有自己的罩门，安盈上辈子长了个不挑食不特性的特胃，唯二的罩门就是碳酸饮料和冷水，前者搭着麻辣烫那是一搭一个准的跑肚拉稀，上学时请病假的不二法宝，后者的搭子则是烧烤，功效也是一样一样滴。
这里被安盈一推，红鸾马上就反应过来了，有些歉意又有点无奈的对安盈说，“夫人还是将就一下吧，晚上还要赶夜路，到时候想喝也不定有没有空余了。”
安盈听得一愣，趁夜急行军吗？她怎么不知道？
“武头说，这里离荆州还是有些近，要防着他们破釜沉舟，咱们走的虽然是没人走的路，但也说不好会不会被他们绕到前面去堵了，还是早早赶到豫州才行。”
夏侯渊的命令，那就没办法了，安盈点点头，表示知道今晚没觉可睡了，但仍然拒绝喝生凉水。
红鸾想了想，拎着水囊走了。
差不多半个时辰之后，所有战士补充食水毕，战马也喂得饱饱的，一列战士，再次踏上前进征程。
天色开始渐渐暗了下来。其实现在还是夏日，一年里白昼最长的季节，但是山林就是比平地黑天早，谁也没办法。安盈是全队人里最废材的那个，前一晚后面有追兵，有战斗，半个晚上兵器交击，金铁相撞的声音不觉，连累的人的精神都是紧绷的，安盈也不例外，还能停住了不困，现在只是行军，战士们都默不出声，只有战马蹄子踩在地上发出的声音，枯燥单调，安盈就扛不住了，倚着红鸾脑袋一磕一磕的，神智飘忽。
“夫人乏了？”迷迷糊糊中，似乎有谁在对红鸾说话，安盈睁不开眼睛，倒是红鸾应了声是，然后伸手推了推安盈。
迷迷糊糊中一脚踩空的感觉让安盈骤然惊醒，红鸾猝不及防，却是没想到安盈的反应会这么大，险些脱手让安盈大头朝下摔下马去。
一只有力的手从旁边伸出来，托住安盈的胳膊稳住身。
安盈：“呃，呃，呃……夏侯将军……”
被刻意压制了火焰燃烧程度的火把散发出微弱的光，印着夏侯渊晦暗的脸色半黑半红，夏侯渊唔了一声，放开手道，“夫人辛苦了。”
这话有点耳熟，还没跳出惺忪状态的安盈顺口接了一句，“为人民……呃，夏侯将军，有事？”
子夜密林，上百人的队伍在浓墨似的夜色中行军，却能不发出一声咳嗽，马蹄踢踢踏踏踩在落叶里，持久而单调，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树缝里幽暗的风嗖嗖的吹，发出像鬼哭似的声音，安盈彻底醒了。
夏侯渊聪明的对安盈的前半句置之不理，道，“探马发现前面有个山坳适合休息。”
安盈嗯了一声，转而觉得不对劲，适合休息可以直接扎营，还特意来跟她再强调一遍做什么？
果然只听夏侯渊继续道，“我打算在那里休整一晚，如无意外，则明早直接从这里启程，绕过豫州城，直接进入袁谭袁熙的领地。”
“嗯，啊？”
他们出发之前，跟曹操拟定的是从许昌到豫州这一路练兵，适应丛林行军后，在豫州休整，然后再次集结后进入敌人的领地，现在直接改道，等于是置曹操的军令于不顾，这样，好吗？
大概是安盈将疑问都写在脸上了，夏侯渊略有点意外，他脑子里的安盈不至于想不通这样决定的缘由，不过考虑到安盈不是武将，带兵么，跟文职，内政也从来都是两码事，故仍然好脾气的耐着性子道，“这是本将和几位属官多番探讨后决定的，夫人自许昌离开，我们入山，这些消息都是从许昌泄露出来，无论刘表是出于什么目的，我们只得一百兵力就是个硬伤，与其从这里扑奔豫州城，让他们知道我们的明确目的进而在前路堵截，还不如我们就直接绕过豫州城，如此一来，我们的劣势就能变成优势，一百来人的队伍完全藏进大山里，与一粒沙混进大河之中，没有分别。”
安盈的神智这时候已经全回来了，边听边点头，夏侯渊的想法没错，只要他们的目标还是豫州城，对方就可以在豫州城外张开网等着他们自己去上钩，这一天多的行军这么消停，对方被打怕了改变策略也是有可能的，他们能从许昌探听到消息得知这队人的存在，相信也能对许昌前半年的练兵有个耳闻，之前是耳听，加前晚的亲历，两项综合，除非他们放弃计划，不然，豫州城外只怕真要有一场恶战了。
只不过刘表……
红鸾正专注控马，骤然感觉到手臂上被安盈手指敲了两下，不由得低头问道，“夫人？”
安盈这才意识到自己下意识的蜷起手指敲手边一切可敲的东西了。
迎着夏侯渊探寻的目光，安盈光速整理了一下思路，然后道，“关于这次……追剿咱们的人，我觉得不一定就是刘表……毕竟只有一个探子的供词不是吗？”
夏侯渊眉峰一跳，正巧此时一阵风吹来，特制的火把火光一闪，映得他一脸萧杀，“难道夫人还有别的想法？”
“没有什么能真的天马行空，无迹可寻，以动机和一贯做事的手段看……我倒是觉得，此事，更加有可能出自刘……”
“什么人？！”
前方骤然传来战马嘶鸣与战士叱喝，夏侯渊神色一凛，金铁交鸣声已经成片的响起，短短片刻，这近百人的队伍竟然已经被全面黏住，集体陷入包围。
作者有话说
第46章 第 46 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