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已老》白雪de飘零

6、柳莲二

　　〔６〕
　　【柳莲二】
　　柳莲二在几项专业之间摇摆不定后终于决定要当国语教师。
　　他选择了曾经小学时的母校，安分守己地做起了一名普普通通的小学教师，三尺讲台上用三寸粉笔传授万千知识。他觉得很幸福，能每天看到孩子们灿烂如花的笑靥，看他们挥洒着青春一点一点长大，便非常开怀。因为脸上常有温雅如玉的笑，教课不严厉，是个宽容如水的老师，所以他的名声在学生之间非常好，即使在周末在街上散步时也总会有孩子向他恭恭敬敬地问好：“柳老师好！”于是他脸上的笑意愈加深，妻子看得也合不拢嘴。妻子是个大方得体的大家闺秀，是个贤惠的好妻子，两人相见后便一拍即合，相处得也很好，举案齐眉相敬如宾地生活在同一屋檐下。生活虽不富裕却也安康温饱，他也是个要求不高的人，日子平淡如水。
　　——一切都安好。
　　其实柳莲二的文学造诣算是十分高的，完全有大学教授的水准。只是当初考核时得到的优异成绩被考官的上司掉包给了他儿子，于是立海大教授的名额便不了了之。他也不是要求太多的人，甚至也有些庆幸当初没有得到这个名额，才能使他遇到这样一群活泼可爱的孩子。
　　今日上午没有柳莲二的课，他得以空闲时间在校园内散散步。经过运动场无意扫过之上上着体育课的孩子们正在努力奔跑着的身影，阳光下的笑脸明亮得刺眼，使他再无法挪开脚步。驻足于运动场边一会儿，有认识他的孩子发现了他，跑过来叫唤着他“柳老师！柳老师！”先前不认识他的孩子们也学着这么叫着，一时间叫唤生汇成海洋，使他应不暇接。
　　然后有刚刚在打着网球的孩子来不及放下手上的网球拍便跑来叫他，然而他突然就怔住，看着那个亮丽的鲜红色网球拍怔怔出神，脸上流露出回忆的神色。
　　那个孩子发现他将目光停留在网球拍上，便问：“老师也会打网球么？”
　　他说会啊，还打得很好呢。孩子们兴奋起来，叫囔着柳老师也来打一个吧！他微笑应了，走进运动场，和那个拿着网球拍的孩子对打起来。几局下来他却发现自己的手已经生了，对球的反应再没少年时敏锐，体力也大不如从前。孩子们纷纷说：“老师骗人，打得只是一般般啊！”他想说不是的，却不知如何开口。
　　他蓦然发现无论怎样辉煌的过去，都只是过去罢了，没能使过去等于现在，又有什么说出来的价值。
　　孩子们见柳莲二半天没再说话，慌了，连忙你一句我一句地说：“柳老师其实你打得很好！是我们说错了，柳老师千万别生气啊！”他看着孩子们沾着汗水的泛红的小脸，忍不住轻笑出声，看如释重负的孩子们轻轻出气后准备再叽叽喳喳地和他聊天，却难得地打断了他们的兴致，用虽轻却无比严肃无比坚定的语气说，像是说给孩子们，却更像是说给自己听。
　　他说你们听好了：世上没有后悔药，时光不可以倒流，千万、千万不能因一时差错走上了与少年时所想的截然不同的一条路。
　　他说曾经他也有梦想，只是不知为何终究走上了相反的路，当年的梦想已然遥遥无期。虽然遇上了你们很快乐，但也曾后悔过为什么当初那样轻易就放弃了。如果当初再努力一下，说不定就不会在现在后悔。
　　他说的时候神情认真无比，孩子们仰头看着与平日里温文尔雅的样子一点也不像了的老师，眼里闪着莫名的光。
　　他们听到柳莲二用异常沉重的声线说——
　　请务必、一定要一直一直地坚持着自己的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