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揽月》楼万庄

6、第六章

　　相比刚才的热闹，此时看到沈苍的出现，山庄顿时安静了下来，方才撞人的守卫侍女纷纷绕道而行，找事做的找事做，没事做的连忙赶紧离开，一路走来众人纷纷让路，容倾与沈苍并排而走。
　　“她是医者？”沈苍不太确定地问。
　　容倾点了点头。
　　“她的年纪与我们相仿，难道医术比神医更厉害？”
　　“不要忘记，神医名满天下时也不过13岁，更何况这个女子与我们年龄相仿。”
　　“但她不是神医。”沈苍想说这才是重点。
　　“你想知道她给我的答案吗？”容倾看着好友，突然想拿楼揽月的话吓吓他，看他是什么反应。
　　“什么答案？”沈苍挑了挑眉，一副你能如何说服我的模样。
　　“神医也是人，又不是神，总会有遇到他不擅长的，她是这么跟我说的，比神医狂多了，神医算什么，基本上她便是这个意思。”容倾想了想，稍微地理解了一下楼揽月的这句话。
　　果然，沈苍闻言愣住了，他看着好友，仿佛看鬼一样，有点无法承受今天突如其来的信息。
　　是的，当年的神医盛名时很狂，狂傲地死人能医活，自负天下无人能敌，可如今被一个丫头轻飘飘的一句给秒掉了，骄傲如沈苍，又怎能不愣住呢。
　　这难道不是说明，这个女子比神医更狂！
　　“可是你为什么摇头？”想来许久，沈苍突然道。
　　“你哪里看到我摇头了？”容倾不解。
　　“你的眼神是这么告诉我的。”沈苍一副知你者莫若我的样子。
　　“你少猜我一天会死吗？”容倾气急败坏地瞪了沈苍一眼，这人怎么还是老样子，喜欢猜他的心事。
　　“不会。”沈苍倒是很老实地点了点头。“但是会难受。”
　　实话比谎言伤，对好友的实话，他苦笑着无奈。

　　容倾没有回答好友的问题，而是抬头向楼揽月看去，看着那个清冷背影泰然自若地行走在前方，是的，他的心是不安的，因为这一切来得太快，就仿佛在做梦一般，寻找多年的希望突然有一天变成现实，他心中是忐忑的。
　　无解之毒突然出现解药，怎能不叫人忐忑呢，就如同死人能复活般奇异，他在怕，怕自己放了许多的希望下去，得到了是让人不能承受的结果。
　　他更不敢想象当沈颜知道有希望到头来再次绝望，他不敢想象沈颜的崩溃，真的不敢，所以他怕。
　　“她说…她有提香。”
　　半晌，容倾收回目光，向好友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缓缓说道。
　　这句话的分量很重，沈苍知道是什么意思，这次他震惊地顿住了脚步，双手和心尖都颤抖了起来，提香世间难求，这是众所周知的，他又怎么不知道这里面的轻重呢。

　　世间有许多奇奇怪怪的提香，皆是女子心爱之物，可世间只有一种提香闻名于天下，它没有名字，只有味道，就连医术高明者皆分不出提香里的药物成分，它来自何处，出自何人之手，更是神秘之极，世人只知道这种提香每隔一年，便会有新的提香出现在天下，少数地散落在某些人手里，名贵之极。
　　就连当今朝廷派人搜索，也只是搜到两三瓶，最近更是听说这种提香已经有两三年未曾出现了，而容倾却找到了拥有配方的人，这分量又怎么不重呢！
　　“即使有提香，也不能保证她能解毒不是？”沈苍是理智的，他看待问题不如容倾这般急切。
　　“只要有希望，只要有机会，我便不会放弃，怎么样我都要试一试。”容倾看着好友，眼神坚定地说道。
　　沈苍看着他，突然感觉他简直是爱沈颜爱到走火入魔了，他在心里叹了一声，无言地拍了拍容倾的肩膀，给予他无言的安慰。
　　“而且，我并未告诉她沈颜在哪，但是她一进山庄便找到了方向，我想，这是希望的曙光。”
　　“你说什么？！”沈苍再次顿住了脚步，他突然一个用力抓住容倾的手，刚想质问这是为何，却被容倾打断了他将出口的话。
　　“什么心都别多想，她如果想要杀这个山庄哪一个人，轻而易举。”容倾并没有告诉沈苍楼揽月的武功到底有多强，因为他也不知道，但是他能肯定，那样清冷的女子，只要她想，一定很轻易地做到。
　　沈苍倒抽了一口冷气，这次他被吓得真的没话说了，他像个傻子一般呆呆地看着好友，仿佛看怪物一般看着他，最后他口齿不清地吐出了一句话，看来是被吓得不轻了。
　　“你他妈地在哪里找到这个怪胎的？”医术？武功？至强？天下有那样的人嘛？
　　“不经意地看到，不经意间便跟踪了她，然后便认识了，然后就这么来了。”容倾轻飘飘的几句不经意说得沈苍差点吐血。
　　你以为是捡垃圾吗？哪里那么多的不经意！
　　但是，沈苍没有问出口，因为这个时候已不容许他问太多，他们已经走到小院门口了，而那个女子就站在他两步近的前方。
　　无论多小声，都能被听到不是，人前说人话，是礼貌，可他是背后论是非。

　　闻着鼻间传递的淡味渐渐加重，楼揽月心头微紧，没有人比自己更熟悉这种味道，过去几年间，她鼻间充斥的便是这种带着腐烂味道的空气，即使拥有再浓的提香都掩盖不了，楼揽月平静的心也泛起了丝丝波澜。
　　这人中的毒是否比师父更严重？楼揽月不知道。
　　在小院门口守卫的疑惑目光下，楼揽月走了进去，顿时便看到许多人在小院里，或坐或站或靠，凉亭、池塘边，无处不是身影，当她踏进这方小院时，所有人都转过身子，向她看了过来，目光皆在她身上，有审视，有疑惑，有不相信，也有鄙视。
　　楼揽月边走，边看，边想，走的是路，看的是那些人，想的是他们的身份与威胁，师傅的教训里有说，当你站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处在一个多人的中心的时候，你要做的便是审视这些人对你的威胁程度。
　　所有，楼揽月扫了他们一眼，便放松了神经，没有人对她造成威胁，既然没有威胁，便也没有伤害，楼揽月很是自然地跟随着鼻间的味道而走。
　　楼揽月并不知道正在因为她的出现，这些人才集中到了这里，她走到小屋前，走到了一个老者的跟前，因为老者就这么站在门的正中间，挡住了她的去路，于是她停下来了脚步，面对庄严肃穆的老者，她微微低了低头，表达了自己的尊敬，然后她抬起头，回望老者，似乎在说，为何挡路？

　　对于楼揽月的举动，小院上下所有人发出了大小不一的抽气声，就连方才被吓得惊讶不少的沈苍也再次地张了张嘴，当今天下，还真有人敢在爷爷面前无视一切锐利，目光坦坦荡荡地扬起与爷爷对视。
　　沈苍拍了拍胸口，看向容倾，向他竖起了一个大拇指！
　　容倾苦笑地摇了下头，在场的人也许只有他没有露出惊讶的表情吧，不是他有多了解楼揽月，而是他觉得，这个女子清冷寡言，即使是遇到当今皇帝，也不会色变吧。
　　于是，小院里的一群人皆是一副看戏的心态，有人甚至在猜测女子能在老者的目光下支撑多久，也有些人似笑非笑，不当这一回事，因为那人手里拿着一壶酒，半躺在凉亭的石椅上，浅饮着，当楼揽月踏进小院时，他只是瞄了一眼，目光便全部落在了自己手上的酒壶，不再移动半分。
　　这是赤裸裸地藐视！
　　但是楼揽月不在乎，因为她此时的眼中只有眼前的老者，他挡了她的路，他阻了她的道，她要进去，必须要越过他。
　　她三岁起便一直住深山，不曾接触外面的世界与人，偶尔的两三次机会，并不可能让她认识到所有的人，但是眼前老者全身上下散发的气魄与锋芒般的锐利，她又怎能感觉不到呢，即使不知道对方身份，但是也不会太低，这样的人很棘手。
　　可是楼揽月对付人永远只有一套简单的法子，人家挡道，她绕道便是，世间又不是只有一条路，是的，楼揽月的想法便是如此简单。
　　所以，就在所有人猜测楼揽月如何过老人这一关的时候，在如此多的目光下，在老者锐利的锋芒下，她摇了下头，然后移开脚步，在大家目瞪口呆下越过老者的身体，走到了他的身后。
　　她的一切举动似乎在无奈地说明着：你是老人，我让你道总行了吧，让这小院的一干人跌破大眼。
　　时间第一奇人啊！
　　沈苍在心里无比愉悦地赞叹了一句。

　　“我说入不得其门便入不得其门。”老者动了，他掌下翻滚的深厚内力涌向楼揽月，挡住了她想推门的手。
　　“我既然能来，便能进。”楼揽月还是那般轻松地说着，只是眉宇间皱了起来，因为走到这，那味道更重了。
　　比她想象中还要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