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叶赫那拉》易嘉禾

33、建州

　　夜已深。

　　今夜的叶赫贝勒府和建州都督府一样，张灯结彩，连片的宫灯照的黑夜亮如白昼，即使到了深夜也不曾熄灭。孟古小院里的长廊上也挂满了大红色的八角宫灯，此刻却只是稀稀疏疏的亮着。小院里的躺椅上，孟古阖着眼睛，似是已经睡熟了。

　　有人自长廊的阴影处转出来，一身黑衣浓的如身后的夜色般。他脚步极轻的走进孟古的屋子里，再出来时，手上多了一条厚厚的毯子。

　　他轻手轻脚的抖开毯子为孟古搭上，又不放心的替她掖了掖毯子的边角，确保凉凉的夜风不会有机会钻进温暖的毯子里后，这才放下心来。

　　大约是因为太累了，孟古并没有睁开眼睛，只是迷迷糊糊的说了句“哈达齐，你怎么还不睡”后，便再也没有了下文。说这句话的时候，她的脸庞近在咫尺，只要动一动手指，就可以触摸得到那温软。

　　可是他没有动。知道她是认错了人，他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坐在一边陪着她，呼吸轻微到几不可闻。

　　就这样一直到了天亮。东方泛出鱼肚白时，他转过头去望了一眼孟古，而后利落的翻身跃起，黑色的身形消失在小院里，就像没有出现过一样。

　　孟古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出来了，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她伸了个懒腰，发现自己竟然在躺椅上睡了一夜后，不觉哑然失笑。

　　真的是太累了，和大哥一起送走了东哥后，浑身的力气仿佛在瞬间就被抽走了一样。想必哈达齐也是看她累极了，所以才没有出声叫醒她。孟古掀开身上的毯子，一边往屋里走一边扬声唤道：“哈达齐。”

　　却是另外一个侍女打院子外走了进来，小心翼翼的问道：“格格您有什么吩咐？”

　　“哈达齐呢？”孟古见是她来，不觉奇怪的问道。

　　“格格您忘了，昨天东哥格格和二贝勒走后，您就放哈达齐回去探亲了。”

　　“哦……”，孟古这才想起来，昨天哈达齐央求说她的额娘患了重病，请她允许她回家看望额娘，她便允了。既是昨天才走，今天肯定是回不来的。

　　转念一想，又问道：“昨晚你进来过？”

　　那侍女摇头，回道：“您昨天说想自己静一静，不许我们打扰。我们不敢打扰格格。”

　　不是哈达齐，不是她，那么那毯子定然是阿林拿来的了。孟古了然的点了点头，道：“你下去吧。”

　　她走到院子里，环视了一周也没瞧见阿林的身影。虽然看不到，但是她知道他一定在。作为贴身侍卫，他总是藏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只有在需要的时候，才会像海东青一样飞身而下。孟古想了想，抬起头冲着房顶叫道：“阿林，你在不在？”

　　没有人回答。

　　奇怪，孟古小声嘀咕着。按照惯例，白天他应该是会呆在房顶上的。难道今天他换了地方？或者是他其实并没有在？如果是前者的话，除非他自己想出现，否则她是没有办法找到他的；如果是后者的话，那他大概就是带着海东青出去了。想起雪白的海东青，孟古不觉得微笑。阿林性子古怪，教出来的神鹰倒是听话的很。这些年来一直跟在她的身边，若不是阿林时不时的带它出去溜达，海东青就真的要被养成家鹰了。

　　其实阿林并没有出门，孟古猜的也没有错，他确实就在房顶上，脑袋枕着双手，闭着眼睛在晒太阳。听到孟古离开的脚步声，阿林慢慢睁开了双眼。

　　书房里，纳林布禄听完了侍卫的回禀，疲惫的揉着眉心。他昨夜才睡下不久就被人吵醒，原以为是出了什么大事，实际上这也确实算是大事。对于东哥嫁去建州这件事，他始终抱着不冷不热的态度，既然之前答应过努尔哈赤，既然东哥决意非舒尔哈齐不嫁，那么成全了他们也不算什么大事。可是他做梦也没有想到，大喜之夜，东哥竟然又不见了。

　　侍卫将建州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回禀给他时，纳林布禄紧紧的盯着侍卫，觉得他的话自己一句也没有听明白。东哥不见了？这怎么可能！

　　可是这样不可能的、荒谬的事，竟然真的就这样发生了。纳林布禄震惊之余，很快的回过神来。他冷静的安排人手去寻找东哥，同时又手书一封，叫人快马带给金台吉。叶赫与建州联姻，送去的新娘却出了岔子，这件事情无论怎么看，理亏的一方都是叶赫。舒尔哈齐定然不会善罢甘休，金台吉性子又急，若是一言不合，这两个人多半是要闹起来的。

　　“大哥在忙吗？”孟古一路到了纳林布禄的书房外，问侍卫道。

　　她本是来陪纳林布禄用早膳的，却不料纳林布禄见着她，竟是一脸无奈的问道：“建州的事，你都知道了？”

　　“知道什么？建州怎么了？”孟古不解的问道。东哥嫁去建州，舒尔哈齐如愿以偿，她想不出这个时候建州还能出什么和叶赫有关的事。

　　而且瞧着大哥的脸色，应该是出了什么不好的事。孟古心下思忖着，就听纳林布禄道：“你姐姐她……不见了。”他将昨夜的事简单的讲了一遍，末了又道：“我派出去的第一波侍卫已经回来了，建州方圆十里内，没有发现你姐姐的踪迹。”

　　和纳林布禄初听到这个消息时的反应一样，孟古也结结实实的吃了一惊，“这……”她心中转了几转，“如果姐姐不是自愿离开的，那么这件事就一定是有人早已谋划好的。姐姐一心只想嫁给舒尔哈齐，她不会自愿走的。”她若是当真不想嫁，大可以像上一世不愿意嫁给努尔哈赤一样，选择在出嫁前自杀。

　　“所以，这一定是一个早已策划好的阴谋。目的就是要分化叶赫和建州”，孟古思路清晰的笃定道，“建州势弱，叶赫势强，弱者和强者联姻，弱者就会变强。如果有人不想让它变强，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离间。”

　　纳林布禄惊讶的抬头，不为别的，只因为他对这件事的看法和孟古的看法是一模一样的。方才还压在他心里的犹豫此刻似乎得到了很好的解决，可是他却仍旧在犹豫。

　　金台吉性子急，舒尔哈齐又是理智皆失，唯一一个沉稳的努尔哈赤又不知所踪，都督府里现在大概早已乱作一团。虽然听说努尔哈赤的福晋青娅是一个稳重识大体的女人，如今的情形，都督府大约就是她在坐镇。可是她毕竟是个女人，金台吉就算能想到孟古所说的这些，也不一定有机会详细的分析给青娅听。如此看来……“孟古，大哥若是想请你去一趟建州，你可愿意去？”纳林布禄最终还是开口问道。

　　手腕上套着的翡翠玉镯和黄梨木小几触碰，发出清晰的响声。孟古端稳了手中的茶碗，惊讶的抬头。

　　然而只是心念一转，她已明白了纳林布禄的意思。她认真的想了想，道：“好。”

　　“叫阿林陪你一起去吧，这样大哥也可以放心些”，纳林布禄嘱咐道，“孟古，你要当心。”

　　孟古点点头，笑道：“大哥放心。”

　　建州与叶赫距离不算太远，孟古为了节省时间，便舍弃了马车，改而骑马。饶是如此，他们赶到建州时，也已经是下午时分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舒尔哈齐的心也一寸寸的往下沉。可怕的沉默像是巨大的石块，一点一点挤压着空气，将人逼得喘不过气来。派出去寻找东哥和努尔哈赤的第二波侍卫已经回来，带着歉意道：“福晋，还是没有一点线索。”

　　青娅皱眉，方要说话，舒尔哈齐已经猛然站了起来。青娅忙叫住他，“舒尔哈齐，你做什么去！”

　　“我要去找东哥”，舒尔哈齐头也不回的道，青娅道：“站住，你就呆在这里，哪里也不准去！”努尔哈赤已经不见了，如果这个时候舒尔哈齐再离开，都督府就成了一座空府。三军无将，那些想要趁人之危的人，可以不费吹灰之力的就攻进来。

　　“拦住他！”青娅高声道，然而守在外面的侍卫还未近得他身侧，就已被舒尔哈齐狠狠地甩开。他像是一头发了疯的小兽一般，一心只想去找东哥，“滚开！”他出手毫不留情，十几个侍卫眼看就要招架不住，外头却传来了凌乱的脚步声，有侍卫一溜烟的跑进来，高声道：“福晋，叶赫的格格来了！”

　　阿林陪着孟古刚刚踏进都督府的大门，就看见舒尔哈齐与十几个侍卫打斗的场景。阿林挑了挑眉，绕到了孟古前面护着她，不肯叫她再往前走一步。

　　正厅内一片混乱，金台吉绕过舒尔哈齐这个愤怒的中心，忙忙的迎了出来，“小孟古，你怎么来了？”

　　“大哥叫我来的”，孟古望着正厅的情形，微微蹙眉。金台吉顺着她的目光瞧过去，无奈道：“从昨夜到现在已经闹了三回了，努尔哈赤不在，福晋也拿他没有法子”，叹了口气，哼道：“还真看不出，他是真的对东哥用心”，又皱眉道：“大哥叫你来，是不是有什么事要告诉我？东哥有消息了？”

　　孟古轻轻摇头，“大哥派了好几拨的人去找，我出来之前，没有一点消息。”她越过阿林的肩膀向正厅望去，“五兄弟都没有在吗？舒尔哈齐这个样子，二哥不去拦一拦吗？”

　　金台吉哼道：“这是努尔哈赤的家事，叫他们自己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