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借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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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西女真四部中，乌拉部的大贝勒布占泰是会做生意之人。在他的眼中，一切的关系都可以量化为白花花的银子。能合作赚钱的便可以盟友，不能合作赚钱的就是陌路人。布占泰的办事逻辑，一直以来就是这么的简单。
所以当他听到叶赫借兵给努尔哈赤的消息后，第一个反应不是叶赫与建州两部联合会给自己的部族造成什么潜在的威胁，而是盘算着如何尽快的将自己在图伦城置下的产业撤回。毕竟若是真的起了战乱，吃亏的是平民百姓，损失最大的则应该是商人。
他专心的盘算着，并没有留意坐在下首的那泰与侍卫之间的对话。一直到那泰出声打断他的思路，布占泰犹未回过神来，只“啊”了一声问道：“你方才说什么？”
“我想去叶赫向孟古格格提亲，求大哥成全。”
布占泰一惊，跑远的思绪一瞬间被这句话炸的全都回归了原位。“孟古？就是那一年你带回来的那个小姑娘？她不是早就已经是努尔哈赤的人了吗？”
“尚未过门，她便还是自由的”，那泰淡淡的说道，“更何况，努尔哈赤现在犹如丧家之犬，纳林布禄不会将妹妹嫁给他的。”
“你就这么肯定？”布占泰不假思索的反问道。他与那泰兄弟二人中，他擅长的是经商之道，而那泰擅长的是兵法谋略。是以他虽然顶着乌拉部当家人的名号，但乌拉部的大小政务，多是那泰在做主。这些年来，那泰从来不曾让他失望过，他也从来不曾质疑过那泰的任何决定，但是孟古这件事……
“纳林布禄若是真的打算毁约，又为何要借兵给努尔哈赤？”布占泰说道。
听了这话，那泰便知道方才在侍卫回话的过程中，他的大哥又习惯性的走神儿了。于是他不得不将方才的话再重复一遍，“纳林布禄提了两个条件，其中一条便是倘若努尔哈赤战败，昔年杨吉砮许下的婚约便自动作废。他若是真心想将孟古嫁给努尔哈赤，又何必提这样的条件来侮辱他？”
“叶赫的骑兵骁勇堪比蒙古骑兵，虽然只有区区三百骑，但是依我看，胜负究竟在谁还未可知。”布占泰虽然不理政事，但各部的基本情况和实力对比，他心中还是有数的。“当然，那些借出去的骑兵不死心塌地的为努尔哈赤卖命这种情况除外。”但这是不可能的，纳林布禄不可能会拿三百骑兵的性命去换婚约的作废。
这样的道理连他都懂，那泰不可能不懂。布占泰疑惑的望着那泰，那泰却是没有再说下去，反而只是轻轻一笑，似是漫不经心的说道：“走着瞧吧，胜负之事，谁又说得准呢。”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布占泰却从中听出了丝丝冷意。他下意识的望着那泰，只见后者唇边挂着一丝笑容，那笑容却并没有攀上眼眸。
无端端的，布占泰打了个寒颤。便在此时，负责和辉发部各商户联络的管事儿的走了进来，那泰便起身告退。
他出了议事厅，守在外头的额亦腾便迎了上去，却是毕恭毕敬的跟在他的身后，并不答话。一直到转过了几个回廊，额亦腾才开口叫了一声“贝勒爷”。那泰脚步不停，“说。”
“属下听说，除了纳林贝勒的那两个条件外，孟古格格另外提出了一个条件，努尔哈赤也一并答应了。”
那泰脚步一滞，却并没有说话。额亦腾素知他的心思，也不敢瞒他，“听闻努尔哈赤临离开叶赫时，孟古格格当着所有人的面，要努尔哈赤立下重誓，永生永世不与叶赫为敌。”
“婚约的事，她已经知道了？”额亦腾说完之后那泰便沉默着，主仆二人一直走到了书房外，额亦腾才听他的主子淡淡的问道。
“应该还不知道”，额亦腾谨慎的回道，“纳林贝勒下了严令，不许任何人将婚约的事告诉孟古格格。至于努尔哈赤……属下听闻，咱们离开叶赫后，他并没有和孟古格格独处过。”这样说来，孟古格格便不可能知道婚约的事。
但额亦腾疑惑便疑惑在此处，孟古格格既然不知道婚约的事，又为何要提出这样一个条件来让努尔哈赤答应？且不说叶赫与费阿拉城素来无怨无仇，这次纳林布禄借兵给努尔哈赤，便等于是在火坑外拉了他一把。努尔哈赤并不是忘恩负义的人，这一次他若是败了，便是再无翻身的机会，能不能保住性命尚且还是未知数，更何况与叶赫这样的部族为敌了；若是胜了，东哥便会和舒尔哈齐顺利成亲，叶赫和建州便会结为姻亲之好。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建州和叶赫都不会反目成仇，由此看来，孟古格格提的这个条件委实有些杞人忧天。
也许做主子的，想法从来都是这样的叫人摸不着头脑，额亦腾想。
其实不光是他想不明白，纳林布禄也不明白。他的妹妹为何要当着众人的面，要努尔哈赤立下那样一个誓言。纳林布禄翻来覆去的想，也只能把它归结为女儿家的悲观心理，眼下叶赫兵强马壮，费阿拉如今却只余下一座空城。实力悬殊至此，他不认为努尔哈赤会有和叶赫敌对的资本。
孟古心里却是很明白。
自重生以来，一切都按照上一世的轨迹缓慢的向前推进。叶赫的现在会发生什么她不知道，但是叶赫的将来她却很清楚。
看着高坐在战马上身穿铠甲的努尔哈赤，孟古仿佛看到了当年他出兵叶赫时的场景。一样的战马一样的装束，连眼底闪过的狠意都和昔年一模一样。可惜当年的她虽然看到了，心中却仍然怀有一丝丝的希望。她执著而糊涂的爱着他，这爱意蒙蔽了她的双眼，让她看不到他眼底的杀伐决断。
直到他杀死了大哥，她才幡然悔悟。
如今上天既然许她重生一世，那么她必然不要再重蹈覆辙。
纵然叶赫不能成为整个女真的霸主，但至少不要再落得如上一世那样的结局。那三百骑兵虽然借给了努尔哈赤，但他能不能驾驭，全是他的事。
生死由命，成败在天。
离开叶赫的时候，努尔哈赤脑海里反复回响的也是这八个大字。前方是等待着将他千刀万剐的图伦城军队，他的身后却只有借来的、与他并不同心的三百骑兵。除此之外，他的身边只剩下一个弟弟，舒尔哈齐。
各种纷繁的念头交错来去，努尔哈赤策马狂奔了三十余里，忽然猛得一勒缰绳，仰天长啸。成败在天？这一次他偏要老天看着，是成还是败，由他努尔哈赤说了算！
古锊城的战火仿佛就在眼前，那熊熊火焰一路烧到他的胸腔里，满腔的恨意和杀意让他不愿意再耽搁一分一秒。他就这样带兵一路疾行赶回费阿拉城，都督府内，舒尔哈齐正在焦急的等待着他的归来。
整齐划一的铁蹄声踏碎了费阿拉城宁谧的夜，舒尔哈齐侧耳细听了一阵子，坐在他身边的人惊喜的说道：“是大哥回来了！”
有稀稀落落的应答声从四面八方传来，不一会儿，舒尔哈齐身边便多了五个身影，皆是身披铠甲，手持刀剑。与此同时，整齐划一的马蹄声止，都督府的大门被人缓缓推开。
与他离开时不同，空旷的都督府庭院里站着六个人。月光下，六柄刀剑泛着幽幽的寒光。努尔哈赤微微一愣，怎么样没有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五兄弟。
原来，这多出来的五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昔日他手下的五员虎将。当年他和舒尔哈齐被赶出都督府，冰天雪地里，两兄弟走散后，努尔哈赤阴错阳差来到了抚顺城佟家庄园的领地。时为佟家庄园大小姐的佟佳氏青娅救起了他。美人遇英雄，一见倾心。努尔哈赤便在佟家庄园留了下来。佟家无男儿，努尔哈赤便一肩挑起了所有的重任。倘若不是这次古锊城事变，现在的努尔哈赤，仍旧是坐拥娇妻爱子、仕途平坦的春风得意人。
只可惜，天意弄人。
“你们怎么在这里？”努尔哈赤问道。
五兄弟之中的扈尔汉最是性急，抢着答道：“嫂嫂听说了建州发生的事，担心大哥的安危，便把我们都派来了。大哥，这些兵是……”
他口中的“嫂嫂”，自然指的就是青娅了。努尔哈赤微一点头，道：“这是从叶赫借来的用以对抗图伦城的三百骑兵。”
舒尔哈齐道：“叶赫怎会如此轻易就答应借兵？是不是东哥……”他与东哥的事，努尔哈赤知道的清清楚楚，可是五兄弟并不知情，五兄弟之一的费英东不待舒尔哈齐说完，就低声道：“大哥，小心有诈。”
他们并不知道努尔哈赤与纳林布禄之间做了什么交易，只是本能的觉得这借来的骑兵不可靠。努尔哈赤自然也知道纳林布禄在打什么主意，他打量着站在他面前的几位兄弟，忽然露出了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你们放心，我自有打算。”这些借来的骑兵，他并没有打算重用。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借兵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