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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四】错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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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屋顶高处,一直在暗处悄悄监护着自闭儿童的戣,到的就是这样一副还算温馨的画面。
氛围意外还不错。
戣在心里评价道。
因为无人监管而长得非常肆意的拉波尔飞絮下。
高挑的青年扣住了身前的少女,亲昵又危险,从她的角度看过去,那是一个近乎耳语的距离。
如果忽视了一个是失踪人口,一个是肺痨患者。
那真是冬日里浪漫至奇迹的场景。
因为距离和角度的关系,戣也没办法判断他们说了什么。
但这并不妨碍她远远的观望着,心中产生了某种近乎失语的不祥感。
她直觉向来挺准,更何况是两个她已经处理熟练到麻木的麻烦家人。所以尽管看到齐腰过敏源里的两个人终于动了,远远望过去监护人很温馨地牵着被监护人在走。
但戣总觉得不会这么顺利——
不过好在,伊尔迷来了,银应该也不会继续发疯了。
发疯的富力士回到了往常的冷静状态。
可能因为之前持续高昂的情绪,她甚至展现出了极度亢奋后近乎痴呆状态。
具体表现就是银最近乖到异常,就像一个走路在打电话的人一样,几乎不拒绝任何人的递给她的东西和对她的要求,戣怀疑她走在路上根本没有带脑子,因为她最近对糜稽都笑得特别朴实。
唯一特别的举动,就是她最近在往伊尔迷的空间里塞东西。
刚开始是不太引人注意的一包、两包,渐渐地就开始以海运集装箱、厢式货车和直升机拖拽等夸张的方式开始往伊尔迷门口堆了。
银在找不到伊尔迷的那段时间,去过很多人迹罕至秘境,其中不乏有一些危险但是藏有很多珍奇物品的地方。她白天找到了一些具有奇特疗效的物品,晚上就会脑补起伊尔迷受了对应的伤,然后一头冷汗地醒来。
于是她干脆把一路上遇到的东西,无论有用没用的全部薅了回来。
这个是在她那段很没安全感的时候唯一能做的事情。
现在,把这些堆在了伊尔迷门口又让她感觉到了大满足。
当又一箱货船的东西堆在黄泉大门外进不来后——
戣从墙上跳了下来,跳到了指挥着管家搬运,但本人从来没有在伊尔迷面前路面的银旁边。
“你要不要找大哥聊一聊?”
她觉得,与其在这做这些如同创伤应激般的强迫症行为,不如去找问题的源头——
不过虽然这样提议,但她内心里还是觉得以富力士个性来看银习惯性装死,找个什么借口继续这种奇怪的搬运行为并且无视自己的提议。
但没想到单手拖着一个箱子的富力士思考了片刻后,郑重地点了点头。
“好,明天。”
她和伊尔迷之间,确实还有好几个习题没有被解开。
银并没有打算再逃避问题。
但在戣的眼中,这次让人感人肺腑地来自富力士的醒悟,并没有在第二天如期到来。
当戣第二天睁开眼睛的时候,银又跑了。
她再一次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酷酷戮山。
漫山遍野没有任何她存在过的踪迹,只在酷酷戮的议会大厅中,留下了几封厚度惊人的信。
信非常周到的照顾到了每一个揍敌客的家人,基裘有、席巴有、大部分管家有,甚至连天天和她吵架的糜稽都有几页。有一份格外厚打包得又格外夸张的,署名是给伊尔迷。
戣看到桌子上那包用黄色快递胶带一层一层缠得好像炸药一样的特殊“信”,上面插了一朵酷酷戮山言令禁止的飞絮,孱弱地颤抖着,额头就忍不住跳跳糖般抽搐了片刻。
好猎奇的包裹,她要是伊尔迷一定不会拿。
虽然这封信没留下署名,但大家似乎都默认地知道这是给谁的——
不知道她是真的一无所知还是天生就特别擅长踩雷。
波波尔是什么呢,I来自她和伊尔迷产生分歧的源头,是监护人严禁出现在这里的植被,也是她无法触碰之物,她却当做了指定收件人的信物。
连揍敌客家人,都几乎同时产生了近乎赞叹的情绪。
那封信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伊尔迷取走了。
因为那个炸药厚度,戣这几天总是不自觉地对照着自己手里的信,脑补着伊尔迷里面的内容。
她手上这封花里花哨又没什么信息量,总体来说和平时银轰炸她的短信没有什么区别,她看完就毫不犹豫地丢进了专属银的废话盒子里。
剩下来的全部时间,她都是因为脑补伊尔迷那边的内容而失眠了,她不知道银和伊尔迷是怎样进行交流的,但大概不会像给自己一样的措辞,因为她很难想象有人类会对伊尔迷大哥讲这种废话还能安然活在这片大陆上。
但即使应该是一份更尊敬、更用心的信,戣仍然脑补到带上了痛苦面具,她总觉得靠谱也靠谱不到哪里去。
毕竟,那么长,谁知道她憋了多久,就憋出什么了不起的言论出来。
以银的文笔和沟通能力,只有百分之四的可能她能在信里把话说清楚。
谁都猜不到这份附赠这一朵不明杂草的信在伊尔迷眼中那封信到底代表着什么。
总之,那封不知道写了什么内容的东西,有让戣头疼过一段时间。
她本来还想找个时间去和伊尔迷聊一聊。
不过属于西索的那面偶尔会冒头,流露出盖过友谊和亲情的恶劣来,她心想她还是不要管他们的死活好了,毕竟有的时候。
故事的结局不太惨烈已经非常好了。
并不是每个家人,每段友谊,最后都能永远永远美好的在一起。
就像现在她和西索,和旅团在一起的路途,看似和谐得像是父女与挚爱相伴的旅程,却无法忽视这不过是一个个危险人物构成的岌岌可危的游戏。
什么是情感的纽带呢?是随时会断掉的东西,是被粉丝包裹的黑色丝线交叉,是很浓烈又极度危险的东西——
是会改变的。
在银留下的一堆废弃物品前,戣曾遇到过伊尔迷,他抬头看着被她堆砌得几乎已经没有缝隙的天空。那双和她完全不一样的眼睛,依旧是冷淡、没有波动的。
戣却真实在某一瞬间感受到,有什么东西并不一样了——
他们两个的关系本来就难以定义。
这两个人是在想象中几乎不会产生任何关系的两种存在,他们没有互斥也并不并行,却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命运细碎的纤维黏系在了一起。
签订下了的契约在每个无人察觉的瞬间生效,现在真的发挥着力量。
所以,靠躲避是没办法处理问题的啊。
戣不带褒贬的评价。
伊尔迷,真的不是一个用跑就能解决掉的问题,富力士跑得再快,也不能让这个故事顺利结局。
不过,戣自己也即将踏上一场新的训练了,和旅团或者红发小丑一起。秉持着每个人都有着命运留给你的难题,而银还特别热衷给自己增加难度系数的前提,她没有发短信提示银逃命。
她看着缝隙下的伊尔迷,下意识就想起了银在找不到伊尔迷的时候抽泣着对她说的形容。
她说,“伊尔迷是那种会等着人放学的哥哥。”
在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后,她还是不知死活地坚持要给伊尔迷发。
在无数个或社死或别扭的场景的夹缝中,她仍然把监护人从支离破碎的,并不清晰的光影中捡了起来,然后又拼回了她最初认识的那个样子——
是他没有配得上你的期待吗?
还是说你的设定,本来就超过了合理的范畴了呢。
一旦自己捋清了思路,银立刻坦然了起来,早就单方面的缓和了之前紧张的气氛。她的诉求可能本来也就不多,就是想温馨拉着监护人的手上下学而已,
虽然这种诉求依然让戣翻白眼,但富力士能逻辑自洽已经很难了,她没有试图去纠正她。
伊尔迷是个好的家人吗?戣都无法判断,她的定义中,伊尔迷是一个合格且危险的大哥。
她会相信,但永远不会把自己的命运放在他手里。而相反的是,银可能没有意识到,即使外表表现得瑟瑟发抖的害怕,但她总是一不小心就很放心的把自己交代给了伊尔迷。
这是她总是不小心就会有点受伤的源头。
这也是揍敌客家人都没有的安全感。
即使和伊尔迷关系再好的家人,都会有某个觉得自己会被他杀掉的瞬间。
戣心想——
等你放学倒是真的会等你放学就是了。
但你不出校门试试看。
还写小作文。
还写一包裹。
写完之后,竟然,还跑了。
她是真的不太明白,她到底是哪里有的勇气,又哪里有的素材,反正看到那个厚度,戣当时就不太想救她了。
不过嘴上说着不救,离开酷酷戮山后漫无目的的行程中,戣总是不自觉绕着绕着,就绕到了哥特拉斯——
银这次却真的不是故意不辞而别。
在做好面谈准备的那天晚上,她接到了一个意外的信息。
信息来自一个拨过去就无人接听的伪装号码,来源十分可疑。但看到信息具体的内容后,银却连招呼都来不及打就连夜离开前往了。
她坐着一班非法运营的航班,绕道来到了哥特拉斯周边无人看管的某个废弃港口。
“滴。”
废弃港口,不知道哪台年久失修的机器持续地散发着噪音和绿色的光,被晃到有些恍惚地银正根据短信里完全不详细的提示,困难地寻找着目标。
所以,她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留下了一堆书信后离开后给人带来的误会,在她看来她只是把最近憋在心里的所有的话找了个机会一起讲完了,然后出门办点事而已——
她绕着那些不规律的集装箱寻找了很久,终于在一个缝隙中嗅到了熟悉的气息。
“喂。”
她垂下头,极为角落的铁皮箱里,坐着一个落魄的、不辞而别长达快十年的男人。
“哟,小银。”他颇为中气十足地打招呼道。
金.富力士。
一个一般出现在她面前,也会被她当成垃圾信息处理掉的名字。
不过她收到的这封短信有点过于惨烈,约见的地点也比较特殊,银忍不住还是看了一眼。
短信最后的落款是,“救我!!!!!”
所以银考虑了会儿,还是给最近写的一大堆信收了个尾,分发好给了每一位揍敌客,然后趁着夜色就出发了。
金和十年前几乎没有变化。
银试图找出他的一根白头发,但是没有,连围巾都是记忆中很旧但也不能更旧的那一条。
但是,寻着味道找到这里的银,还是发现了一些不对劲的地方。
“你受伤了?”空气中有浓度不低的血腥味,虽然不到致命的程度,但是出现在眼前这个人的身上,还是很难以想象——
“你给我发的这个是?”
金发来的短信里还画上了一个代表揍敌客的符号,附上了一个名叫黑暗大陆的地名,和(43,47)的地标位置。
银过来的原因之一,就是因为对这个坐标有些好奇。
“这是你要找的人。”金嘿嘿笑了下,他虽然从来没有出现在女儿面前,但并不代表着他不关心她的动态,所以知道银前段时间的状态后,他也在作为猎人的途中关注着她要找的那个人。
然后,他在世界和世界的夹角里找到了一点线索。
至于他受伤的原因,和这个地点的关系,因为复杂的原因,还有那片全新土地的危险之处,他并没有过多的和女儿解释,只是有些颓然地道。
“不过,我现在哪里都去不了。”
此时他是同时被贪婪之岛、哥特拉斯,等所有安全屋封杀的状态。他和往常一样只是出去了一趟,但不知道为什么回来后,所有人就像约定好了一样对他忍无可忍了起来。
可是以前他们明明都是分开的。
到处躲人的猎人明明以前都能夹缝中找到一个生存之处。
这次却不得不求助好久不联系的女儿——
“可,可能,大家都在生气吧。”黑发猎人有点感慨道,“谢谢你给我带来的药和解毒剂。”
拥有着同样基因的银盯着金心虚的脸研究,不知道为什么就突然有种莫名其妙的心有余悸了起来。
我老了不会也变这样吧?
想到这里银就抖了抖,明明她已经很久没有和眼前这个人呆在一起了,按照道理也应该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了。
一定是错觉。
银自我安慰道。
金这样的存在,永远都能毫无顾忌地追求着自己想要的那个东西,在他心目中所有的一切都会在原地等他,最残忍的时间也带不走他曾经拥有的一切。
可是总有一年他会意识到,那些东西还是一个个离他而去了。
可是揍敌客的基因作祟,却让他连感伤都说不出口。
快跑,银心里想——再不跑万一一不小心又被他感染了,她在揍敌客的这么多年不是全部白待了?!
“我帮你找地方待,但你出去不能报我的名。”
把金安排道了哥特拉斯旁的一个小岛上后,银回到了哥特拉斯主城。
母亲好像并没有发现她和父亲的交集,反而很开心地抱住了她,说还好她回来了,最近的一些事务总算有人接手了。
印象中哥特拉斯的老板娘好像变得更忙了,越来越多的事务出现在了她的面前,于是银还没有休息片刻,就接下了这些繁琐的事务,她首先要做的事情是换掉哥特拉斯港口的事务官。
从前那批事务官年纪大了脾气还不好,银回来的时候就因为没有护照差点被扔回海里,所以她首先要做的就是换了一批统一致富的灰帽子的年轻女性,标准就按照枯枯戮山的导游小姐姐来。
解决了影响她文明城市建设的第一个壁垒,银也慢慢开始按照她的步骤重新构建着这座城市——
即使已经勉强接受了这座城市的产业性质,但她很显然还是没有忘记自己文明城市的梦想。
银坐在属于妈妈的办公桌上,处理着她并不喜欢的文件。
头发中有些灰色的管家站在一旁,突然临机一动,打了个响指。
窗外的叶片窸窸窣窣地落了满地,给秋天增添了一份色彩也增添了一份灰尘,银抬起头看窗外立刻就秃了的树,终于无语地明白了幻境中那个很真实的一幕来自于哪里。
从小这位管家就很喜欢和窗外的这棵树较劲表演给她看。
例如这个时候怕她工作太累了,就让树表演了一个当场秃头。或者她一不开心,就把树变异成七彩的给她看,也不知道这棵树到底是怎么坚持在这个窗□□得那么久的。
毕竟它一直面对着全世界最挑剔的一观赏者和一个最心狠手辣的管家。
银不知道该怎么隐晦的提醒他一下,她肺部不是非常健康。
所以小时后晃树的那一招,现在对她来说有些呛嗓子了。
不过按照阿客索护短的性格,银担心他知道这件事的详情后,会去酷酷戮山有些过激的行为,只好忍住了打喷漆的想法,“tuo”把嘴里咬着的笔盖弹射了出去,“还有多少份?”
正在处理公务的银没什么形象,她穿着一条布料瘫软的睡衣裙,和尤金老板娘比起来天差地别,盯着文件的表情也很凝重。
这座城市的琐事就好像营养过剩的湖泊里长得变异水草一样,捞都捞不光。
不过虽然形象不太像什么靠谱的大人,她处理事件的效率和质量并不差。
而且常常因为思路独特,而有种出人意料的效果。
阿克索欣慰地端了一杯咖啡,递到了她的面前。
谁都想不到曾经和这里格格不入的那个孩子,长大了是有成为这里管理者的潜质的。
那个长长的幻境像是个预言,可能是她潜意识里就知道,自己总有一天会回到这里,并承担起一些生来就属于她的责任
而且意外的是,没有对她不满咬牙切齿的手下,也没有算错的账本。
那些乱序的数字,只是小时候停留在记忆里觉得自己一定会失误的错觉。
刻薄如母亲,挑剔的管家,都不得不承认她受到了来自揍敌客非常好的教育。
监护协议被曲奇交到了银的手上。
但真的拿到手了,银觉得自己比并没有想象中对其中一条条内容都充满了震惊的情绪。
甚至客观来讲,这只是揍敌客毫无特点,甚至没有霸道条款到有些普通的委托。
普通到甚至带着一点点亲近的温情。
她能够感受得到上面属于揍敌客的温度,好像一直在很近的距离,于是银把它放在了最靠近左手边的位置,她心想——等到掩护藏在某个角落里的人偷渡出去后,她差不多也该回酷酷戮山了。
几乎有一种要哽咽的情绪就要爆发出来,尤其是当她看到纸张上写的一些内容,隐约明白了很多事情为什么会发生。
然而这些也有着限定的条件。
阿客索又端着一杯新的红茶走进来的时候,就看着非常认真研读着手上纸张的银。
那双黑色的眼睛里,好像带上了一些深沉的光芒。
“小小姐。”他提醒道,“别忘了今天的宴会,您的生日宴。”
银这才隐约想起来,老板娘好像给她准备了一个盛大的,庆祝生日的什么宴会。
“好。”银收起了自己的协议,快速进入准备状态。
她从便服到换上晚宴服只用了五分钟,从出门到坐上车也只用了三分钟,地理位置优越的小楼到达晚宴会场驱车也花了仅大概十五分钟左右的时间。
但在半个小时后,阿客索再次打开车门。
所有的一切都发生了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