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六】狸猫挂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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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星街里的气味极糟糕，天气却很好。没有任何遮蔽的广阔垃圾场上方，一眼望过去，星空璀璨，弯月如同眼中的光芒。
宵息深夜回到自己的领地，自然是寂静无人的，强者的领域从来没有人会轻易踏足，更何况是恶名在外的食人者，宵息已经习惯了自己的鲜花海岸上安静的氛围，却又突然在某一刹那觉得有些不对。
太安静了。
有一些应该发出的声音，没有发出来。
他先推开了自己的门，里面如往常一样陈列，丝毫不动，于是他走了进去，放下了手中的袋子，然后回头。
……
少女阴森的站在他的身后，不发一言，气场却比任何时候都来得强大，而她面容憔悴得，比第一次见到的昏迷在海上漂流了几天的时候，来得更加凄惨。
“你回来啦……”
化身贞子的少女阴森森有气无力地道。
他才离开了七个小时而已。
宵息在此刻，算是勉强能明白了那个与旅团在一起的女孩对眼前的人重要性。
人在平常的时候，伪装得很好，所有的情绪都很刻意，却会在面对自己最重要，最在意的东西的时候，暴露出内心深处最阴暗的一面来。
占有、自私、愤恨，这才是他所理解的人类，生机勃勃，值得摧毁，而那些盛开得太过美丽和纯洁的花，实际毫无意义。
宵息坐了下来，坐在银的对面，看她阴沉着一张脸，也找了张椅子坐了下来。
“无论如何我都会进拍卖场的。”她说。
宵息想了想，点头道：“恩，好。”
银看了宵息一眼，他坐在那里，并不说话，于是银也放弃了从他这里得到情报，宵息就是这样的人，漠不关心，他虽然跟着走了进去，但银知道他绝对不是去帮自己做什么的。
于是她问：“那就是旅团？”
金发的少年，高大的男人，还有那个，全身充满了宗教符号，却一点都不圣洁的男人。
银下意识觉得，那是最可怕，最让人战栗地存在。
宵息捕捉到了银下意识的害怕，当然也比银更早的看到了那个男人，他们两似乎谁都没有看到谁，却彼此心知肚明的，视线在空中交汇了一秒。
库洛洛的甚至还轻轻笑了一下，不过注意力，似乎依然集中在旅团中。
那一抹笑像轻轻带过了他身旁的银，似乎是在问，你竟然也带起了孩子？
不过宵息丝毫都没有输，因为他几乎在下一瞬间，就将目光投在了那个洋装少女身上，嘲笑道旅团不也是么。
不过，这个小朋友很显然比自己窝里愚蠢的少女要敏感上很多，几乎瞬间就察觉到了他的目光，肩膀微微紧绷，目光回望了过来，如果不是侠客刚好挡在了中间，可能她就会注意到了自己身旁的银了。
但她最终没看到，抿着嘴巴，跟随旅团的大部队进入了地下市场。
这么年幼的孩子就拥有念能力，大多数是天生能力者，宵息又垂目看了看身边的银，突然很想告诉她——没有念的你，好像被朋友抛下了呢。
不过最终，他看着梗着脖子，浑身炸起的少女。
什么也没说……
她好像终于发泄完了自己多余的情绪，阴沉沉地，躲在角落里等自己回来，而藏着黑色光圈的眼睛，显然已经有了些想法。
宵息并没有考虑她想了些什么，只考虑了过一会儿，他应该怎么拒绝她。
是直接说不呢，还是扔出去，连不都不用说了。
但被拒绝了无数次的少女很显然已经有了警觉，她离开了宵息一个无法将自己直接打飞出去的距离，躲在柱子后面，露出半个身子说：“这次你必须要帮我。”
宵息没有回答她，银继续说：“我自己的事情并不重要，但那时戣。”
“戣？”宵息问。
“对，我最好的朋友。”银发现宵息并没有立刻将自己打飞出去的趋势，得寸进尺的从柱子后面走了出来，看着他道“我必须要知道，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你过来。”宵息换了个姿势优雅地翘起腿，朝银招了招手。
银乖巧的走了过去，然后被宵息一把扯住了领子，拉到了眼前。
“出现在流星街只有两种可能，一是自己进来的，一种是被丢进来的。”
银想了想自己进来的情况，觉得不对：“我就不是。”
她不算是自愿走进来的，也谈不上是被丢进来的，应该算是，顺着洋流不小心飘进来的？
宵息松开了她的领子，把她放在了地上，道：“你的这种运气，世界罕见。”
“……”
“我们算是寄养关系，我不会干涉你的一切决定。”宵息坐在沙发上道“但还是要提醒你，无论是西斯特、旅团、或者学会念这件事，对你来说都几乎不可能。”
“我不会怕的。”
“恩，你一次次被打趴下的姿态，赏心悦目。”
“……我相信自己的运气。”她觉得命运不会总是如此坎坷，总有否极泰来。
宵息露出了某种认同的表情，点了点头：“那倒是很值得信赖。”
“……”虽然似乎被夸奖了，但银一点都笑不出来。
宵息却突然笑了笑，从口袋里，抽出了一个土黄色的……狸猫。
木头刻成的狸猫挂件，做工并不精细，狸猫的表情却很憨态可爱，两抹腮红土的掉渣，却刚好符合银的审美，她高兴地扑了过去，接过来。
“给我的？”
“恩。”宵息笑了下“在地下市场找到的。”
银也没有问……他为什么跑到地下市场，就买了只狸猫给她。不过狸猫这么可爱又没有错，于是她开心地把狸猫用细绳串了起来，和戣给她逢的兔子绑在了一起。
宵息自然看到了那只兔子，风吹日晒，银全身的衣服和小布袋早就破烂不堪，只有那只兔子，被她保存的很完好，依然白白软软的，很可爱。
“这是，那个‘葵’送给你的。”
“恩！”揍敌客祖传的缝合伤口的手艺，被戣用心的放在了这个礼物的上面。
宵息想到了跟在旅团身后，沉默不语又衣着干净的小女孩，突然有些感叹：“看上去是比你聪明些。”
“……”
戣的针脚确实很整齐。
她也确实逢坏了宵息好几件衣服。
但是不能因为这个理由，他就又嘲讽自己不聪明！
她也凑了过去问：“那你和旅团，哪个比较厉害点？”
戣和旅团在一起，已经有进入地下市场的能力了，而和宵息在一起的她除了日渐的力大无穷，毫无进步。
她见过宵息的身手，闪烁着几乎和伊尔迷大哥，失踪鬼老爸，变态狂西索身上一样耀眼的光芒，但是她还没见识过旅团，虽然里面有一个不用见识就让她有些忌惮的男人。
“谁知道呢。”宵息的目光里明暗的光芒交替，他笑了笑道“我从来没有离开过。”
不知道为什么，说道他从未离开过流星街的时候，银心中突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不是惋惜或者同情，只是一种，如果他曾经离开过的话，世界上也一定会立刻有他的名字吧——这样的兴奋感。
但这种兴奋，在宵息孤僻、冷淡、且有些许鄙视的目光中，很快冷却了下来。
她耸了耸肩，想到，也许真的有这样的存在。
他的确是世界一流的演奏家，但却被困在往返的船只上面，只有过路的人知道他拥有着如何惊世的才华，却无法流传出去为任何人所知。
因为他永不下船。
所有见识过他谱写出乐章的人，也被他，永远的留在了这艘船上。
他没有离开过流星街，所以未与旅团有交集，未犯过能被外面世界定义为犯罪的案件，所以也从来，都不为人所知。
但是敏锐如同蜘蛛，还是会下意识的，朝着隔壁的猎手张牙舞爪地打招呼，窥视相同的气场，忌惮又让人兴奋地战栗。
只是蜘蛛是群居动物，而他，向来孤僻。
黑色眼睛的男人曾经对他的能力也感兴趣，却只观察了一段时间之后，就悄悄离开了。
他以剥夺为趣，其次才是能力本身的用处，宵息这个人让他觉得乏味，而觅食的蜘蛛也同样让宵息觉得吃相极为难看。
这两个男人，虽然从未有过正面的交锋，但早在银出现在流星街以前，互相便不是很欣赏。
不欣赏到，如果没有必要的情况，他们希望彼此能够，老死不相往来。
而银提到朋友的时候眼神中闪过的亮光，却让宵息想到了很久之前的一些事情。
即使在很多年后的今天，依然能清晰记得那个夜晚，那银色的月光璀璨，他饥肠辘辘，遇到了没有任何反抗能力的食物。
全身布满绷带，面容模糊的人躺在地上，那目光十分清澈，所以反射着，自己目光里的寒冷，可是他并不惊恐。
他只是用最后一句，微弱的声音说道：“可以不是心脏么。”
在他早已去世的母亲口中，心脏是能让灵魂回到故乡的器脏。
宵息知道那绝不是银所说的友谊，但确实是在银之前唯一没有死于他手上的人，而且更是在他的进餐时间。
后来，那个满身绷带的人养好伤离开，再回来的时候，身上就带上了四条腿的蜘蛛。
“你看，我带回了什么。”身上的皮肤好了，绷带已经拆掉，脸上还没有完全恢复，所以他带着帽子和口罩，只露出一双墨色的眼睛，他献宝一样，捧着一个玻璃瓶给宵息看，那是一颗如同红色琉璃般的珠子“等我在参加完旅团的几次活动，就可以自由了。”
那墨蓝色的眼珠子望着天空，生出了飞鸟一样的渴望。
还是一样的清澈，只是这样的请撤里却夹杂了，独属于蜘蛛的那种黑色的欲望。
宵息看了一样他捧在手上的玻璃瓶，淡淡开口道：“我不吃眼睛。”
四号愣了愣，然后收起瓶子，羞涩地笑了，他说：“那我下次给你带别的。”
那样的下次再也没有到来。
旅团里的规矩，是被杀者也被取而代之，而四号这个位置的来去尤其的快，就在他快要攒满旅团自由行动的特权之前，四号被杀了。
新的四号，进入了旅团中，在不同的位置刻上了四条腿的蜘蛛。
这对于旅团来说稀疏平常，对于宵息来说，也只是插曲。
但可能是他的世界与死亡挂钩，总是极致单调和安静，所以他常常会回忆起某个夜晚。
他不明白，那沾满了恐惧和愤怒如火的眼珠，为什么能被称作为美色。
他喜欢极致安静的东西，颜色偏深沉，气质更蓝调，所以即使是被他创造出来的海岸，也不会出现颜色艳丽的花朵。
所以，他曾经一不小心收留了应该作为食物的东西。
他也并不明白，为什么身处在流星街的一些人，总是有着，像外攀爬地欲望。
那双眼睛明明曾经很干净，一点多余的欲望都没有，却在某一瞬间，变得复杂了起来。
它们藏在厚厚的帽檐下，宵息总闭着眼睛，四号也就当做他从注意过自己的表情，于是他悄悄的，把玻璃瓶收了起来。
“我以为你会喜欢。”这位旅团的腿脚，杀人如麻的蜘蛛，在看着宵息的时候，表情却一如多年前般腼腆。
而银身上其实散发着他非常讨厌的色彩，虽然她身上被另一种黑漆漆、死沉沉的还颇美味气息包裹，不过那并不是属于她。
属于她的，是那种如同电焊般，金灿灿的光芒，是他极致讨厌的光芒。
只是非常巧合的，在旅团四号的忌日那天，在他并非祭奠，只是偶尔读着亡灵诗的那天，少女的排筏卡在了他的海岸边。
同样是满脸水渍，同样是满脸脏污，和一双相似的，他唯一看到过的，旅团四号的黑色透着蓝色的眼睛。
四号长于流星街，自然不可能有她身上那么灿烂的光芒，但是光芒是会熄灭和破坏的，不知道这样的一个少女，能在流星街里明亮多少天？
还是，很快，就会和着满街被丢弃之物一样，暗淡阴沉无光。
宵息伸手，拽走了银身上的铁片。
“你干什么？”
银吓得往后退了一步。
“回礼。”宵息指了指自己给她的狸猫挂件，多年前救过的四号尚且知道反哺，这个少女却十分的没心没肺，打扰了很久，只有麻烦，没有回报。
而银看着那铁片，也万分，亿分的舍不得，身上却也没有别的东西可以还给宵息得了，于是她壮士扼腕般的，狠下心点了点头。
“暂时放在你这里了，我会带别的礼物来换回来的。”她凑到宵息面前说。
宵息推开了她，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
揍敌客家族有被迫交换礼物的传统，所以银有所有人送的礼物，但伊尔迷——显然不在此列，长子是有特权的，她一直很好奇大哥会送些什么东西，但是往往过年交换礼物的时候，伊尔迷都不在家。
这是她身上唯一和伊尔迷有关的东西，她有些遗憾地想到，虽然这块铁片再也没有接通过，她也不想把铁片留在身上给自己求救的念头，但是有机会，她还是想把伊尔迷大哥送的东西拿回来。
“狸猫我也不会还给你的。”银紧张的捂着口袋道。
宵息看了一眼那个又丑又土的狸猫，点了点头痛快地答应了：“好。”
作者有话说第26章 【六】狸猫挂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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