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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四】悬挂旗帜 ...

  •   宵息站在高耸的铁锈色旗帜下面,像个等待孩子放学的家长。
      他仰起头,看着黑色的不详鸟划过,落在房屋地尽头,天空慢慢转变为乌黑,然后陷入沉寂。
      这是一座非常有特色的大宅,铁筑的门沉重,典型的枯枯戮山建筑。管家制度鲜明,隔着很远就能看到那些笔直立在门口的黑衣人,如身披黑色羽衣的不详鸟般,制度森严。
      “您不进来,对么。”为首的一个中年男子,作为一个称职的管家再次向宵息确认到,可是宵息却似笑非笑地倚在门口,既不回答也不离开,于是黑衣管家突然觉得十分心累。
      这年头不知道为什么,闯入者总是非常的理直气壮,反而是他们要非常小心翼翼。
      尤其是面对强者的时候,管家们就会更加戒备森严,表面上刚刚出现的管家们都不见了,其实都隐藏在建筑的背后,如果有人仔细数一下的话,会发现外表的平静下又几十个管家在严正以待。
      他对这样的戒备程度还是不太满意,但鉴于有“人质”已经进去,这个季节也刚好是这里不详鸟倾巢出动的时候,这样的阵容也不能算是太不用心。
      宵息想了想,那个黑发少女看到这个建筑,表情呆呆地自己走进去地表情模样,就像是回到了老家,带着几分惊愕。
      又想起她几次跟自己强调与揍敌客没关系,绝对没关系,此时却暴露的彻彻底底。
      为首的中年管家最先出来,似乎早就知道她要到来一样,躬身请到:“这边,小小姐。”
      “梧桐?”银因为这声称呼,和太过熟悉的面容吃惊地叫了出来,从小养她到大的保姆管家却露出了不认识她的表情。
      “您认错人了。”这个管家温和地笑了一下,“人有相似。”

      宵息一点都不欣赏太过故意的做派,例如这里流亡区的主人一直强调自己与揍敌客毫无瓜葛,但是从行事风格,到人员构成,都与枯枯戮山上的某杀手家族没有任何区别。
      这种故作疏离的团结一致让从未与人类亲近过的宵息无法理解,更是有点想嘲笑这样别扭的相亲相爱。
      他记得揍敌客的人是不允许经过这片土地的,但当时某一为揍敌客途经流星街“办事”却没有过来探望时,被黑衣管家请来喝了一个下午的茶。
      那个强调和揍敌客无关,只是和管家有些亲戚关系的少女,也非常熟悉的推开那扇与黄泉之门同样重的大门。对于一个没有念能力的小孩子来说,这样的身手很了得,而那眼皮都不抬的熟悉程度,更是证明了她是个随时随地可以从大门进出的主人,这可不是类似管家会有的地位。
      纪律森严的揍敌客,难道已经堕落到连管家亲戚的小孩子都可以随意进出,拿着通讯器和实际掌权的人通话了么。

      宵息克制住自己某些不太好的情绪,他讨厌身处海岸以外的地方,这让他的胸口中也有某些蠢蠢欲动,只能用很好的笑容来掩盖。
      他不常离开海岸,更不会来到气味混杂,人口众多的流亡区,那些长尾西服加深的食物看上去并不是很美味,潜伏在黑暗中,一双双眼睛死死的盯着他,却让他想把他们从树梢上都扯下来。
      然后扔在地上。
      扯掉这些乌鸦很简单,全身而退也很简单,但是里面少女和此间主人的会面,可能就要因此终止了。
      宵息想,已经破例到来这里了,那么再破例一下,也没什么关系。
      一生也许只有一次这样接孩子放学的机会,宵息觉得十分新奇,于是破天荒地决定还是不要把场面弄的太难看了。
      夜色渐渐沉了下来,当第三根旗杆和第五个旗杆影子重叠的时候,宵息从倚着的地方站了起来,绕过大门,和未动过的,此时却顺着机械般转过来的管家门的目光,往较为偏僻的地方走去。
      那里出现的是大片大片与门口相似的旗杆,顺着山坡蔓延,每个旗杆的造型都有细微的区别,有的是尖刺,有的是平顶,如同森林,他数到最后一根,抬起头,果然看到耷拉着脑袋,代替了破布被绑在旗杆上的银。
      银看到眼熟的人过来,抬起了一张带着红印的脸,张牙舞爪的向他挥舞着求救:“放,放我下来!”
      “你回嘴了?”这根旗杆名叫口业,最为尖锐,悬挂在悬崖边缘,是这片土地主人用来惩罚不听话小辈的专属惩罚杆,没有前面那些惩罚杆内涵残忍,只有些恐吓的意味。
      摇摇欲坠地旗杆上的少女没有想象中那么惊恐,事实上也没有任何一个被惩罚的“小辈”会在这根旗杆上露出惊恐的表情,所以看似最吓人的山顶上这根旗杆,就是骗人的。
      宵息知道她会被绑在这里。
      “她骂了揍敌客家整整两个半小时啊,我实在忍……忍不住了!”
      因为有求于人,银刚开始拿出了十分恭顺有诚意的态度,开始她还带着某种讨好的、有目的性的卖萌,顺着厅堂座位上穿这样装的老妇人的话点头。
      老太婆说:“金就是个不负责任的混小子嘛。”
      银点了点头,表示这个评价很有道理。
      老太婆——礼芝看了她的眼睛一眼,确定某个想法,于是翘着脚,高傲地评价道:“我知道……你是谁了,那个只爱自己的女人的孩子。”
      银愣了下,抬头看她,下意识地想要反驳。虽然她的亲生妈妈的确很忙,也确实,很久没有见了,甚至连通话都没有,但是在银心里仍然为母亲保留了最柔软的一块地方,如果谁触碰到这里的话,她是会炸毛的……
      然而就在她还在平复心情的时候,眼前的老太婆更加不负责任地点评起来,兴致高昂。
      “而揍敌客,不过就是毫无美感的屠夫而已。”
      “……”这个侮辱就有点过分了,但是银还是勉强微笑了下。
      “席巴是个白痴。”
      “基裘是个傀儡。”
      上首的老太婆评价地兴致高昂唾沫横飞,瞥见了银越来越不好的脸色,心情就越来越好,她勾了勾嘴角,换了个姿势坐在最上首,最后会心一击:“至于伊尔迷,简直就是个无心无肺的……怪物。”
      “不过揍敌客本来就盛产怪物。”她看了银一眼,状若无意的问道:“伊尔迷那个小怪物,现在,怎么样了?”

      银没有在她诸多的侮辱当中,准确听到她的这个还算温情的问题。
      实际上,在礼芝老太婆开始侮辱揍敌客的时候,她就已经听不进去任何东西了。
      礼芝也知道,下首的小女孩之前顺从地低下了脑袋,只不过是为了藏住情绪,直到侮辱到伊尔迷后,她好像就快,憋不住了?脖子梗着,拳头在抖,浑身都在抖。
      果然,礼芝在心里默数三秒后,地上的小女孩如同炸弹般弹起扑了过来。
      “我跟你拼了啊啊啊……”

      她连礼芝的裙边都没有碰到,就被一群蜂拥而上的黑衣管家捆了捆挂在旗杆上了。
      银可以在任何人的围堵中来去自如,却对本应该很熟悉的黑衣管家们的堵截从来没有办法,在这里,在制服不太一样,气质却很熟悉的这堆管家面前,银竟然遇到了同样的无力感。
      “放开我啊啊啊!”被围攻的银放声尖叫道。
      “抱歉了,小小姐。”那个长得与梧桐一模一样,却声称自己不是梧桐的管家,用这个会让银觉得很恍惚地语气说道。
      “你真的不是梧桐?”
      “不是呀。”黑衣管家朝她笑了笑,然后,紧紧地收住了捆绑的绳子。
      “嗷。”银疼得眼泪飚了出来,就连这个下狠手的力道,都和梧桐一模一样啊。
      被一群人挂到旗杆上的银有些懊恼,既是对自己永远打不赢“管家团”的懊恼,亦是对老太婆说出的那些话的无力。
      她似乎很了解揍敌客,也知道富力士,她对自己的了解远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多,所以她说出来的那些话……她也的确没有办法反驳。
      金是个极不负责任的爸爸,尤金的老板娘是个冷淡的女人,揍敌客是干着杀人的勾当,席巴叔叔有时候确实蛮好骗,基裘阿姨温柔但也面容模糊,伊尔迷也的确没有什么人情味。
      老太婆用简简单单几个字,概括了她所知道的所有的人。
      但是话从她嘴巴里说出来,为什么就那么让人生气呢。
      银挣扎了一下,绳子捆得很紧,于是她幼小的身体就在风中晃荡着,半个在高坡上,半个伸出了悬崖外,这样的捆法,充满了某种恐吓的意味。
      为什么她遇到的都是这么劣质的大人?银安静了下来,不再挣扎,内心却有些受伤。
      她固执地瞪着那扇已经阖上的大门,似乎还能瞪着那个端坐在椅子上,穿着礼服的老太婆的身影,突然想问。
      你是不是已经很久没有离开过这里了?
      所以你似乎很了解所有人,却不知道,他们现在的模样。所以那些评价才看似很有道理,却透着某种已经,远离了很久的探究来。
      其实你并不知道,他们现在究竟是什么样子的。

      银并没有被挂多久。
      宵息并未像银想象中一样,把她骗到这里之后就可以顺理成章的扔掉了。但潜意识里,银也觉得宵息并不会把她丢在这里。
      虽然她在路上就看懂了宵息想要将她推到这里扔掉的想法,但是却不知道为什么在半路上改了主意,是兴致盎然的眼神,仿佛觉得自己养了很久的储备粮,此时扔掉有点可惜。
      所以当他站到旗杆下看着自己的时候,银意外又不怎么意外。
      天刚刚暗下来,他一头黑发在暖风中飘着,连竖着的那些毫无美感的铁黑色旗杆都仿佛成了背景画面,那个男人抬起头静静看着她,眼中是早有预料。
      银也料到了,他不是来把自己放下来的……
      “怎么样。”宵息站在下面笑了笑问“找到离开的办法了么。”
      “我不会答应她的。”银轻声说,然后很为难的,最后一次请求道“你教我念吧,我可以自己……离开。”
      “你没有给她看,口袋里的铁片么?” 宵息插着口袋,故意地问道。
      银不知道这个铁片意味着什么,却知道所有人,包括宵息,都是故意为之的。
      “她看了,她说,她真是怀念伊尔迷呀。”银努力模仿着那个老太婆变态的口吻,“你把伊尔迷的头颅带过来给我看看,给我看看他黑色的眼睛,我就带你回家。”
      老太婆目光深沉,眼带诱哄。
      “……”
      银是怎么回答的?
      她沉默了一下,问道:“礼芝婆婆,你知道什么是,变态么。”
      她现在的表情就像一个有恋童癖的变态啊,对象还是她那个已经长大成人的冰山脸大哥。
      然后她就被连人带小包裹的一起扔了出来,挂在了旗杆上。
      “她竟然想染指我大哥!”
      提出了如此让人无法接受的无理要求,别说银不可能答应了,枯枯戮山上的任何一个人都不会答应的,伊尔迷就是当代杀手的标杆,他的头颅就是当代杀手业界的最高水准,想都别想。
      银也没有注意到自己的某些称呼,已经暴露了自己的身份,而在这些流行街人的面前,她透明得如同不着寸缕的婴儿。
      “那你就答应她好了。”宵息插着口袋,转身就走,对她所用的“染指”这一动词不做评价,只是说,“你的大哥会以你为傲的。”
      银瞪着宵息的背影,脸气的鼓了起来。伊尔迷才不会以她为傲,揍敌客最讨厌的,就是伤害家人,所有伤害家人的行为都是绝对不会被原谅的。
      还有,宵息竟然真的没打算救自己,就让自己被挂在旗杆上,于是银愤怒地挣扎了一下,绳子从中间断开,她从高高的旗杆上落下,顺着风飘,稳稳地落在了宵息的肩头,缓冲了从高处坠落的力道,他没有躲开,却在沾到的一瞬间就将银甩了下去。
      嫌恶地皱了皱眉头,宵息拍了拍被她扯歪的衣角。
      “一定会有出去的方法的,只是需要点时间想一想。”少女充满自信的自己点了点头,刚刚还萎靡不振,此时却眼神精亮,“那么在流星街的这段日子,还请多多指教了。”
      “……”宵息勾了勾嘴角,没有拒绝。反正他也十分无聊,无聊到收养流浪小动物。那也有空看小动物,如何磨练爪牙,如何奔走忙碌地筑巢、找寻食物,即使那些脆弱的巢穴和储藏都是他轻轻一捏就会粉碎的。
      总有某一个时刻,人容易无聊到心软,然后带来灾难。

      纵容柔软动物靠近的结果是灾难性的。
      食谱的改变,居所被肆意改造,都还能在容忍的范围之中。
      参天大树的倒下,制造噪音,过分的活力……则让人有些难以忍受了。
      宵息以极快的速度从床上起身,衣角在空气中划过残影,直接穿出房门,穿过海岸,将正在一颗颗拍段树木的银,直接掐着脖子按到了树上。
      修长的手指直接陷在了树皮里,银肺部的氧气瞬间被吸干,被迫静音,却睁着一双无辜的眼睛看人。
      她用眼神无辜地问道——吵到你了么?
      你说呢?宵息的眼神更加可怕。
      银不知道如何锻炼所谓的念,就自己开始修行身上的力气。现在她的力气已经大的惊人,拍树的修炼意义也不大,轻轻一推就可以推倒一棵参天大树,如同拳头打在棉花里,不知道怎样才能更加强大。
      于是……她就一个人在门外不远的地方,推树玩。
      “你知道,你是不能修习念的么。”被无止境树木倒地的声音影响得不得安宁的宵息,目光中终于出现了不符合他优雅的狰狞。
      “我……不太清楚。”银的目光有些茫然,她总觉得,某些喷薄而出的力量,总会再快要流出身体的时候突然消失,让人充满了无力感。这也是她为什么无所事事,只好在这里发泄多余精力的原因。
      “你身体上所有的经脉,念孔,都被封住了。”宵息残忍地说出了现实,“其实你是天生的念能力者。”
      那天他就发现了,银能看到他捏在手上的心脏,却不明白那是什么。这是天生念能力的标志,也是一个被毁掉的天生念能力者。
      “天生的念能力者被封住,永远不可能再学会念了明白么。”
      银愣在了哪里。
      “所以,再制造噪音的话。”宵息指甲轻轻一划,整片树林轰然倒地,他笑着靠近银的脑袋说,“你就和它们躺在一起吧。”
      银被宵息丢在了地上,躺在了一片枝条的废墟之中。
      可惜了,这可能是长不出植物的流星街里唯一的树林了,却被宵息一瞬间推平了。
      但是枝条可以捡来生柴火,枝干也可以在搭建个小屋,银爬起来捡了一捆,抱在怀里,又茫然地,放了下来。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什么。
      “是西索。”没有走远的宵息,在拐角处皱着眉头揉额头的时候,听到转角的少女,轻声说了这么一句。
      然后又好像若无其事地,抱起了地上地东西,如同野生的仓鼠一般,没有意义地忙碌去了。
      只是在那一个瞬间她的表情就似乎变了,变得十分平静。
      无论是谁,被锁住全身的念,都足以证明她并不像自己所表现出来的那样毫发无损。她被破坏过,以一种很难修好的姿态,被恶意地损毁过。
      像是一件很好的瓷器,被人打破,又被人修好,却毫无意义。
      他并不惜才,他只是有一些好奇,好像下意识的觉得,这件瓷器还可能有些用处,但即使是这样的想法也让人觉得可笑,毕竟从来没有一个破碎的瓷器,能被修成原来的样子。
      但是,这里是流星街,什么都可能发生。
      无数被放弃的,无用的垃圾,在这里重获新生。
      她似乎是注定来到这里,总让人想要推波助澜。而命运的宽度将她卡在自己的海岸,似乎……也是安排。
      他并不相信命运,就如同诗中所写的一样“相信命运的腐肉,早就被切割和抛弃,如果脖子能扭到180度,也许人可以看到自己的未来。”
      只是,他也不相信诗,不相信任何人说的任何话,他也并不去否定她。他只要以非常无关的态度,冷眼旁观就好。
      宵息听到一声嚎叫,又是噪音,然后便是少女生机勃勃的身影,从天空划过,将一堆堆树条很快堆砌成了一个毫无美感的房子。
      她倒是蛮适合做一个筑巢的小鸟,宵息嘴角勾出了一抹没有意义的笑容。
      她一边蓬头垢面地造着“鸟窝”,一边开始给自己打气:“我要离开流星街,我要揍死西索,我要回到揍敌客,还要找到塔喇苦!”
      像念经一般,都是一些极小、极无聊的事情,却会不知不觉,将人推到未知的璀璨命运之中。
      蚂蚁食人、阴阳大陆,那些尚未发生的,那些即将发生的,在此时此刻,都不见端倪。
      流星街中,除了一些萦绕不散的阴郁情绪,也没有任何事情发生。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四】悬挂旗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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