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骑士》独木成林

23、崩溃

　　周围火光包围。“放下武器！”赶来的援军在阵外叫喊。
　　安洛淡漠地扫眼外围的军士，又收回视线，看向空地中间失魂落魄的端端。视线游移中，他看到散兵仍处在一片刀光剑影中。视线回归，终于落到那个男人身上。
　　冷风猎猎地吹，吹散了他的发丝。

　　“哈哈”他突然大笑。
　　安洛充满恨意地盯着他，“你跑不了了。“
　　”是啊。“安洛若无其事地驱马接近安洛。
　　”别过来。你靠近我不保证我不会杀了你！“端端红着眼睛。
　　马儿凑近，端端却错步退后。
　　”你真的很心软啊。“安洛坐在马上俯视她，”面对一个杀了你爱人的人，你也这么心软。“他用佩剑挑起她手持的剑，”来，用它刺我。你就报仇了。“说完，冲她亮出一个温柔的微笑。
　　为什么会是你。……端端内心痛苦。……明明你那么善良。……”不要逼我。”端端肝肠寸断地悲恸，“为什么你会有这个面具。为什么你会杀格林。为什么？“
　　包围圈已被外围的援军渐渐缩小，他的散兵已慢慢地溃败。他已成孤家寡人，直至被俘。安洛至始至终都很安静。

　　端端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军营。
　　格林的尸骨，被葬在军营的临时公墓里。下葬的时候，端端也出席。她只觉头顶的天灰蒙蒙，异常低沉。
　　无比压抑的一天过去，她一直坐在自己的帐篷里。没有一个人敢去打扰她。任由她一人陷在沉痛的怀念中。
　　安洛被关押等候审讯。

　　”端端。“
　　夜朦胧，端端在睡梦中隐约听见格林的呼唤。在梦中，格林浑身沐浴着天堂的光芒，无比圣洁地向她靠近。
　　”我要走了。“格林的笑容无比安详。
　　端端的心一惊，拼命追他，”别走！“却始终无法触及他。
　　”再见。“格林朝她挥手告别。
　　”不！“在她伤心欲绝的痛哭声中，格林的身影在睡梦中渐渐远去……
　　端端猛然惊醒。眼前一片漆黑的夜。她什么也看不见，只感觉自己仿佛是睡在棺木里，压抑地几欲无法呼吸。她梗咽着捂脸，才发现自己的脸上满是泪水。泪水已将她的木枕沾湿。

　　”格林，格林……“漫漫黑夜中，一个女人在压抑地哭泣。

　　第二天，天还蒙蒙亮。当所有人都还在沉沉的睡梦中时，突然一伙人冲进端端的帐篷。
　　端端还未清醒，这伙人便蛮横地将她从床褥中拉出。
　　”干什么？“端端瞠目。
　　”啪！“伴随一声清脆的耳光声，端端整个脸都歪向了一侧。
　　鲜红的五个手指印，在她的脸颊上，异常鲜明。
　　”叛徒！“带头的温莎收手，愤怒地瞪她，”格林对你那么好！你居然背叛他！“话音刚落，温莎一挥手，”带走！“

　　端端许久都没有回过神。

　　被带到审讯室，士兵狠狠地一推，端端摔倒在地，膝盖都一片青紫。
　　”报告诺兰上将！我把人带到了！“温莎向审讯室正前方坐着的一位老人立正敬礼。
　　诺兰上将点点头。温莎手一挥，诸人出去；温沙走在最后，回看了端端最后一眼。眼睛里充满复杂的情绪，那道情绪转瞬即逝，只剩下冷漠和蔑视。
　　人终于都走了。空荡荡的房间里，只剩下二人。
　　端端看着自己被麻绳束缚住的双手，眼神空洞得似望不见一物。……这是怎么了。我是在哪儿。这不是我该呆的地方。好荒唐，我应该是在家里。哦，应该是在上着网。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噩梦啊。快点退去。端端下意识地闭眼，想要在睁眼后看到不一样的场景。然而她再睁眼，眼前还是如此的一切。

　　一个受到严重打击的人，总会下意识地寻求逃避。一个深陷绝望的人，机体会自动打开心里防御的保护机制。这个人会什么都听不进去，陷进自己的小世界里；也无法与人交流，孤僻地躲在自己安全的角落里。
　　端端已接近如此。

　　过了好久，端端才终于从逃避中走出。这时，她才发现自己已经被用了刑。痛，蚀骨般的疼痛，痛得她冷汗淋漓。
　　“终于回过神啦。”诺兰抬手示意暂停，打手们即停止了进一步的施刑。
　　诺兰道，“我问你答。否则就要吃苦头，听到了吗。”
　　端端痛得直痉挛，却无奈手脚都被镣铐束缚住。她艰难地点头，她的头发已被汗水浸透。
　　“安洛，你是怎么认识的。说细节。“诺兰上将道。

　　端端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答的。等她说完，她才发现自己回答了。

　　诺兰上将：原来你们是因为我的孙子而结识的啊。
　　端端：你的孙子？
　　诺兰上将：你所说的诺兰少爷，是我的最年幼的孙子。
　　端端：那你——
　　诺兰上将：虽然我很疼爱我的孙子，但我也知道他被他父母宠坏了。所以那一次你们教训他，我倒是挺感激。不让他吃一次亏，他还不知道天高地厚。
　　端端：哦。
　　诺兰上将叹了口气，挥挥手示意打手全部出去。

　　诺兰：格林的父亲和我是世交。他是我最欣赏的后生。
　　端端：我知道。他跟我提起过。
　　诺兰：格林和你的关系匪浅，我也知道——
　　端端打断他的话：他是我的爱人。
　　诺兰：……。
　　老人微微震惊。转瞬，他恢复正常。

　　诺兰：你……是女人？
　　端端：嗯。我的身体体质有点特殊。
　　老人却有点误会。诺兰：哦，抱歉。双性人，的确处境艰难。
　　端端：……。

　　老人又道：其实我也不想拷问你。但安洛招供，指认你是他的帮凶。
　　端端：他……
　　老人皱眉：那孩子看起来怪怪的。他我也有所耳闻，梅耶的私生子。呵呵，梅耶的私生子竟然是密教的主教。这个消息真是惊人。
　　端端吃惊：密教主教？
　　老人：你不知道吗。我们东征的对象就是密教，即所谓的黑暗教。他们的主教，就是戴着那副面具。
　　端端：面具？……哦不，他不是。我和安洛之前在冈落小城遭遇过面具人，当时我们被他困住，被关了两天两夜。
　　老人：你见到面具背后的模样？
　　端端：没有。
　　老人：所以不排除安洛的可能性。
　　端端不同意：但安洛为什么把自己困住，和我一起遭受折磨？
　　老人：也许是苦肉计。
　　端端还想再说。老人道：难道你一丁点都不为格林难过？毕竟是安洛一手害死了他。
　　端端垂声道：……我只是觉得不对劲。

　　老人转移话题：你是无辜的。我知道。不过，你必须证明给大家看，你的确是无辜的。
　　端端：怎么证明？
　　老人：杀了安洛。
　　端端：……。
　　老人：当所有人的面，否则无法服众。
　　端端：……。
　　老人:你难道不想亲手为格林报仇吗？

　　端端：……必须这样做吗？
　　老人：必须。

　　第十三章
　　人就像是大海上被风裹挟的船只，在时代的风云变化被推动着，身不由己地前进。
　　我们很多时候都在身不由己。
　　端端也一样。
　　她不明白自己是怎么走上这一步的。
　　象这样的，站在军队执行台上，面对着台下成千上万的将士，和台上屈辱地跪在那里的男人。
　　那个男人，衣衫褴褛，身上残留一道道被严讯逼供后留下的鞭痕，纵横交错，触目惊心。
　　这个人，就是安洛。
　　端端看着他，握住长剑的手，有点颤抖。
　　今天，她要做他的执法人。
　　长空万里，四野无风。
　　军营中充满肃杀的气息。
　　诺兰在台下示意她：可以动刑了。
　　她眼神一紧。半晌，一步步艰难地向他走近。

　　台上跪着的这个男人，眼神有点空，象是不认识她一般地歪头看着她。
　　他被戴上了沉重的镣铐，双手间的铁链被牢牢地固定在了地上。
　　当她走近他，却听见他沙哑的声音，”你是谁？“
　　端端的身形一颤：他竟然不认得她了。她一时有些发愣。
　　”执法！“一旁的执行官温莎见状，出声提示她。
　　”该死。你在同情他，难道你真的跟他是一伙的？！“温莎低吼道。
　　不，不是。端端回过神。她拔出了长剑。

　　……她的剑术还是他教的呢。
　　”这样直接刺进去。速度要快，对方便没有回击的余地了。“那天晚上，他握着她的手，一遍遍地带她过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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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教给她的剑术，却没有想到有一天，会被用在自己的身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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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剑已出鞘。
　　她的手往前一送——却又在挨着他心口的位置停住。
　　他在看着自己笑，”你是谁？为什么我会觉得我喜欢过你？“
　　”快！“一旁温莎在低声催促。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不，你认错了。我们从未认识过。“

　　说完，剑送进他的胸膛。
　　他的表情一变；他呆呆地低头，看自己胸前的剑。他似乎感觉不到疼痛，只是一副孩子似的茫然。”你看，我的胸口破了。“安洛抬眼，一脸的迷失，”我这是要死了吗？我我……我是谁？“
　　端端突然感觉到极度的不安。……他不对劲！他的状态非常不对劲！他这样明显是已经丧失了全部的记忆！他几乎已经还原为孩子的智力！这是怎么回事？！
　　然而，一切都已晚了。
　　安洛有些失神地看她，“虽然我们不认识，但我想要抱抱你，可以吗？”他竟然跪着爬到她面前，任由那长剑一丝丝刺得更深，直到终于来到她面前。
　　“真好。”

　　一天之内，她失去了爱人与朋友。
　　她有些怔忪。
　　更可悲的是，她不知道自己是否做错了。

　　有人上来拖走尸体，有人用水冲刷血迹。人群散去，执法场中只剩她一人。周围干净得似乎什么也没有发生。她就那样站在那里。一阵风吹过，掀起她的风衣，“哗哗”。

　　时间一晃，多日过去。
　　战争还在继续。端端每一日，行尸走肉般地上阵杀敌。曾经觉得无比残忍的杀戮，现在也没有感觉。只在血溅到脸上时，才会有片刻的怔忪，而后慢慢地揩去脸上的血迹。端端如今，已是一名合格的军人。

　　遮天， ”端端，帝廷派人来接你。“温莎别扭地过来传达通知。他站在她的帐篷外，面无表情，”你收拾收拾，准备回去。“他正欲转身就走，端端钻出来，”走吧。“”你不收拾？“”没什么好收拾的。“端端说完，已几步上了前头。
　　温莎神色莫名地看她。同行了一路，温莎突然开了口，”我原谅你了。“”？“”格林的死，我原谅你了。“温莎道。”哦。“端端掀开司令处的掩门，头也不回地入内。
　　温莎愣了愣，感觉自找没趣，掉头回去。
　　端端进入其中，只见有两个陌生人在那等她。”是端端吧，公主让你回去。“一人道。
　　”哦。“端端兀自端起一杯水，”她可有再让你们带什么话？”
　　\"公主说，“那人吭哧地转述那明显对他来说有点拗口的话，”‘我的法力已经恢复，时空缝隙可以打开。我没有忘记我们的约定，回来吧。’“
　　端端的手，久久停在了半空。……可以，回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