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碎》林灼

1、第 1 章

　　最喜欢早晨醒来的自己，为着镜中那及地的长发。会跑上末忘川的顶端，一动不动地任风吹乱头发，遮住双眼……只因为你说，嬴，你有一头美丽的发，在末忘川上。

　　第一次见你是在末忘川的春天，十四岁。

　　末忘川的春天美得不似人间，有仿佛直插入云霄的高木，亦有匍匐于地角的灌丛，满野的翠，满眼的绿，似乎连风吹过时亦带着玉的碎洌……只是没有花。我讨厌花，那会让我想起缀满身的蝴蝶，轻浮的翕动，令人窒息的香气，也许这也是我独爱这末忘川的原因吧。只有在这里，我才是干净的，才会忘记那宫闱中的种种丑恶。是的，即使我已凌驾于万万人之上，即使他们匍匐于我的脚下呼喊着万岁，即使每一天每一天被所有的人拥围着，可是，我真的拥有一切吗？开始好象是吧。在我怯生生地扯着那女人衣角时，在我不顾危险挡在那女人身前时，是，在赵国那些挨饿的日子，被欺辱的日子，那时，我还称那女人为母亲。

　　雾散了，我知道该回去了，可是我没有动，或者说我无法动了一朵云扯住了我视线，我呆呆地望着它，它好近好近，仿佛我一伸手几能触碰到。于是我真的张开手，可是还未及我的手指掠过它的鼻尖，它却一转身的逃掉了。我不甘的起身想要捉住它，却忘记了自己是在万丈崖边，也或许我是故意忘记了吧。可最终我没有像鸟一样飞起来，一双手紧紧抱住了我的腰，我下意识的想挣脱，可是那双手却抱得更紧。挣扎中玉冠滑落，直泻的长发遮住双眼，一恍神间，我跌坐在了地上。

　　“政儿，你的游戏真是越来越有新意了。”一股刺鼻的香气袭来，我扭过头，纷乱的长发遮住了我满眼的嫌恶。

　　“怎么了，政儿，见到母后连句话也不愿说吗？”

　　我轻扯着头发，不愿抬头。
　　“来，政儿，快起来，跟母后回宫吧。”她走过来想扶我，我狠狠地甩开她的手，

　　“别碰我，脏！”

　　“你！”预期中的巴掌没有落下，只不过是一个单字的愤怒。我也终于想起来，我无比尊贵优雅的母后又怎么会做这种没有教养的事情——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我依旧扯着头发玩弄，完全不理会周围的低气压。好久她转过身，“琉璃，伺候主子回宫。”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我笑、大笑、大声地笑，直到咸涩的泉流入口中。突然觉得好冷，那张大椅子究竟吸走了我多少的温暖呢？

　　一件罩衣披在了肩上，我一惊，回头时对上一双淡绿的眸子和——那朵云。他没有说话，只是拿着梳子仔细的梳理我凌乱的长发。好久，他终于梳好，他看着我，淡绿的眸光中透着心疼，他说，“赢，你有一头美丽的发。”

　　我无法说话，那句话像有魔法一般穿透我的每根发丝、每条神经。我已经不记得是怎样离开末忘川的，也不记得是怎样回宫的。

　　我惟一记得的只是，14岁我在末忘川遇到了琉璃。

作者有话说

　　世界大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