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古音凉

3、小屋杨衡步步紧逼 清早云浅溪中捕鱼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玉应原属于现任封州刺史的长子，我只是纳闷，方才那两个樵夫要夺玉的时候，你为何会如此拼命守护。”
　　“这，非得有个理由吗？”我反问他。当初留下这玉，只因它看着挺漂亮，仅此而已。
　　他抿了抿春，未曾再说什么。褐色的眼眸里平静如水。
　　“笃，笃，笃。”门被扣了三下。
　　“谁？”淡淡的声音。
　　门外的人应道：“杨先生，是我啊。”
　　陌生的女声，我奇怪的回头看他，原以为他住在这小屋中，不问世间事。却没想到他认识的人还蛮多。
　　“进来吧。”
　　门被推开，一个年过四十的妇女走进屋来，身体略微发福，满脸笑意。手上还拎着一个装着鸡蛋的篮子。
　　看到我，并且一动不动地盯着她，那妇女惊得连退好几步。恐惧之色溢于言表。
　　“你不必担心，它不会伤害你。”那口中的它，自然是指我了。
　　“哦。”那妇女应着，这才上前了些，却仍然与我保持者一定距离，眼睛也不敢瞧向我。我无奈，那样子，仿佛下一秒我便会扑上去把她生吞活剥了。
　　将篮子小心翼翼的放下来，她满脸堆笑的说道：“我家老头子，多少大夫诊了都摇头说没办法，可上次先生一去，开了些方子。这不，没多少日子，现在他都能下床走动了。”说着，又将那篮子往前推了推，“老妇家里没什么好东西，只有这些鸡蛋，便拿来算是给先生的谢礼了。”
　　我一时有无限感慨想要脱口而出，可若是我现在说了，估计这妇人会吓得昏过去吧。
　　“这怎么好意思。”他也是露出笑颜。
　　“你便收下吧，这也是先生您当收的。”无论如何，那妇人都不肯将那篮子拿回去。
　　几番推辞，他最终还是以收下鸡蛋告终。
　　待那妇人走了，我才幽幽开口，“你真有那么大的本事？”
　　“嗯？”他挑了挑眉。
　　“既然如此，你能否帮我想想办法。我如何才能变成人身？”虽然不敢肯定他能帮到我，但总归是个机会，我定要把握住。
　　他微微皱眉，半晌没有反应。
　　“为何？”他目不转睛的盯着我，目光凌厉得与先前判若两人。“难不成是为了这玉的主人？”
　　我下意识的避开他的目光。他这话是什么意思，莫不是以为我动了凡心？
　　“怎，怎么会呢。”我连忙否认，“我与他只有一面之缘，何来是为了他之说。更何况，我多大年纪，又怎会喜欢上一个黄口小儿。”你就别折腾我了，我看起来像是那种喜欢老牛吃嫩草的人嘛。
　　“纵然现在不会，你又怎能保证以后也不会？”他又问道，目光依旧看着我。
　　我实在被他弄糊涂了，不就是请他帮个忙吗，怎么扯到这个话题上来了。
　　我坚定道：“现在不会，以后自然也不会！”
　　“但愿如此。”看也不看我一眼，淡淡丢下这句话，他疾步推门而去。
　　正遇上云浅端了药回来。
　　我哀叹，他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莫不是他没能力帮我，才东拉西扯的扯开话题？我无从得知。
　　瞪了云浅一眼，我不满道：“不是拿个药吗，怎么那么久才回来？”
　　云浅小心地将那碗药放在桌上，乖乖的回答道：“我看那药冷了，便又给热了热再给端来。”回了回头，他一脸疑惑的凑到我面前问道：“师父他怎么了。”
　　“我怎么知道。”我埋头舔了口碗中的药，顿时苦味溢满整个嘴巴，连忙吐了吐舌头。
　　之后的几天，他再也没有提到过这件事。我也曾想过回去，可云浅整日来缠着我，再加上每日不用劳动便可获得食物，何乐而不为。我也就打消了这念头。我想，我这样子和家猫已经没什么分别了。
　　“嘿！”天蒙蒙亮，便听得云浅在我耳边轻声叫着，睁眼看去，云浅放大的笑脸就在眼前。吓得后退一步，惊讶道：“你干什么？”
　　云浅连忙伸手捂住我的嘴，努力压低了声音。“别出声，你随我来个好地方。”
　　我望了眼窗外，又望了眼他。虽然不知他葫芦究竟卖着什么药，也只得跟着去了。
　　出了门，他小心地拿起靠在墙上的鱼叉。随着他一路来到山下溪畔，我蓦地反应过来，难不成大清早的他起来就是为了捕鱼？可屋子里貌似不缺食物呀。
　　他看着我一头雾水的样子，嘴角不由浮现出一丝笑意。“昨个儿我刚从林大婶那儿学会了烧鱼，今天正好拿来练练手。”
　　“可你为什么非得那么早起出来捕鱼，晚些不行吗？”我又问他。
　　他嘟哝道：“说得轻巧，师父哪会准我随便下山？”转头看着我，眼里闪过一丝狡黠，“再说，白天你不得休息吗？”
　　我埋头咳了一声，再抬头，他已是弯腰卷起裤腿，向水中进发。
　　水没过膝盖，他微伏着身子，眼睛一眨不眨盯着水中自由来去的鱼儿。
　　“嗤——”鱼叉迅速下落，定在水中。我站在陆地上，努力拉长了脖子往水里瞧。“如何？”
　　他只是摇了摇头，两条眉毛皱在一块。
　　鱼叉一次次落下，最终的结果都是一个。
　　“我明明瞄准了的呀。”他歪着脑袋，一脸的疑惑。
　　日头渐渐升高，鱼篓里依旧是空空如也。他的额上开始渗出密密的汗珠。
　　金色的阳光照耀在水面上，亮得刺眼。
　　“要不你先上岸吧，明天咱们咱出来呗。”我劝他。
　　然而他只是摇头，尽管白净的脸上已是写满失望。
　　这孩子，怎么从来没发现他竟然这么固执呢。
　　我叹了口气，后悔当初为什么没修习什么法术，不然如今也不会陪着他在这儿耗着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消逝，我索性就地趴下，休息起来。
　　直到他抓了鱼上来，冰冷的水珠溅在我的脑袋上。我兴奋地看向他，又看了看他手中的鱼，虽然只是巴掌大的一条小鱼，可我从他的面部表情可以得知，他已经很满足了。
　　“回去你师父看到了这鱼，若是问起来，你该怎么回答？”回去的路上，我跟在他的后头，问道。
　　他犹豫了会儿，抹了把头上的汗珠，露出浅浅的笑容：“如实以报呗，反正我都已经回来了，他还能怎么的。”
　　听了他的话，我不由咧了咧嘴，一直当他是极敬重他的师父的，甚至到了死板的境界，却不想还有这么一面。
　　“你不怕他处罚你吗？”
　　他吐了吐舌头，笑嘻嘻道：“都罚了这么多年了，不差再多这一回。”
　　我扯了扯嘴角。
　　“不过这话你可别与我师父说啊。”推门而入，笑嘻嘻地，他转头叮嘱我道。却不防身旁一个冷冷的声音响起。
　　“有什么话不能与我说呀？”
　　我和云浅双双愣住，站在原地，也不敢转头去看他。
　　时间在那一刻停止，气氛诡异得令人窒息。
　　“敢做，难不成就不敢承认了？”杨衡轻笑，目光转到云浅手上的鱼上，漫不经心道：“既然都抓来了，便去煮了吧。”
　　我乍喜，一脸期待的望着杨衡，“怎么，您不罚他了吗？”
　　他轻扯嘴角，笑道：“他擅自下山，若是这次不罚，保不准还有下次，下下次！”
　　云浅立刻耷拉下脑袋，我轻声埋怨道：“罚有什么用，这又不是第一次了。”
　　不想他的耳朵竟是那么尖，一双眼睛瞪过来，“你说什么？”
　　我也是学云浅的样子，耷拉下脑袋，“没什么。”
　　但不得不说，云浅在厨艺方面还是颇有天赋的，闻着盘子里阵阵散发出来的香味，连我这不吃鱼的都忍不住垂涎欲滴。
　　饭桌上，我尽力帮着云浅说好话，希望杨衡可以放过他这一回。然而他只是默不作声的吃着，并不理睬。
　　放下筷子，杨衡将桌子上的碗筷收拾好，俊逸的脸上看不出丝毫表情。“回屋去，把我昨个儿教给你的抄上二十遍。”
　　我分不清这处罚究竟重不重，便看向云浅。看他没多大负担的样子，这才松了一口气。
　　“至于你。。。”杨衡看向我，眉头微皱，似乎有些为难。
　　他不会连我也要罚吧，我暗自揣测，不由担心起来。他应该不是也让我抄什么东西吧，可我根本不会写字啊。难不成他会让我砍柴？可我这幅身体，怎么拿斧头。几乎把可能的都想了一遍，却又统统被否定。
　　“罢了。”杨衡摆了摆手，端着碗筷走开。
　　估摸着也是想不出该怎么罚我，只得作罢。我在心里暗笑。
　　这个下午我可算是真正的清净，杨衡向来不管我，云浅又在屋里罚抄。没人再来搭理我。这场景，仿佛又回到了以前。
　　或许，我是不是该离开了呢？
　　我不在的这段时间，姐姐会不会回来找过我？
　　可云浅那儿。。。我甩了甩脑袋，如果现在不走，到时候恐怕又走不了，也舍不得走了。
　　呸！我什么时候也这么婆妈了，倒真和个人似的。
　　走到房间的门前，我透过门缝往里头张望。云浅低垂着头，认真地写着什么，杨衡则盘腿坐在榻上，闭目养神。
　　意识到我的存在，杨衡蓦地睁眼。四目相对，我努了努嘴，小跑着步子转身离开。
　　这一别，再相遇的机会就极为渺茫了。
　　只愿你们一世长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