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妖刀与除妖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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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浓稠如墨，诡谲的寂静将京都吞没，矗立的栋栋木屋内声息皆无，犹如一排排冰冷的墓碑那样显得死气沉沉，在这魑魅魍魉横行之时，无助的平民已然退出了白日的舞台。
清冷的石板路上，一阵清凉的夜风吹拂而过，微微掀起少女乌黑的长发。
“真是没想到，那些令妖怪们闻风丧胆的除妖师之中，居然也会有你这样的女孩子呢。”满头银丝，弯腰驼背的老婆婆在前方慢慢地走着，嗓音苍老嘶哑。
“老婆婆，所谓人不可貌相，很多事情可不能光凭外表来判断哟。”一身爽利的短和服打扮，少女随性地四处张望着，目光之中含着一股悠闲惬意之情，仿佛她并不是行走在过分幽僻的街巷，而是正在阳光明媚的郊外踏青般心情舒畅。
“对了，小女孩。其实婆婆我啊自己做了一种特别的白色粉末，只要把这个敷在脸上，就会让你的皮肤更加光滑细嫩呢，你要不要试一试呢？”
“不用了，比起这个我还是更想快点美美地睡一觉啊，婆婆您说的房子快到了没呢？”踮起脚尖朝着远处深重的夜色眺望着，看上去目光清澈的少女有些孩子气地撅起了嘴。
缓缓转过身，老婆婆扯出了一个生硬的笑容，满脸皱纹如纠结的树根般堆积在一起，身上雪白的和服在苍白的月光下显得异常扎眼。
“哼哼，房子嘛，不用急……愚蠢的除妖师！到我的肚子里来吧，那里将是你的葬身之所！”
声势是足够凶猛了，可惜不过是短短一瞬。
凄厉的长啸反倒成了最后的绝响，白粉婆甚至还来不及反应，只是匆匆瞥见一道令人胆寒的冰冷刀光从眼前一闪而逝，她矮小干瘪的身躯就直接化作了两截喷洒鲜血的肉块。
直到死前的那一刻，她才明白，被自己小觑的少女除妖师，并非是缺乏经验的初出茅庐者。
“都和你说过了啊，我想早一点儿去好好睡觉嘛，所以就只能早点送你上西天喽。”抬手掩唇，少女漫不经心地打了一个呵欠，手中血红的妖刀斜插在地，锋锐异常的刀刃隐隐绽放着嗜血的寒芒。
然而，显然这个百鬼夜并不会轻易收场，才刚刚舒舒服服地伸了个懒腰，一阵沉重的蹄声却是从街道的另一头响起再度纠缠于耳畔。
在朦胧的暗夜中，牛哞声由远及近，染满血污的车轮上缠绕着青绿色火焰，重重地碾压路面，在牛车的车篷正中，一个巨大的人脸正怒目圆睁，她大张着嘴，发出一声声怨嗟的怒吼，那是一张因世间不公而饱含凄楚哀怨的女性脸庞，五官极端扭曲，被弯曲而浓密的黑发所环绕。
而今，这奇异的牛车妖怪奔走之间扬起阵阵尘埃，正朝着除妖师少女急冲而来。
“哎呀呀，这回是胧车……真是的，一个接一个的，打扰女士休息可是重罪啊。”依然是悠闲惬意的口吻，海江笑眯眯地注视着气势汹汹的胧车，高高横举起了妖刀村正。
“虽然这个用法不太正规，但是小正你就好好忍耐一下嘛。除了现在这个半吊子妖怪，以后，你还会品尝到更多的鲜血啊……”以哄劝孩子的语气对着手中的村正柔声细语，她旋即紧握刀柄挥动手臂，朝着牛车上巨大的人脸用力掷出了自己的佩刀。
撕裂空气，裹挟着一阵异响，刀尖闪烁血红妖光，没入眉心。然而，这股强大的力道却并没有因此终止，就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仍在不断施力，一路直行劈开血肉，直到整个刀身完全没入。
寻求生命的献祭，渴饮温热的鲜血，这亦是妖刀自身的信念。
突兀的掌声忽然回响于弥漫着血腥味的空气中。
“真是精彩，没想到还有能够如此熟练掌握妖刀的人类。不过，村正的主人啊，你可曾想过终有一日，你很可能会被这妖刀的嗜血欲望给完全掌控？”银发的妖怪斜倚在墙边，转动着手中的烟管，轻轻地吸了一口烟，在轻舞飞升的迷蒙白烟之中微微眯起眼睛，饶有兴味地打量着这个看上去极为纤弱的背影。
本来不过是循着那些妖怪的气息找来，没想到却恰好遇上了这个除妖师。
看上去娇弱的少女却能够驾驭凶恶的妖刀？还真是有趣。
“您说的，不过是无能之辈的末路。而我，则是真真正正的掌控者。”笃定的口吻，没有傲气，就像是在叙说着一种自然而然的事实。
对于突然到来的大妖怪，少女甚至连看都没有回头看一眼，而是径直走向胧车的亡骸，将看上去毫无防备的后背展露给了身后的众妖。
气定神闲，这就是这个除妖师给奴良组一众妖怪们的感觉。
是真的非常有实力而无所畏惧？还是说不过是初生牛犊的无知？
从这个模糊的背影来判断，应当是个年轻的少女，无法想象她能有多少惊人的手腕。
将幽暗处的猜忌抛诸身后，海江轻轻松松地拔起了妖刀村正，扬手用力一甩。
暗红的鲜血沿着刀刃泼溅而出，在石板上晕染出浓重的污渍。
“好啦，各位，请让一让，我并不挑剔，只要一条窄窄的小道就好。让我这个辛苦的除妖师接着去找一个可以安心睡觉的地方，熬夜对年轻女孩子的皮肤来说伤害太大了，希望各位体谅哟。”
语气俏皮，对着一群妖怪也能轻松地说着话的女孩再度打了一个悠长的呵欠，收刀入鞘，她悠悠然地踱步上前。
走出昏暗的屋檐阴影，终于显露真容的少女，确实是个无可挑剔的绝色丽人。
然而，那一对浅银色的眼眸却不似人类应有，隐隐之中透出一股纯粹的妖异之气，使得她给人的感觉竟是比妖邪之物更加背离常道。
“我说，各位活了许多年的前辈们，不要傻愣愣地站着了，给我这个人类的小晚辈让出一条回家的路吧，如何？请高抬贵脚。”双手合十，就像是在参拜着路边的地藏菩萨，少女一脸谦恭地说道。
她并没有像寻常的除妖师那样，见了妖怪就剑拔弩张要拼个你死我活，也没有看到人数悬殊就跪地求饶或是撒腿就跑。
不过是和街坊邻居闲聊么，给人的感觉如此。环绕在她周身的氛围就是显得那么自在。
果然，这个除妖师非常有趣。
突然想逗一逗她了。
“想回家？如果，我说要把你的命留在这里呢。”轻抿双唇，奴良滑瓢单手抚上刀鞘，俊逸妖冶的面孔上扬起一抹痞气的微笑。
“哎呀，那可就让人苦恼了。我实在想不起之前是否得罪过各位，要惹得你们如此兴师动众全体出动啊。”微微仰起脑袋，少女将充满疑问的目光投向星光闪烁的夜空，细长的食指有一下没有下地轻点着下巴。
“不过呢，如果你们执意如此的话，那我就姑且试试看，究竟谁能够撑到最后呢？反正，最坏也不过是死一场。”
唇角轻扬，少女的面庞上绽放出清浅的微笑。然而，她浅银色的眼瞳却流溢着冰冷而澄澈的华光，昭示出随时能够抛弃一切的决绝。
耗尽生命奋战至死，也不失为一件快事。
沐浴血海而生的凶兽，少女周身就是透露出这么一股气息。
单是这一份陡然而生的强悍气势，就使得奴良组的妖怪感到了某种压力。
然而，这份强势的威压并没能维持多久，就像是夏日的雷阵雨那样仓促，惊天动地了一小阵子也就过了。
“哈哈，开玩笑的啦。我把各位吓坏了吗？那还真是不好意思啊。”紧绷着的俏脸慢慢软了下来，少女却是突然开始捧腹大笑，前后的变化判若两人，让这些妖怪们简直怀疑自己是被某种过分逼真的演出给愚弄了。
“我这么个贪吃的家伙怎么可能轻易地就去死呢？我还没吃够京都的糯米团子呢。啊，对了……”
“还有金平糖。”她很认真地点头补充道。
刚说完，她飞快地掏出了一颗金平糖就往嘴里塞，一边还在嘀嘀咕咕地说着：“就剩下这么一颗了，真是让人伤心……”
于是，在萧瑟的街道上，某个看上去极不着调的除妖师少女在悠闲地吃着金平糖，将一干围得密密麻麻的妖怪全然当做了天然的屏风。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后知后觉地重新回想起被她遗忘的那些家伙。
“哎呀呀，真不好意思，我一吃着糖果就会有些忘乎所以啊。”瞥了眼刚才一直好脾气地没有吭声，兴致勃勃地观察着她的奴良滑瓢，除妖师摊摊手接着说道：“我说大家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毕竟你们的头目也不过是开个玩笑，不是吗？”
透着邪魅之气的眼眸，能够超然地洞察一切。
在这略显稚气的伪装之下，深藏着某种危险而又惑人的气质。
眉眼微挑，染上几分玩味之色，未来的魑魅魍魉之主就此正式于恶魔除妖师短暂的人生中正式登场。
作者有话说
第99章 妖刀与除妖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