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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Z.1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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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末的时候,老皮带了朋友去玉龙雪山,把我也从殉情里抓了出来。坐在车上,老皮他们聊着天,我靠在玻璃上看风景。到了景区,我们徒步朝山下走,今年的人似乎比往年多,纳西族的阿婆脸上都带着笑容。
今天的天气也不错,途经那座小桥,桥身已经翻修过,我停在桥上愣神,老皮喊了我几声我才回过神,跟着他继续走。快到山下的时候,远远的看到东巴别院周围围着一片红,我不由自主的说了句,“杜鹃花”。
老皮问,“阿蜇你说什么?”我摇摇头,走近了一看果真是杜鹃花,艳丽的红。
老皮在我身边说,“阿蜇你怎么了,怎么脸色不好。”
我对他笑笑,“老皮你们上去吧,我在这等着。”
老皮犹豫了下,“那你就在这,别走远啊。”
我点点头。看杜鹃花的游客很多,院子里的人倒是很少,我用手指轻轻的抚过杜鹃花瓣,然后进了院子里,在那张长椅上坐下,想起了那年大雨里的那一片触目惊心的红。我靠着椅背仰着头不让眼泪掉下来。
一个纳西族牵马的婆婆看了我好几眼,然后走了过来,“孩子是你啊,我就看着像你,这一过来还真是”。
我看着她,“啊,阿婆。”
我忙站起来拉她过来坐。她脸上的皱纹深了,但是朴素的笑容依旧亲切。她握着我的手,她手心的温暖穿过一层茧子传到我的手心里,我说,“婆婆你身体好不好啊,怎么还出来牵马。”
她笑着说,“好,还硬朗。”她拍拍我的手背,“姑娘你等等我。”她站了起来朝院门口走去,她把马绳给了一个十四五岁的男孩,对他说了几句就进来了。“姑娘走去阿婆家坐会儿吧。”
我还没来得及拒绝她已经拉上了我的胳膊,我想了想,“阿婆好吧,你先等一下我给朋友打个电话。”我和老皮说好在景区门口等他,然后就和婆婆一起往回走,照旧我挽着她的胳膊,回去前我又回头看了眼那片杜鹃花。
婆婆的家就在景区边上,她家的院子里种着蔬菜和丽江家家户户都有的心型叶子的植物,她拿了竹板凳让我坐下,转身去了厨房。
过了一会儿,她端了碗酥油茶出来,放在我边上的桌上,“孩子尝尝”,我笑着端起来喝了一口,“嗯,阿婆,很好喝呢,谢谢您,您就叫我阿蜇吧。”
她把耳边的白发往帽子里塞了塞,“阿蜇你很喜欢杜鹃花吗?”
我把碗放下,“以前就是听说血红的杜鹃花和玉龙第三国,我只是纯粹的好奇,想亲眼看看,那年麻烦您了。”
“第三国…谁知道是个什么样子,”她顿了顿脸上的表情有些伤感,“每年都有人来看杜鹃花,可是没人知道它带了多少血。”
婆婆的声音沙哑,她跟我讲了一个故事,四十多年前她才十七八岁,她上面还有个姐姐,她姐姐长的很水灵,家里把她指给了村里村长家的儿子,可是谁知道姐姐早就心有所属,她和放牧的一个高个男娃相爱了。
“阿爸知道后把姐姐关了起来,阿妈留着泪整天开导不吃不喝的姐姐。就十来天姐姐就瘦了一大圈。最后姐姐答应嫁了,阿爸才放她出来。她结婚的前一晚阿妈让她试了新衣,红色的布面底下还绣着鸳鸯,姐姐穿上新衣,美的像个仙女。”阿婆忆起了往事,在黄昏的柔光里她的眼睛里浮着泪光。
“晚上家人都早早的睡下了,半晚上我听到了门的动静,我还以为是家猫也没在意。第二天天不亮就有人来打我家的门,说是姐姐死了。我当时吓傻了,和阿妈一起跑到山上时就看到姐姐躺在那儿,身上穿着那件红衣服,旁边的石台上放着果子,还有两个酒杯,一个酒杯空了,还有一个杯子里的草乌酒一点没动。”
“姐姐殉情了。那个男人跑了。阿妈扑在姐姐身边,抱着姐姐哭,阿爸来拉开了她,最后请了个小东巴做了场法式,算是送走了姐姐。”
我看着婆婆眼里闪着的泪光,紧抓着她的手。
“姐姐走了,全村都知道那个放牧的男娃跑了,他在村里再也抬不起头,我也恨自己当时咋就没醒来呢。后来我想跑去骂那男娃一顿,跑到他家门口,看见他在给他瞎了眼的阿妈喂饭,我突然就迈不动步子了。”
我把头轻轻靠在婆婆的肩上,“阿婆,你说姐姐会怨他背叛爱情吗。”
“我想不会的,姐姐能看到他的苦吧。”
我点点头,“嗯!”
和婆婆安静的坐着,我揉揉哭红的眼睛把手放在婆婆的手背上。婆婆突然问,“阿蜇,你和那个小伙子结婚了吧,他这次怎没来?”
“阿婆,我们没在一起。”
婆婆看看我,“小伙子是个好人,你看我家前面的这间新房子,就是他找人给盖的。”
我抬起头愣看着那间房,“婆婆你说…”
“阿蜇你不知道?”我瞪着她摇摇头。她叹口气,“我还想你知道的,刚才东巴院子外的杜鹃花也是你们走后快一年他找人种的,他当时还和阿婆说请阿婆帮着照看着,等开花了就带你来看阿婆。还有桥也是那次修的。”
我的手紧紧的抓着衣角,心剧烈的疼痛,等我回过神来脸上早已是一片泪水。阿婆抱着我,拍拍我的胳膊,“姑娘别哭了。找他回来,阿婆相信他一定会回来的。”
我在阿婆怀里抽泣,“阿婆他不回来了,他走远了。”
那天晚上不知道怎么回到殉情的,再看到那两个字,我心里满是苦涩,殉情那天晚上没营业,我和老皮喝了一个通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