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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胭脂扣】三 ...

  •   鹤源僵硬的站立不动,她知道此时如花一定就站在房间的某个角落里看着她,这一刻,她竟然是无措的。

      鹤源明白,现在的一切,如花没有错,十二少也没有错,唯一的错的就是她不应该出现在这里,占据着如花的身体。

      “怎么不说话?”十二少低迷的嗓音在她耳边轻声响起,声音里有着无尽的入骨缠绵,房间里的灯光仿佛都因他磁性的嗓音而变得暧昧不已。

      鹤源沉默而用力的挣脱十二少的怀抱,起初十二少以为她是欲迎还拒,还轻笑着与她角力,可是后来感觉到她的力道和她额头上细密的汗,才知道她是真的要摆脱他的钳制,于是有些讶异又不失温柔的在她耳边低声说,“你别动,我这就松手。”

      鹤源停下动作之后,十二少小心的松开她,然后与她相对而立,依旧含笑的眼睛里带着深深的探究,“今天怎么了?是因为我这么做,你不高兴吗?”

      鹤源心知他指的是今日在倚红楼放烟花一事,望着他的眼睛清澈无波,默默摇首。

      十二少哑然失笑,这时他酒意翻涌,一派迷醉,一只手握住鹤源的肩膀,眼神迷离,“如花,你知道吗,从见到你的第一眼起,我的心就像被点了穴一般,唯独见了你之后,它才会跳动。”十二少说着,手掌已经移到鹤源领口前的盘扣,极为娴熟的便解开了第一颗钮扣,“所以……你要为我解穴。"

      鹤源感觉领口一凉,低头一看,忙的护住了胸口,向后退了一步,她瞪着十二少,语气愠怒:“十二少,你喝醉了,我叫人送你回去吧。”鹤源说着转身就欲去开门喊人。

      十二少看着鹤源的背影,有些不确定的眨了下眼睛,然后幽幽的开口,“你不是如花。”

      鹤源心头一惊收住了脚步,只听十二少在身后语气笃定的说:“我认识的如花,不是你这样的。”

      不知为何,鹤源的心头竟然有了些暖意,是在为如花欣慰吗?她缓缓转过身,目光不再凌厉戒备,而是在欣赏解析,她轻轻的说:“我听不懂你说的话。”

      十二少望了一眼鹤源,然后款款落坐,低头浅笑,似在回忆二人初见时的光景,接着,他沉吟道:“我说过,你有很多种样子,浓妆、淡妆、男妆、女妆、没有化妆,我每一种都喜欢,可是,你现在的样子,我为什么觉得这么陌生?”

      最后这句话,十二少像是在问鹤源,又像是在自问,只是嘴角那抹温柔的笑意仍未消退,仿佛他在告诉自己,也许这种样子也有它的可爱之处,只是他仍未发觉,也许,这只是如花在和他开玩笑。

      鹤源看着十二少唇边浅浅的笑意,心情不能平静,这个男人同样也有很多种样子,风流的、专情的、认真的、迷醉的、温柔的、霸道的,只是他这种种样子却让如花没了安全感,如花所有的样子都为他展现,而他,也许下一秒厌倦了她,他这种种样子便都给了另外一个女人。

      “十二少,你喝醉了,我叫人送你回去。”鹤源再次重复了这句话。

      十二少并不恼,脸上的笑意更浓,“今天所有的人都知道了你是我的女人,如果我现在走出倚红楼,你日后在倚红楼如何呆得下去?”说到这里,十二少眼睛邪魅的笑睨着鹤源,嗓音蛊惑“你真的舍得我走吗?”

      “把他留下来,求求你,只一晚。”如花哀怨恳切的声音乍然在耳边响起,鹤源循声望去,只见如花躲在门后灯光照不到的角落里,双手撰着那条白色手帕,脸色哀怨凄绝。

      她一时不忍,竟冲如花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毕竟是她霸占了如花的身体。

      如花见鹤源竟然同意了,苍白的脸上欣然一笑,依稀可见当年的千娇百媚。

      鹤源回过身来对十二少说,“我扶你去休息。”

      十二少双眸笑意泛滥,他说:“帮我摆个烟局吧。”

      十二少要抽鸦片,鹤源不懂要如何侍候,而当十二少站在床边伸开双臂时,鹤源亦不懂要上前替他宽衣,这样的如花,令十二少默然蹙眉。

      鹤源默默的坐在床的另一边,看着十二少在烟雾中朦胧,如花就站在她身后不远的阴影里,如花痴痴的望着十二少精致的面容,那迷离的眼睛和优雅从容的一举一动,至今还能牵动她的心弦。

      倚红楼上下,春.色缭乱,一夜笙萧,而在如花房间,就是如此静默的度过了一夜春宵。

      第二日,十二少早早的起了床,他要先回府上向父母请安,然后再去铺子上照看生意,今日有单大生意要走,所以必须由他这个少东家出面,本来生意上的事情他很少参与,都是父亲在经营,可是最近父亲说他年纪不小了,身为陈家独子,是时候由他接手生意了。

      十二少离开之后,姐妹们纷纷来向如花贺喜,因为十二少已经给老鸨留下了足够的钱,如花从今日起可以不必再接客了,大家都说如花终于遇到了良人。

      而自此之后,鹤源就一个人呆在房里很少出门。不接客,何来的银子赎身,鹤源越来越觉得自己的身子发空,就好像早有一个人将她的五脏六腑都掏空了一般,她好像行尸走肉一样的生活着,而倚红楼的日夜笙萧更使她感到望不到边际的绝望。

      这期间,如花一直陪着她,如花说她有一个月的时间,但是她却再未向她提起过殉情的事情,如花不提,她亦不敢问。

      这期间十二少常常会在傍晚过来,而鹤源的疏离,使十二少从心头愠怒渐渐转为漠然。

      他不怀疑,难道当初是他看错了人不成?

      第一眼见到如花,他就被她深深吸引,那双眼睛曾经那么大胆暧昧的与他对视,她唱的戏词,余音绕梁,日不绝耳;第二次见到他,他与她距离近的几近贴面,而她亦不闪躲,热烈而妩媚的对着他吐气如兰。

      在他的印象里,如花应该是一团火,一个会燃烧自己来温暖他的女人。

      他可以在她这里得到温柔的抚慰,他可以与她绝然世外,这方小小天地里他可以与她忘情于世事之外,只有他和她,彼此需要、彼此索取,世间的任何的繁琐营营再与他们无关。

      可是,他错了,眼前这个如花不是一团火,而是一块冰,她害怕自己去碰她,她不懂得温柔,不懂得眉目传情,也许,不是不懂,而是不愿。

      渐渐的认识到自己看错了人,所以倚红楼,十二少便很少再来了。

      十二少不来的日子里,鹤源看尽了倚红楼的人情冷暖,老鸨对她更是到了疾言厉色的地步,因为鹤源打死也不愿意接客,而十二少留在这里的钱也将用完,这倚红楼就像是一个巨大的黑洞,出不去,也看不到光明,如果不是如花一直都在,鹤源真的将要绝望了,可是现在,如花也快要走了。

      “对不起。”一室的黑暗,鹤源与如花相对坐在床边,鹤源负疚的对如花说。

      虽然知道鹤源看不到,如花依旧轻轻摇头,然后面带微笑的说:“我应该谢谢你。”

      “为什么?”鹤源不解。

      如花说:“我要谢谢你帮我解了一个“惑”。”

      ……

      如花仍然记得,当初,两相偎依,她伏在他温热的胸膛听他呢喃情语。

      他说,衣服皱了,丢掉就可以了。
      她问,那人呢?
      他说,你怕什么,你有那么多种样子,我丢掉一种,你还有第二种。

      就是这两句话,让她怕了。

      后来,二人吞鸦片自杀时,若说十二少有那么一瞬间怕了,畏惧了,闪躲了,那么从一开始,怕的那个人就是她自己。

      她怕有朝一日十二少看尽了她所有的样子,会像扔衣服一样将她丢掉,十六岁做琵琶仔之后,她最不信任的就是男人。

      也许鹤源说的对,他就是要他们的爱像烟花一样,在最绚烂的时刻毁灭,让所有曾轻视他们的人铭记。

      而如今,鹤源的出现,帮她打开了心结。她初以为,十二少是被她一层又一层的面具而迷惑,忽略了她最真的一面,虽然她在他面前从未伪装,那只是他自己为她幻想出来的假象。

      可是现在,她终于明白了,吸引十二少的就是如花,真真正正的如花。

      “我要离开了,一个人。”如花幽然开口。
      看开之后便是放下,她已释然,何不还十二少一个不一样的人生。

      “带上我,我和你一起走。”鹤源终于鼓起勇气说出了这句话。

      ——————————————

      十日之后,十二少大婚当晚,倚红楼名妓如花,香消玉殒。

      数日之后,十二少瞒着新婚妻子,在府第外购买了一处房产,来供奉如花的灵位。
      他如此做,只为祭奠自己初见时的心动。

      ———————————————

      而这一世,给鹤源唯一留下的便是一个疑惑——到底什么是“爱”!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胭脂扣】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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