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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柴欣 ...


  •   后来我和柴欣,一起又过了些年。林云隐和冯祉水这两个冤家,不把我扯进来就觉得没闹够,都是有孩子的人了还这样,我上辈子一定欠了他们很多钱。

      算了,谁让我骨子里是个同人女呢?

      英陵给那姓方的添了一子一女,每逢中秋都会上京一趟来看我,柴浚嘴上什么也没说,可他那点心思又怎么能瞒过我和柴欣的眼?说“知子莫若父”的,果真是高人。

      再后来,柴欣病了。早说过沈淑娴的壳子受不住风寒,没想到无论我如何小心,还是着了道。

      不过柴欣毕竟是柴欣,病是病了,依旧无理取闹。整天像指挥小兵似的对我呼来喝去。我那时向皇帝请了准假,天天在王府里陪着他。

      他想吃什么就给他做,想出去转转就陪他到处逛,想玩斗鸡了就陪他斗,输了就让他骑着当马,哪怕那时是深更半夜。

      其实我也有些话藏了没和他说,因为好像还不是时候,也不知道几时才是时候,更不知道那话说出来他能不能接上话。其实我莫小芙说白了也是个胆小的。

      柴欣的病一天重似一天。开始像裴公子一样开始睡,有时一睡就是另天,让我恨不得能穿越时光奔回21世纪,用点滴液给他输送营养。这还不是最麻烦的。麻烦的是他醒了就难以入睡,睡着了就不容易醒,所以不论他是醒还是谁,都让我和柴浚觉得难办。

      有时候我要一直给他唱歌,他一遍遍听,我一遍遍唱,直到他能睡为止;有时候我抱着他在树上坐着,一直同他说话,他才勉强打起精神醒着。其实树上虫子真的很多,还要担心有没有蛇。

      后来有一天,王府来了访客,柴欣那时正醒着,软软地靠在床边同我说话,听见小李来报就让我先去见客。我不放心,喊了柴浚过来接手守着他。

      来的不是别人,等我到了前厅,发现英陵、方宇桦、方入道、方黛芝、林云隐和冯祉水早不客气地先聊起来了。人倒齐全。

      结果拉家常刚起头,小李忽然冲进来,看也不看,“扑通”一声先跪下——

      “王爷——不好了——!!夫人怕是不中用了——您快去看看吧!!——”

      路上小李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报告,王爷前脚刚走,夫人就挣扎着起来,说是要到南苑瞧瞧,结果还没等人把鸡抱出来,夫人身子一晃就往后倒了。刚才大少爷同几位大夫折腾了好一会儿才醒了。少爷、少爷就让小的喊王爷过来了。

      我一路上咬牙切齿,后悔着怎么没早点把鸡全杀了。

      我一脚踏进卧房,柴欣躺在床上,柴浚坐在床边为他施针。胡大夫同王大夫在一边叽叽咕咕,见我进来全缩了脖子;秋良拿帕子捂了嘴同小安、小多跪在地上正哭的厉害,见我进来识相地起来让开了路。

      柴欣脸色苍白胜雪,见了我居然还笑了。柴浚施完针在我耳边低语了几句,我点点头让他领了人全出去。这说大不大的地方终于只剩了我和柴欣两个人。

      我一屁股坐在床边,握住他伸过来的手。说实话我心里实在窝火,但此情此景手到场景限制加上客观上的不允许,我只能演温情戏。

      “小芙……你,还有没有什么要同我说的?”

      我撑着挤出一个笑脸,看着他的眼:“我等了三年两个月零六天,换了你一辈子,值了。”

      那上眸子终于不再平静无波。时间仿佛又倒了回去,多年之前在那喧闹的夜市,也是这样我执了他的手,望着他的眼,决定和他厮守一辈子。

      最后的最后,我听见他轻轻叹道:“我以为你老早就放下了……不曾想,你还是……”我恋了一辈子的眼慢慢合上之后,再也没睁开过……

      当时我本来想把笼子里的鸡全杀了做一桌百鸡宴,因为那是柴欣最爱的东西。可我没有。因为我觉得,所谓爱,就是希望所爱的能好好活在世上,而且我觉得,柴欣最爱的是我,要杀的话怎么着也该把自己先杀了。

      想到后面越想越觉得自己不是个东西。

      关于柴欣的后事我让柴浚斟酌处理便宜从事,我一概不管不顾。认识的不认识的一个个过来哭灵的时候,我在北院的墙头大口喝酒大口吃肉——上好的花雕,两小坛;地道的花苓肉,两大碗。

      怎么说我也好一阵子没吃什么东西,在得厌食症之前说什么也得做点弥补。

      将要钉棺的时候,英陵在墙脚红着眼对我说:“前辈,你就快回去看一眼吧……”

      看?又有什么好看?棺材里躺的是沈淑娴又不是柴欣,而且还是个早已空了的壳子。

      我笑笑,再一口酒,很认真地对她说:“你不懂。”然后拍拍衣上的尘土,足尖轻点,丢下她,走了。

      我一身酒臭来到宁王府的后墙,我抬头望,之前塌了的废墙早换了堵新的,墙面刷得粉白,白得刺痛了我的眼,然后从眼痛到脑瓜子,最后感觉好象之前一直郁结在心里的疲惫突然觉醒,接着我身子一软,然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人家说“情到伤处如行云流水”,以前不明白,现在明白了。不是说着玩也不是骗人的。

      醒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自家床上,衣服换过了,还挺香。唯一的不适就是后项疼得厉害。醒过来之后我没起来,躺在床上睁大了眼,数羊。

      我固执地觉得,当我数到某个时间段,房门就会被踹开,然后那个人酒会抬着下巴近来,就像记忆里千百次上演的那样。一定的。

      当我数到不知第几只羊的时候,门外边终于有了动静。那人推门而入的一瞬,我掀被坐起双脚落地,几个动作一气呵成。结果等看清来人后,失望透顶,我仿佛是符卿书去世时候的马小东,表情和当年的绝对一模一样。

      于是我再软软地倒回床上去,再没动弹。

      那个人是林云隐。

      我闭着眼任他叫唤了几声,故不作答的态度大概激怒了他,他一个箭步上前,拽住我领口,把我拎起来,横眉竖目:

      “仁王爷,我林云隐敬你是条汉子,其他人要绝食要弃世随他去!但好歹你是个王爷!!那么多人命牵着,怎么就能为了这事萎靡到这种地步?!当年的你那里去了?!!”

      我冷笑一声,反手挣开束缚送他一掌把他震开五步以外。我对上他惊愕的眼,一字一顿:“这‘王爷’谁爱当谁当,老子XX的不干了!”

      我又不是柴欣,当然不是什么王爷,以前不是现在不是将来也不会是!!仁王爷已经不在了,挂着名号做甚?

      出了房门没几步,在拐弯的地方一头撞上冯祉水,不知是不是天意。

      冯祉水不愧是个在场子里打混的,什么话也不多说,只把手一让——“我和云隐的事之前劳烦兄弟你费心了,允诺的酒还没请,现在若是有空,不如现在就同我吃酒去?”

      我咽了口唾沫,一手搭在他肩上:“好兄弟,够意思!”

      京城最好的酒家上座,我在席面上风卷残云,唬的上菜的每次上完菜就迅速缩手,生怕一个不小心被我的筷子夹住。

      从前已经领教过的冯祉水没想到才几年不见,我又有了更高造诣,举起筷子又放下的动作重复数次后,他终于忍不住道:“王……咳,莫兄大可慢用,小心噎着。”边说边拿眼睛窥察四周动静。

      当时我嘴里塞着薏仁芙蓉糕,筷子夹着红烧排骨,一手还抓着盛着莲子雪蛤汤的海碗,听到这话“忍痛”抛弃鸡翅,瞪他一眼:“你也整个来月不吃不喝,最后一天才‘消费’半坛子花雕半碗肥肉试试?小样,站着说话不腰疼!”

      冯祉水马上就安静了。

      酒足饭饱之后冯祉水幽幽叹道:“莫兄是个明白人,我和云隐还有入道他们对你都是掏了心窝子的,不说你我都明白。之前你一番折腾,我们赶路的那几天也是食不下咽,这么多人都在心里疼着。若你还把我们当自己人,千万应我一件事,就一件事。”

      我抬起眼看着他。

      “从此之后,万不可再折腾自己了。”目光澄透,诚心实意。

      我歪头看了他一会儿,终于点头,说了一个字:“好。”

      从今以后,大隐于朝,心如止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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