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城之祸》薛柔

2、第 2 章

　　再见到东海王已是四天以后。这四天里桃儿和我说了很多关于荆贤、东海王以及他的三位夫人、还有她的那株桃花——东海王的随侍夔拓的事情。通过她的叙述我拼凑出了一些枝节。荆贤是在迫入险境，被逼无路的情形下为东海王所救后，忠心依归。而司马越并不是老王爷的嫡子，为何他能乘继东海王的位子是一个迷又似乎是惠帝御笔所批。至于他的大夫人和三夫人是政治联姻，分别与成都王 颖和汝南王 亮有五族以内的关系。而在桃儿八岁进入王府后的第二个下弦月，十一岁的夔拓即进了府，初入府便深得东海王的信赖随侍在侧，忠心耿耿。以司马越的心计却相信一个初入府的孩童，我猜其中定有玄机。最为奇特的是那位二夫人，听桃儿说这位廑夫人是在大夫人入府不久被东海王带入府。没有任何的仪式，只对下人宣布她为二夫人而已。却独得司马越的宠信，平时只在自己的郦廑阁里走动，很少在阁外见到她，但如今掌理王府的便是这位夫人。

　　正是这位不爱出阁的夫人在我到王府的第二日午后来到了覆倾阁。她只是倚着门远远的看着琴桌后的我，“你就是倾城？确实妖媚，足以颠倒众生。”

　　我听后用尾指轻挑着琴弦，斜睨向她，缓缓一笑，用我在青楼惯用的慵懒的嗓音不答反问，“你就是廑夫人？”

　　她微皱了一下眉。“你如何得知？”

　　“倾城混迹于青楼许多年，别的本事没有，这猜谜的本事却是不小。”

　　“哦，那你还能猜出什么？”

　　我推开琴桌走到她的面前，仔细的看着她的脸，她虽还算美人，却能看出年岁偏长，而且眉宇间……。我一时心底有了计较，用手挑起她的一丝发梢，伏在她的耳边轻轻的说，“夫人，王爷的信任真的是源于对你的宠爱吗？”

　　她听后身子微微一僵，瞬时苍白了脸，怔怔的看着我缓缓的叹道，“难怪倾城，不愧倾城。”然后转身离去。

　　而谋士荆贤是在第三日近晚才来造访的。当桃儿向我传报时，我正在入浴。一时间我竟行起了戏弄这个天下第一谋士的心。吩咐桃儿退下后我未披罩衣，只着一袭红色沙衣，将湿发微微打散，在额上精心绘出了桃花的图案后走出内室。见到他我讶异于他的年轻俊朗，如果说东海王是黑夜的昙花，那荆贤就是只在白日开放的莲，是个君子，虽用心计谋略却也坦荡荡。嘴角总是浅浅的笑，让人如沐春风的同时也掩盖了自己的真心。

　　踏着胡旋的舞步我走向他，在他还来不及站起来开口时便娇若无骨的将整个身子偎向他，用食指点住他的唇，“贤公子，是吗？入夜而来，莫非有所求？”

　　他并未闪躲却正襟而坐，“在下曾听姑娘一曲视为天籁，今夜而来却是想姑娘不吝弹奏一曲。”

　　“想听曲，好啊。”我也不起身只用脚尖轻轻勾住琴桌将它移了过来用一只手抚琴唱道，“想昨夜，枕畔边。浓情蜜意，覆云雨，……”

　　“倾城姑娘，”他将手中的折扇轻压在了我抚琴的手上，“以姑娘的身份不该唱这种曲，先不说姑娘承认与否，只说姑娘的才学绝在荆某之上不荆某之下。荆某敬佩姑娘，所以力请王爷请姑娘入府共谋大事。”

　　“哼”我在他怀中站起，冷冷一笑。“敬佩？何来敬佩？你们只是想靠我圣师之力为你们护一国又覆一国！如果真是敬佩，又怎会不知我为逃避宿命而远走圣地避入青楼？‘乱世起，圣师出。绝七情，灭六欲。佐明珠，倾心力。护一国，覆一国。若无心，断无命’。一旦护法
　　只能成功，不能失败。如现败势，那就要以命来力扭乾坤。成功以后还有个宿命劫。你若真是敬佩我，就不会让王爷将我买入王府还用坎位困住我，让我做一花魁避乱世才好啊。”

　　“姑娘差矣，想黄帝以来哪个乱世没有圣师？又有哪个圣师不被卷入乱世？天命即已如此，躲又何用？何不提早打算？姑娘观星之术定高于荆某，而荆某尚能以紫微之术观出乱世之星起于东海境内，更何况姑娘？而姑娘想已为自己卜过卦，应算出此地为安身之地。至于宿命之
　　劫姑娘也不难看出桃儿与你的命盘有契合之处。而这个普通的九宫八卦的坎位恐怕还困不住姑娘吧。言已至此，姑娘请三思。夜深了，告退。”

　　夜是深了，我却不能入睡。不错，一年前，我就曾观星象看出乱世之星起于东海只是飘摇不定。而那夜我为自己卜的卦也证明他所言非虚，祸福各半，但此地确是我命盘所示应到之地。这个荆贤真不简单，连桃儿都在他的算计之中。‘天命即已如此，躲又何用？何不提早打算？

　　这一刻，我终于承认了我圣师的命。天命如此，那就让上天导我进入我圣师的命盘吧

　　隔日晨，东海王和荆贤相偕而来时我在抚琴，弹唱的正是我曾憎恨的‘乱世起，圣师出。绝七情，灭六欲。佐明珠，倾心力。护一国，覆一国。若无心，断无命。’东海王与荆贤对望一眼问道，“倾城，你想通了吗？”

　　我没说话，站起身，收起了做花魁时玩笑的面容，用手缓缓的揭下额头上贴的花黄，显出了眉心间的红色胎印，仔细看那是个小小的火的图案。

　　我又解开了大红罩衣的衣襟，任它轻轻的滑下，露出了里面的紫色衣衫。衣襟处悬挂的正是我的圣师信物——先天八卦图。

　　我冰冷如霜的面容正对着司马越和荆贤诧异、惊呆的面孔。

　　举起八卦图我缓慢而清晰的说，“我就三圣师中的护国巫女——乜乘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