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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露莲双脸远山眉,偏与淡妆宜。小庭帘幕春晚,闲共柳丝垂。人别後,月圆时,信迟迟。心心念念,说尽无凭,只是相思。”
      我念到这首词的时候,庄旗正在厨房里烧鱼。他大声喊:“老婆,洗葱!”我皱眉头,懒得理他。一个礼拜他难得下一次厨房,下一次厨房就恨不得我跟在10厘米范围内伺候他,拿了白糖再拿酱油,洗了蒜头再切生姜。也不见我做饭的时候他跟旁边为我服务。
      我高声念:“心心念念,说尽无凭,只是相思。”书房是我最喜欢呆的地方,当初买房子的时候,庄旗要一个视听房,我要一个书房,各取所需的结果是卧室和客厅变成最不常呆的地方。
      书房有落地的窄窗,挂着白纱镂空花的窗帘,果绿的贵妃塌就放在窗前,握本书在上头打个午觉是最舒服的享受。阳光从书房的窗子透进来,在深棕色的地板上映出一朵朵小花。我躺在贵妃塌上,从书桌上捞了本书看。书桌很大,一沓一沓地放着书,我喜欢这种埋首书堆的感觉。
      庄旗操着菜铲跑进来:“卿卿,你这只猪。”我懒得理他,用宋词挡住脸。他哼哼唧唧跑回厨房去。我轻笑,知道庄旗拿我没有办法。
      我和庄旗是非法同居关系。
      这种状态很奇怪,老妈一万分不理解不支持。她说:“都一起买房子了,都一起住了5年了,为什么不结婚啊?!”我只是笑,不搭腔。我是个自私的女人,如果一个男人对你的所有好处不结婚都能得到,我为什么要结婚来约束自己?起码我可以名正言顺不要孩子。恋爱的时候庄旗催促我结婚,我索性提了行李搬过去,他立刻就不吵吵结婚了。
      刚在一起住的时候,我整夜坐在客厅沙发上看影碟,庄旗会打鼾我是不知道的,所以说,和男人睡过了才知道他是什么样子。他打鼾很有趣,有时候尖利有时候低沉,各种节奏变换来去。我开始含笑听了几个晚上,就受不了了。早上他打领带的时候我笑:“看上去也是白骨精的代表,怎么晚上就象个农民伯伯呢?”他探身过来抓我,笑闹一阵必然地耽误了上班。后来我却习惯了,打鼾就打鼾吧,比起凌晨的沙发我还是更喜欢床。
      就这么磕碰着,也过了5年。比人家很多夫妻更象夫妻,连出去应酬都一概全免了。整夜一起挤在沙发上打发时间。1年前我们买了房子。虽然是庄旗出的钱,但是他坚持在房产证上写上我的名字。我推辞了一阵也就默认了。男人要对女人好,这女人自然也有点好处,推拒干什么呢?我也付出了不是?
      庄旗在厨房叫我,我放下书,伸了个懒腰。踢蹋走到餐厅,他已经摆好了碗筷。过来捏我的鼻子,我笑,下力气掐他的胳膊。闹了半天才落座吃饭。鱼烧得很好,冬瓜火腿汤也清爽,我夸奖了一通。庄旗得意地笑,表示他是新好男人的杰出代表。
      吃完了饭,我懒得洗碗,趴沙发上看他昨天晚上做的拼图,庄旗走过来坐下,拍拍我的背:“卿卿,有话跟你说。” 我揽住他的脖子,眯着眼睛做个妩媚表情:“你要说什么呀,相公?”
      他忍不住笑,把我的胳膊拉下来,正色说:“卿卿,我负责的那个投资项目你知道的吧?我要被派去做董事,可能下个礼拜任命就下来了。”我皱眉,坐正了身子。他搂搂我的肩膀,说:“卿卿?你别这样。”我叹气:“唉,商人重利轻离别,我知道的。”他轻笑:“琵琶女呀,你别难受,我好歹不是盐贩子不是?”
      过了两个星期,庄旗就去了S市,我只好一个人委委屈屈在家里呆着,热闹的房子忽然就冷清下来,还真是有点怕。每天晚上我关紧所有的门窗,让卧室的台灯亮到天亮。下班关在我的办公室里不愿意回家,怕面对冷冷清清的房间。周末更是无聊,一天也不用开口,到了晚上觉得嘴唇都粘在一起了,只好自己一个人缩沙发里唱卡拉OK,反复唱一首《孤枕难眠》。
      再这么下去真要得寂寞忧郁症。
      我打起精神,把通讯录找出来,想和多年不联系的狐朋狗友恢复联系,却发现原来世界已经沧海桑田。
      枚枚在电话里笑:“卿卿,你怎么突然想起我来?我明天去美国留学呀。。。。。。”
      芝芝不太耐烦:“卿卿呀,SORRY,宝宝哭了,我要去热牛奶。。。。。。”
      伊莲说:“卿卿?你有什么事情么?我有点忙,手头上有点事情。”
      我只好放弃这个努力,一个人时间用在哪里是看的见的,朋友不维护也就和陌生人没有什么两样。
      庄旗来电话的时候,我抱住不放,说了两个小时也不肯放电话:“你不要打瞌睡呀,再跟我说点什么。”他笑:“卿卿,我们已经说了两个小时,昨天也说了一个小时,我连公司食堂的师傅长什么样子都汇报了,你还不知足?”我叹气,眼睛忽然就湿了:“我寂寞,庄旗。”他沉默了片刻:“卿卿,这个周末你飞过来好不好?虽然周末有会,但是我想还是有时间陪你的。”
      我叹气:“不要,我知道你忙,我去了也就是在房间里等你,还不如打电话呢。”
      可是到了星期五,我忽然起了给庄旗一个惊喜的念头,赶紧订了票,打辆的士直奔机场。一路上喜悦一点点溢开,飞机着陆的时候我已经把庄旗的笑脸和惊喜的眼神想了个十遍八遍,嘴角不知不觉就扬起来,这么长时间以来第一次春风满面。
      到了他们公司楼下,我坐到咖啡店的阳伞底下给他电话。
      “庄旗,你在干什么?”他说:“我在开会哪。”我吐吐舌头:“那你继续吧。”庄旗说:“有事情么,卿卿?”我告诉他没有事情,放下了电话。
      阳光很好,温柔的10月的风吹透我的针织衫,仿佛撩在我的心上。S市的洋场情调是那么好,我舒服地靠在椅子上,兴致盎然地看来往的人流。
      一个很漂亮的女孩子拉了凳子在我旁边桌子坐下,穿着橘红色的大V领半袖毛衣,笔挺的腿上绷着紧紧的牛仔裤。卷卷的头发几乎贴着头皮,肌肤胜雪,眉目如画。我赞叹地盯着她看,觉得自己真是老了,这么灵动的青春和美丽早离开我了。
      她要了一杯牙买加霜冻咖啡,拿了手机出来看了半天,仿佛下了决心似的,按了一串号码。我欣赏地看她喝咖啡的优雅样子,觉得美女和好风景一样,真是赏心悦目。
      好心情只停留了半秒,我听到她腻声说:“庄旗?你在哪里?我在你楼下。”我吓了一跳,耳朵竖起来注意地听,庄旗?
      等了一会,她又说:“你怎么这样呀,不行,今天非见我不可。人家不管嘛。”
      我皱眉头继续听,心里七上八下,忽然福至心灵,我拿手机拨了庄旗的手机。占线!果然占线!
      我使劲盯着那个姑娘,她真的和庄旗在通电话!用这么暧昧的语气!
      阳光仿佛也不温暖了,我觉得手指头逐渐冰凉。
      她似乎安心要等庄旗,又要了一杯咖啡,懒洋洋地靠着椅子坐着,手指头无意识地玩弄勺子。我一直坐她侧边盯着她,不知道眼睛是不是冒了火苗,她回头看了我一眼,又迅速转过头去。
      庄旗!我的牙齿恨恨地磨着这个名字。跑到这么远来跟我玩这招?我的眼睛有点湿,赶紧愤怒地擦掉。卿卿!你好歹是个高级女白领,为了烂掉的苹果哭什么哭?
      我脑子里迅速调动我在办公室的神气样子出来给自己打气。可是不管用,那个女孩子正在看一本时尚杂志,纤细白嫩的手指在书页上有节奏地轻轻地敲打。我低头看自己的手,想到庄旗说:“卿卿呀,你这伪小资不要装了,你长了一双劳动人民的手。”我咬嘴唇看自己的手掌,妈的,胖一点粗一点黑一点就这么说我,还不是做饭做的?我立刻觉得委屈。
      我不喜欢吃外面的饭,和庄旗一起住以后,一时高兴就自己做饭,谁知道一下子形成了惯性,还乐此不疲,现在想来真是一万分地不值得。眼睛又潮了,这次懒得擦了,心里委屈象胃里的酸水一样的往外冒,卿卿呀卿卿,谁让你这么勤快了?谁要你这么付出了?
      我把和庄旗在一起受过的小委屈小摩擦一件件拿出来数,数来数去发现并不是很多,心里更加委屈,这男人落心思这么哄我,让我觉得自己还算幸福,谁知道这么会藏手脚?真是用意识形态迷惑女人的典范。好嘛,这里哄着一个,家里哄着一个,家里红旗不倒,外头彩旗飘飘。
      一定要让他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我想到网络上流传的对付出轨男人的办法,哆哆嗦嗦地记不清楚,差点想掏出手袋里头的笔记本来一条条列举。
      我们有什么共同财产,是了,房子也有我的名字,我势必不会在这样曾经给我温暖甜蜜现在给我冷酷心酸的房子里住下去了,那么好,请把钱折算给我吧;
      存款?庄旗一直负担家里的开销,曾经信誓旦旦地说:“我哪里能让你分担家用?我就是一家之主,一切都用我的才对头。”好啊,我咬牙切齿地想,谁让你哄我了?我带走自己所有的钱,一分钱都不还给你!
      家里的东西?我不占你的便宜,全一半一半,背叛我是那么好过的么?
      我乱七八糟地算账,一边算一边想哭,幻想到自己拖着皮箱走在孤单寂寞的夜晚的街,觉得凄凉悲哀无法言喻。
      不能让背叛妻子的人好过,光带走钱又什么用?法院会管么?我差点想去电脑上查婚姻法。
      慢着,我忽然想到一个问题。
      红旗?我算是红旗么?我又没有和庄旗结婚,哪里能算红旗?我也是彩旗,还是旧了的彩旗!
      老天,谁让我以为享受结婚待遇不用承担结婚责任是这么舒服的事情?都忘记庄旗也不用承担责任了!
      想到这一层,简直和晴天霹雳差不多,我的眼泪终于掉下来。庄旗庄旗庄旗,我不要离开你,我把钱都给你,不要离开我就是了。侍者跑过来问:“小姐,你要不要喝点水?”我摇头,泪眼婆娑地看那个女孩子。她还在看杂志,白腻的脸蛋在夕阳的余晖下金光闪闪。多好看,我心里想,庄旗真会挑美女呀,要是没有我,他个土老冒能有这么好的品位么?
      手机忽然响了,我听见庄旗快乐的声音:“卿卿!你在哪里?”我听见他这么高兴,真是觉得要吐血了,妈的,还在哄我!我没好气地说:“咖啡店!”他说:“哪里的咖啡店?”“楼下的。”他立刻说:“啊,喝的是不是卡布基诺?哈哈。”我咬牙,看看杯子里头的卡布基诺,沉声说:“你不开会了?”他笑:“我开完了,正下楼呢。”我啪的合上手机,好吧,来咖啡馆找小美女吧,我等着呢。
      过了好一会,美女也有点不耐烦了,她不时抬手看表,又拨了一个电话。我恨不得钻到手机里去听他们的对话。美女再一次确认了她的方位给庄旗,咯咯笑着说:“本小姐可没有这么等过人呀,你赶紧下来。”
      我眼睛都要冒血,手机又响了。我打开一看,又是庄旗!
      “干什么?”
      他嘻嘻笑:“你在哪里?我怎么没有看到你?”我心里想,装什么蒜呀,你根本没有下来嘛。我说:“是么?你在哪里找我?”他哈哈笑起来:“卿卿!我在家里楼下呀!大树咖啡的门口!哈哈,你没有想到我回来了吧?赶紧说,你在哪个位子?”
      我吃了一惊,家里?
      忽然冲过来一个高大丰满的女孩子,一屁股坐到美女的对面。一迭声地说:“对不起对不起,该杀的老板开不完的会。”美女捏了捏她脸蛋:“庄旗!哪次同学聚会你不迟到?不要找借口!”两个人嘻嘻哈哈笑个没玩。
      老天,这个人是庄旗!
      我赶紧对手机里的庄旗说:“你到底在哪个家楼下?”
      他笑:“卿卿宝贝,你没有想到吧,我跑回来了!回来陪你过周末!就在我们家楼下呀。”
      皇天菩萨!
      我笑出了眼泪。任由庄旗在电话里喂个不停。
      过了半个月我们就去领了结婚证。庄旗搂着我出民政局的时候乐呵呵地说:“卿卿,你是怎么下决心要嫁我的?”
      我笑:“一个美女告诉我,是你碗里的肉,管他是肥是瘦,先吃了再说。”
      他回头看我,没有听懂我说什么。
      谁要他听懂?哼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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