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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十一 ...

  •   我是用光了所有的力气才说出这番话,可是他听到后半点没反应,无所谓的耸了耸肩:“你跟我说这些话干什么?我不会被你感动。”

      这句话呛得我眼睛一酸,我想反击的,可是张张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我彻底的糊涂了,最近这段时间,我都遇到了些什么人?我不指望有人同情我,可是也不希望认识不认识的人都过来戳我的伤疤,然后浇上一瓢盐水。到底是我出了问题,还是他们?

      我站着出神的功夫,顾卓抓起桌上的数学课本扔到我怀里:“你是来给我补课的,别忘了你的本职工作。”

      我盯着他的眼睛看了一会,终于再次走过去,坐到他身边,拿起了书。后来为这个决定,我后悔了很久。我起初不明白当时我为什么要妥协,现在才知道,一个人累倒无力的时候,会对所有的事情逆来顺受。

      “你数理化哪门最差?”我问他。

      他不耐烦:“你废话怎么这么多?从头开始讲就行了。”

      顾卓高一的时候从美国回来,英语自然无可挑剔,但是理科的确很糟。我给他讲数理化,他漫不经心的听着,我问他是否听懂的时候,他皱眉,像是觉得我很烦:“如果听不懂我不会说吗?”

      有的时候我问他成绩提高了没有,他也从来不告诉我。我很少见到他的父母,我都是周末两天去他家,每次上门,他们都不在,除了给我工资的时候。她妈妈开着一辆敞篷小车,活脱脱的香车美女。她对我很客气,经常跟我说,难得顾卓这么听我的话。

      每次听到她妈妈这么说,我都怀疑是我听错了。顾卓连一句老师都不肯叫我,听我的话真是太阳都从西边出来了。我们之间维持着一个危险的平衡,他一眼就能看出我想的什么,我最近发生了什么事情,然后漫不经心的问出来,每次都折腾得我手忙脚乱。

      第二次我给他补物理,上到一半的时候,他忽然问我:“你是南方人?”

      我点头。

      顾卓神态自若:“你普通话说得不错,特地练过的吧。以前被人笑话过你的南方口音?”

      我脸一下子僵了。不错,我刚刚上大学的时候,普通话不是很标准,前鼻音后鼻音卷舌平舌总是分不清楚,有次把杜越远一个叫唐笙的同学名字念成了“唐僧”,不知道怎么回事,气的那个女孩脸都绿了,以为我在嘲笑她,最后杜越远跟她赔礼道歉才算完事。从此之后,我费了很多时间把每个汉字说标准,只是为了不给杜越远丢脸。

      这件事情我从来不跟人提起,没想到顾卓还是那么轻易的就发现了。经过起初几次的教训之后,我在他家除了讲课,别的什么话都不说;我绝不踏出书房门口,连水都不喝,每次讲的口干舌燥。顾卓递给我茶杯,我没动,放到了一边,他冷冷的问我:“我会在水里下毒?”

      就算他在水里下毒也没有他的话毒。虽然他比我小了两岁,但我哪里是他的对手,只有咬牙学着听不到。每次只要一补完课,半分钟都不留下,转身就走。这样,好歹平安无事的过了几个星期。

      三个星期之后我才发现原来他家和林诩家原来住的很近,起初我没留心,后来看到枫叶都红了才想起来他们都在城东的那片枫林别墅区住。好几次我离开的时候特地从林诩家门口经过。他们家大门紧闭,窗帘拉的严严实实,好像里面藏了很多秘密。有钱人家里的问题,不是我这样的人能看明白的。就好像顾卓,他家这么有钱,应该很容易就能把他送到国外或者交钱上大学,为什么一定要坚持复读?不管怎么说,这些事情都跟我没关系了。

      那学期我我缺课很多,期中考试的成绩下来了后,我毫不意外的发现我成绩退步了;让我更惊奇的时候,林诩的成绩也降了,前面的一二名终于不是我们俩。男生那时候也隐约知道一些风声,就很感慨:果然女人一说起感情,智商就下降了。

      中期考试前,我的奖学金也终于下来了。钱有了,我就打算着不再去作家教,好好看书把成绩补起来。做家教这段时间,我完全没有周末,平时也没有看书复习的时间。高二的那个女孩感激的跟我说了一通谢谢的话;顾卓那里就很麻烦了。

      那天我给他补完课之后,小心的提起这件事情,他没意外,目光平滑的扫一眼我,说:“连三分之一内容都没讲完,你想走?”

      我没说话,心底告诉自己别跟个小孩子计较。他再怎么目光如炬也只是个小孩子,我不对在先,让他讽刺一顿出出气也就完了。

      “原来你今天高兴的就是这个,你男朋友又重新回来了?”他转着手里的钢笔,墨水全甩在了我身上。他很长一段时间没跟我提起杜越远,但是那天忽然故态复萌,我防不胜防之中,听到他说,“哦,拿热脸去贴人家冷屁股,很有趣是吧,还是你就喜欢这样?你就不怕下次你见到他,就是在你朋友的床上?”

      杜越远永远都是我的软肋,他虽然早不是我的男朋友,我还是受不了有人用这样的语气说他。我大脑一时发懵,尖叫:“顾卓,你给我闭嘴!”

      他倒是很惊奇,但还是不掩奚落:“文简,我不知道你还能发脾气。”

      我知道又落入了他的圈套里面,气的心口都是疼的:“你要怎么说就怎么说。”

      大口的喘了几口气,心口不疼了,取而代之的这窒息的感受,再跟他呆一分钟我都要崩溃。我抓起一边的外套离开,打开门的时候才发现外面正在下大雪,雪花又密又急,遮天蔽日,短短两个小时,地上的雪就有两三寸深了。一脚踩了出去,脚全没在雪里了。

      我走了两步,听到后面积雪踩踏的声音,一回头,原来是顾卓也跟了上来,一把拉着我往回走。风雪大,我看不清他的脸,只看出他没穿外套。他比我高得多,力气也大得多,三下两下就把我拖回屋子里。进屋后我才发现他穿着拖鞋,在温暖的屋子里,拖鞋彻底湿透了,雪在木地板上汪成了一滩水渍。

      他铁青一张脸:“这么迫不及待的回去见你男朋友?”

      我咬着唇,看表,竭力让自己面无表情:“晚上我还有双学位的选修课。”

      他不说话了,只是看着我,我只觉得毛骨悚然。结果半晌后他很平静的说了句:“我也要出门,你等等我。”

      我原来以为这样的大雪是没法开车了,结果几个之后拐弯,却看到了一辆黑色的林肯冒着风雪前进。那车子我很熟,是林诩家的。我不由的站住了,看着那车子在她家门口停下,几个人影下了车。

      “你认识林家人?”顾卓忽然说。

      “不认识。”我说。刚刚脑子里的确闪过一个模糊的念头,我想抓住,但是一瞬又没了。我心事重重的继续走,好几次差点摔倒。

      顾卓捉住我胳膊:“又在想谁?”

      我不吱声,埋头走路。并不冷,但是风大,雪花打在我脸上,有点麻木的疼。

      走了一个多小时,终于到了地铁站,我的衣服和头发上全是雪,有些化了,滴到脖子里,冷得我浑身哆嗦。地铁站人满为患,人人都狼狈不堪,顾卓却还好,他的睫毛比女孩子还长,有些雪花挂在上面,一眨眼,就有雪落下来。

      地铁站的入口,几个跟他一样大的孩子毫不客气的推开人群,过来招呼他:“顾卓,你终于来了。我们等了你很久了。”

      “我走路来的。”顾卓回答。

      那几个孩子浑身上下都是名牌,走路是眼睛看到天上去,半点不顾旁边的老人小孩的抱怨。那么得意,那么耀武扬威,一看就是给家里惯坏的。我知道顾卓读的是本市最有名的中学之一,据说不是高干子弟就是有钱人就的孩子。此时从这几个孩子身上,我觉得传言多半是真。

      最近我受顾卓的气已经受够了,不想再惹上这些高中生;我看了他们一眼,转身挤进了人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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