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鸾》幕少

12、心安

　　两人回了客栈，收拾好行囊，不多逗留，趁着夜色便出了新龙县城，一路南下。
　　行在路上，阿九时时便拿出锦盒和幕少城一同研究。也不知为什么，她一点都不担心幕少城会对锦盒有什么图谋。
　　有些人天生就能给人一种安全感，幕少城明显就是这样的人。

　　她还记得当初她爹爹研究这个盒子，四年也没能找出开启的法子，所以她倒也不觉得自己能在这么短的时间能找出玄机。她只是好奇，这人人争得头破血流的盒子到底有什么特别。
　　其实，这盒子还真没什么特别之处，乍一看绝对不会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不过，可能真有不平凡寓于平凡之中吧。

　　阿九这次来中原就是为了报仇，可是她的仇人几乎可以算是遍布了六大门派，这仇怎么报？总不能一个个杀光吧。首先这工程实在浩大，其次，以阿九的功夫，勉强自保，又怎能是各大门派掌门的对手？
　　于是，这报仇之事始终是让阿九伤脑筋。

　　这日，两人到了一个小县城，此处邻着新龙县城。走在街上，忽然看见旁边有一家店铺写着“雕刻”二字。阿九突然计从心来。

　　她和幕少城两人进了店铺，问掌柜道：“掌柜的，你这儿能不能照着模板给我做几个小盒子？”
　　那掌柜笑的甚是骄傲：“别说小盒子，我们这儿任凭什么东西，都能给您做的惟妙惟肖的。”

　　“好！这个盒子，照着它的样子给我做出三个！”阿九说着，从怀中掏出锦盒，递给掌柜，还补了一句：“掌柜的，你做的盒子一定得是打不开的。”
　　掌柜听了他这要求，不禁有些茫然：“为什么要打不开？这盒子不就是装东西用的？而且，哪有打不开的盒子啊？”

　　阿九板了脸：“叫你做打不开的，你就做打不开的，哪有这么多为什么！还怕我们付不起银子？”说罢，一锭银子便狠狠敲在桌子上。

　　“至于怎么做打不开的盒子，你直接找几块实心的木头，在上面雕出这盒子的图案不就是了！对了，那木头一定要坚固，不能轻易被磨损。要是做不出，休怪我翻脸不认人。”阿九说着，拔剑施威。

　　掌柜虽然有些惧怕阿九手中的长剑，不过看见那沉甸甸的银子，却动了心，谄媚道：“姑娘放心，小人这就去做。”说着，关了店铺的门，拿起桌上的锦盒便要进后堂。
　　阿九拿剑拦住：“你等等。把材料拿出来，就在外面，我看着你做！”

　　掌柜迫于她手中的剑，哪敢不从，快步进了后堂，拿了一干用具便认认真真的做了起来。
　　这掌柜也真是有两把刷子，干起活儿来又快又精致，不到半个时辰，便做出了一个和锦盒外形一模一样的盒子。

　　阿九拿起来，一边自己端详，走一边点头道：“嗯！不错不错，跟原物真的看不出什么差别。不过，你确定它够结实？”
　　“这种木头绝对结实，还不易损坏！”掌柜信誓旦旦。

　　突然阿九把锦这个盒子放在身前的木桌上，拔剑就朝砍去。一剑下来，盒子只是有一道微微的划痕，几乎没有什么损坏。
　　掌柜被她这动作吓得说不出话来，不过阿九倒是很满意：“不错不错，就这样再做两个，做好这个也是你的。”说罢，又扔了一锭银子在桌上。

　　掌柜见她满意，笑逐颜开，赶紧又照做了两个。阿九将真的锦盒在一个角上用剑做了个十分不起眼的记号，这才和幕少城找了个包袱，把另外的三个盒子放进包袱，心满意足的出了店门。

　　其实方才在阿九提出要做盒子的时候，幕少城就十分疑惑。此时终于还是问了出来：“姑娘，你要这么多假的锦盒做什么？”

　　阿九心中暗笑：锦盒是江湖之人都想抢的，她多做几个，自然就能多生出些事端。江湖越是鸡犬不宁，她便越开心。

　　不过她面上还是冷静道：“慕公子，我这样做只是怕之后天元二老、萧无期、赵天齐等人来抢。那是我便拿假的给他们一个交代。你想想，他们可都绝非善类，要是真的锦盒落在他们手中，而他们又找到了开启之法，江湖岂不危矣！”

　　幕少城听她这样一说，觉得很有道理，当下不再问什么。

　　倒是阿九问道：“慕公子，这锦盒江湖中人人人都想据为己有，怎么这些天你从没说要和我争抢，甚至连看都不愿多看一眼？”
　　幕少城笑的淡然：“我不信这些，更何况听说锦盒里装着的不就是一种天下无双的武功么？我也不想求什么武功天下第一，所以不很感兴趣。”

　　阿九心中暗暗佩服。
　　其实她只知道这锦盒里有武林中人人想要的武林秘籍，但这秘籍是什么，是什么门派的功夫，她却一无所知。她夺下锦盒也并非贪图什么武功天下第一，只不过是想借锦盒来引起江湖的争斗罢了。
　　这日，又相安无事，两人随意找了个客栈便歇下了。

　　是夜，幕少城轻轻起身，到阿九房门口确认她睡了，便从门廊的窗口跃出了客栈。
　　月明星稀，春风送爽，幕少城霸占着整个街道。这种心旷神怡的时节走在街上，本应心情舒畅，然而，他的心情却沉重异常。也没心情享受习习的凉风，他几个起落便掠到了城外。
　　城外凉亭中，昏暗的夜色让人几乎伸手不见五指，借着微弱的月色，勉强看见一个黑衣的中年男子正背着双手站在那儿。

　　幕少城走过去，毕恭毕敬低低唤了一声“师父”。
　　那男子闻声转过身，一个低沉的声音道：“城儿，有进展么？”
　　“师父，我已经和那位姑娘成了朋友，她现在拿了锦盒，而且又做了三个一样的假锦盒，师父有什么吩咐尽管示下。”
　　“她……”那男子沉吟了一下：“你别不要轻举妄动，以免打草惊蛇。先跟着她，看看她想要干什么。一定要随时监视她的任何行为！”最后几个字说的铿锵有力。

　　“是，师父。师父，今晚的任务是什么？”
　　“城东朱屠户，灭他满门。”说着，递给他一张纸条。“这是地址，买家卯时验货。”
　　“是，师父。”幕少城接了纸条，转身掠向城东。

　　他是孤儿，从小被他师父收养，教他功夫。他师父被人唤作折柳先生，是有名的中间人[注]。以前的单子都是折柳先生找人做，但自从两年前，他的功夫小有成就，他便成了职业杀手。他也曾想，这样杀人实在残忍。不过就算他不杀，那些人也会找其他的杀手下手，每每这样想，他都会感觉好一些。

　　等他回到客栈，还不到寅时。他将全身浸在木桶中，看着热水散发缭绕的雾气。每次做完任务，他都要彻彻底底泡一个澡，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洗去自己身上的罪恶。

　　第二天一早，两人下楼用早饭。正好听得邻桌的人似乎在讨论什么事情。

　　“诶！你知道么！城东朱屠户家被灭了满门！那个惨样！真是……”
　　“为什么？朱屠户平日不就杀猪么？能结了什么仇家？下手这么狠？”
　　幕少城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拿起茶杯呷了口茶掩饰心中的起伏。

　　阿九没注意他嘴角微微的变化，转过头问他：“为什么会有这种事？”
　　“可能结仇比较深，就会这样吧。”幕少城虽然是杀手，但他也不太理解雇主的心情。
　　“江湖就是这么残酷的么？”阿九喃喃道。她从小就在北冥岛生活，岛上的人都非常和善，所以她对江湖知之甚少。

　　幕少城轻轻勾了勾嘴角道：“姑娘，江湖尔虞我诈，为了谋求自己的利益不择手段。江湖可比这个复杂多了。”他虽然也只涉世两年，但江湖冷暖已经看的清清楚楚。

　　“难怪……”阿九摇摇头。难怪当年爹娘惨死。看来，江湖上这种事情多得是，若不是拈花婆婆，也许她也早就死了。

　　“难怪什么？”幕少城见她神情黯淡，不禁问道。
　　“没什么。”阿九摇头。两人沉默半晌，阿九接着道：“慕公子，你还是莫要跟着我同行了。我此行吉凶尚且不知，你若跟着我恐怕要被牵累。”

　　幕少城轻轻一笑，摇头道：“姑娘你一介女流尚且孤身一人闯荡江湖，幕某难道还不如你一个姑娘家？”
　　阿九沉吟半晌，终于点头道：“嗯，那好吧。”她此时突然觉得，和幕少城同行，有种莫名的心安。

　　也可能就是这种心安，让她从没想过为什么以前素昧平生的幕少城会一直与她同行。

作者有话说

　　[注]中间人：给杀手介绍生意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