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堕大陆 变革时代》锌汞齐

8、 第 8 章

　　1
　　灌丛沙沙轻响，小溪流水淙淙；一线银光入喉，濡湿半片绿荫。
　　“人头贩子们是多不容易呐，一路过来我都想放弃了哟。”在习惯的把余温尚存的尸体摸个遍来拿走其携带的有用物品时，伊莱扎忍不住说了一句。
　　野外全徒步行走真不是他这个前娘炮交际花能消受的，在水都地界一副神志衰弱专注力游离好像风大点就会被浪打翻的山中少爷阿利斯摇身一变成了走上一整天用不着休息的山中行者阿利斯。每每行进至步履维艰，觉得脚下每一方泥土每一块石头每一刻沙粒每一根枝柯都在摧折你脆弱的腿脚时，顶着一头蓬乱褐发的小鬼总是会转头回望，一脸轻松自然眨巴着翠绿色无神平视眼以丈量木方的意味查看他贤者的不知那里的异常，最后一句作结：
　　“饿了要吃块蜂窝吗？”
　　“我才不要吃虫子你这什么都吃的小鬼!”伊莱扎默默的捏碎了手中的引火菌。
　　“还有，不要随意生火，很显眼，不习惯。”然后什么也不做的捏了一块蜂窝自己吃，嚼干净甜美的蜜糖、没什么味道的蜂子蜂涌，吐出蜡块。目光透过密密匝匝的树叶往上观察。“照这个速度还要大概两个月能到帕米尔的，可以被判定为极低效率。”
　　“走行商道一般是百日，你舍近求远在九折山脉里打转也自然是这样。”伊莱扎拿着一块蜂窝小心翼翼的吮吸蜂蜜，避开子蜂和象牙色的蜂涌。现在他惟愿雨神显灵从天上掉两条青鱼下来，可以让他摆脱无物可食的困境。
　　“直接穿过九折山脉是最近的，是我来时路径。”阿利斯从小包里拿出带麻点的鸟蛋，捏破外壳生吞下肚。“四十四天不多不少。”
　　“嫌慢没办法呐，火红女士的任务哟。”伊莱扎只得看向一旁方才被割喉放血，衣衫凌乱的尸体才稍稍恢复食欲。想起只在这人身上只找到几个埃利斯，一把□□还算精密，腰刀就是块烂生铁，不由感慨。怎么猎手们都这么穷困呢，大概是深山里没有用钱的地儿。“这就是身处山脉腹地追踪到的依旧不少的原因了，作为猎物你真的很合格哟。”用无意义的调侃缓解腹中强度不减的饥饿感，收效甚微。
　　“所以接下来会来人，一般推断下。”单臂高举遮住直射日光，停顿而后指向无异状的寂静角落。“一般推断是这个方向。”不说话也不行动。
　　披着似乎很有讲究的褐绿斗篷，猎手们渐渐迫近，沿树木的缝隙列队为松散的包围圈。“森林告诉我，今日并非我的死期。”坐在一节朽木上，阿利斯娴静的扫视指向他的弩箭头上幽微蓝芒。
　　猎手们吐出整齐一致的无意义呢喃，唤出一条浓雾凝结的游蛇，却在实体的毒牙咬住猎物时僵硬坠地同时消散。
　　柔软青藤缠住他们的颈项，而后攀附上其他可活动的部位。
　　“优势防御：同态回复须在对方发起攻击后实行。”用着教师演说口吻，阿利斯排齐双手，将捆扎完毕的猎手们做一列横队，顺便把潜伏在树上的后备们一并拉下归队，自然的漠视其惊骇神色。等青藤木化后挽起袖子挨个搜身，武器钱财及刻着漂亮女人（也许是男人，不能排除可能性）头像的小瓷片等全都抛在一边。
　　伊莱扎从树木空腔里钻出来，手里还端着□□，挨个打量这群某种意义上的倒霉人：约摸是懂些奥术的自由佣兵，有着超出目前所见的实力。“山中少爷仁厚大意，竟不处理掉威胁。”对某个长得还算过去的俘虏展现交际花式甜美笑容。
　　阿利斯平淡回答：“他们并没有杀死我的意愿。”转过来把一堆干粮饼之类的推给伊莱扎。“根据以往观测及一般计算，这些足够你十数日所需。”然后一挥袍袖，俘虏们被安装到树干侧面，有的被拍晕了。
　　“入乡随俗啊。”伊莱扎把埃利斯换成萨拉斯，咬了一大口无花果馅饼。“再见哟。”对被遗弃的一众抛出最后媚人的眼风。
　　十分凑巧的，战败猎手中的一人一声轻咳，一点蓝芒飞向二人离开的方向，在流水叶脉的锋面静止，然后随锋面的翻转回到来时的的地方。“那就不会再见了。”矫饰的柔声配着不变的笑容，伊莱扎收起匕首不再往回看。
　　没有更多的事情能做，因为这里已不是他的主场。
　　“要起雾了，据一般观察和现场情况。”阿利斯指着模糊不清的虚空，起了丝缕纱幕，蛇一样游动，鱼群一样扩散。
　　“哎呀，你难道不驱散它们么？”尽管雾气能遮蔽自身，但也能遮蔽敌方及视野，是和黑暗一样可疑的盟友。“还是森林告诉了你他们何时散去？”
　　“里左脚两寸有一段隆起的树根。”阿利斯很轻快的跳到前面去了。
　　在可以避免的被绊倒后，伊莱扎拍干净裤腿上的腐土，继续往前走，循着山中行者的足迹。

　　1.5
　　峭拔山峰后便是无垠高原，帕米尔是高原群峰中长者名讳。可想而知这最后的高山是多么难以攀越，尤其是对第一次爬到这个高度的人。
　　好吧，无论如何人总是要往积极的方面考虑，到这地界，再敬业的猎手也会望风而退的吧……那伊莱扎的干粮怎么办呢？放眼望去那葱绿山丘上白云朵朵，味美多汁……其实膻味很重的你不用想了。用力敲一下脑袋驱散使自身饥饿感愈加深重的脑内活动，却发现自己还得找个地方洗头。
　　循着勒勒车辙印道路，阿利斯走在前面，视线弥散的将整个旷野纳入脑中：没有拥挤喧闹和非自然造物的恶形腐臭，唯有野蛮自然造物和感知到盖亚意志的安心亲切。这大约是被生而为人的称为回家的感觉。
　　牧人挥着杂色长鞭，驭马朝阿利斯这边过来。等距离近到能看清面孔，牧人即刻翻身下马，跪在阿利斯跟前，亲吻他脚边的泥土。
　　“用不用这么夸张呐。”伊莱扎小声嘀咕一句。
　　阿利斯神色不动，片刻别有深意的沉默过后，开口与牧人交谈，凭声调起降猜测着是在询问，但具体内容的伊莱扎无法得知，因为他不懂这种语言。
　　牧人以苍老的音色回答每一句询问，整个过程他一直跪在地上。
　　最后阿利斯低头抚摸牧人的前额与肩膀，令他站起来，径直从佝偻肩背的牧人身前走过。牧人依旧低着头，凑巧在伊莱扎走过时恢复平视。
　　伊莱扎一贯的挥手问好，带着不变的微笑。
　　然而牧人的眼里迸发出浑浊而强烈的恐惧，好像见到的不是微笑的年轻人是暴风雪中的狼群。
　　伊莱扎尽管诧异，还是收敛了神色变化，拉拉斗篷帽子跟了上去。
　　然后同样的场面重复数次，无论牧人、行者、朝山者及长袍僧，见到阿利斯便下跪行礼，即使伊莱扎也看不出除极度恭敬和少许可疑的虔诚外更多的信息。毕竟陆地广大，风俗多样嘛，伊莱扎心下想道。
　　“大地上的不思议哟，琴弦上听我细细道来：
　　河间地的武者，不在意血脉的延续；
　　高山上的术士，崇敬着堕亡的神灵；
　　峡湾里的女巫，爱恋是共享的酒肉；
　　瓦伦丁的学者，采撷污泥中的花朵；
　　大道上的诗人，吟咏着危险的歌谣
　　……”
　　歌里唱的，不就是现在眼中看到的吗？
　　（经幡=符文幡旗）
　　一道激流冲出的峡谷，以两条黑沉铁索权当桥梁连接两岸。
　　“往前两步往左一步往前一步往左两步往前两步。”阿利斯抬手指着系在远山之间飘荡的符文幡旗。“再往前一步就可以掉下去了。”
　　伊莱扎一直站在原地没动：“现在我有觉得九折山脉是多么的温柔亲切啊。”植被稀疏地带，眼前天边是没什么区别的。尤其在帕米尔山南，群峰高耸顶着一头陈雪，峡谷里的花朵终年都不凋落，想在平面上移动一段不长的距离，可是得付出在平原上数倍的辛劳。
　　“蜂窝吃完了。”阿利斯在皮口袋里摸摸，找出一把长毛的浆果丢进嘴里。“还没到巡逻的时候，据一般观测与长期总结。”
　　“规律多的是不靠谱的时候呀，山中少爷哟。”伊莱扎网侧前方指指，一排黑点在山坡上顺势缓慢蠕动。
　　“据一般记录及长期总结，还有一刻钟误差五分钟巡逻队才到我所在的地方。”一边说一边吃没吃完的浆果，当然是曾经的浆果。“山南是申提莫卡氏族的领地。”
　　“你是旅行者向导吗，山中少爷。”伊莱扎的眼神随一只蓝绿色彩蝶翩飞而流转。
　　“回答是肯定的，附加条件为：暂时。”阿利斯将视线转向铁索桥头，面朝着灰黑窄袖袍服，佩戴指北花饰扣的巡逻兵士，看着他们跪下致礼，神态是一贯蒙昧的顺服与虔诚，迎接贤者之子、妙音宗山少主回到帕米尔神权自治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