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藤/目送》藤家小兔

1、【三藤】目送

　　你爱我吗？
　　我……
　　你不爱我，你只是痛恨他将你丢在了人潮里。但你记住，我爱你，虽然现在我也得把你丢在没有我的世界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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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夜的月色如何已然忘记，或者一点点的缺，或者一寸寸的圆。只记得星星的模样，并非夏日的夜空很少能一眼望尽这样多的繁星。明或者暗，也许闪烁也许安静，极有层次感的错落满天。
　　似曾相识？
　　这个词用得太为自欺欺人。
　　哪里只是似，有过多少个如此的夜晚，在此之前。
　　却也只能是似，再多的逼真，月蚀哪里是随时可以遇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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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井的开场白很普通，他说，“你很像我认识的一个人。”
　　对方的笑却是几分静默模样，水悄悄的滴做了冰。他笑，“可惜我已看不见自己像什么样。”
　　有一种世界是没有色彩没有光线的。任你倾听冰雪消融的轮回。
　　天台的星光明亮，而对面那一双比星光还要璀璨的眼睛，竟然是看不见的。三井定定的站在原地，准备好的所有话语全部化作了乌有。对方果然不见他的讶异，照旧搬动着盆栽，手指比白瓷花盆还要苍白。蓝色的矢车菊，应该是人鱼公主眼睛的眼色，却因为夜晚的缘故呐，一色深幽的墨绿阴影。
　　“需，需要我帮忙吗？”话出口，三井才听见自己的声音竟然带着慌乱。
　　“这些我可以做好的。”对方带着笑，“这是我的天台呀，咦，你怎么上来的？”
　　“我，我是一个画家。”三井对牢那双明明璀璨无比的眼睛，声音渐渐平静，“我想从高处看看这座城市，介意我分享一下你的天台吗？”
　　对方笑出来声，“开玩笑呢，哪里会是我的天台。”

　　有了半秒钟的静默，刚刚好一滴露珠自绿叶尖落下。
　　他问，“这座城市变成什么样了？”语气还是轻快的模样，但声音有一点点的低。
　　夜色明亮，自高处俯瞰，城市是不灭的。灯光的颜色有太多种，交错，明暗，城市的夜晚比最斑斓的调色盘还要精彩。三井有些为难，他不知道该怎样向对方描述，他说，“我不知道，我第一次来到这座城市，它以前是什么样子的？”
　　对方循着他的声音微微想起头，月光落在他的脸色，美到不能勾勒的弧线。
　　“我最后看见这个城市的时候，是月蚀。我记得月亮变成了红色，淡淡的。”他描述着，竟然带着笑意，“也许月亮的红色没有那么淡，只是眼前的火太明亮。”
　　“你的眼睛就在那场大火中看不见了？”三井问得急切，顾不了所谓礼节。
　　对方也未介意，点点头。
　　“怎么会有……”一场大火。追问半句却又住嘴了，三井有些沮丧，还有哪里不对，他急切的想却找不到方向，忽然一惊，低下声音，他问，“你是？”
　　“藤真健司。”对方大大方方的报出名字，微笑着，“你呢？”
　　三井轻轻的退后一小步，深深的吸一口气，他一字一顿，“我是三井。”
　　“你好，三井画家。”藤真笑着伸出手。
　　三井犹豫了一瞬，轻轻的握住。

　　这就算是正式的认识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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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好，请多指教。”记忆中那个人伸出手。
　　三井未曾习惯这样的客套，愣了愣，将沾着油彩的手掌举起，重重的一击掌。
　　新学年的开始，宿舍里，与那个人的初遇。

　　最初觉得很要命，三井一直以艺术家自居，艺术家当然是乱糟糟的，当然是满身油彩，当然是不叠被子不整理衣服的，当然……结果所有的当然在那个人的面前全部无效，不久之后三井就发现自己的艺术家式生活全完了，再不久三井更发现自己很有劳动者的天分，玻璃擦得尤其干净，直到连烟都戒了，三井才忽然醒悟自己是——爱上那个人了。
　　不然，怎么甘心于改变。

　　“喂，我喜欢你。”男人当然要直截了当，喜欢就说。三井觉得自己的表白很有男人味，如果不是手里还拿着一只扫把的话。
　　那个人坐在上铺，璀璨的眼睛看着他，“才知道？”
　　三井又愣住了，就像他们的初遇。
　　那个人看着他的表情，笑作了一团，“笨蛋，我早就知道了。”
　　三井自以为男人味的表白被扭曲成了喜感，他瞪着那个笑得就要从上铺掉下来的人，有些无措。应该是开心吧，但又有些不甘心，凭什么什么都由那个人主宰。
　　“别再笑了。”三井装作生气模样，“再笑，再笑……”
　　那个人理都不理他，继续将眼睛弯作好看的弧度。
　　再笑，我就要——你了——
　　……

　　然后，王子与王子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这样的表述没有错，只是这只是然后，不是最后。没有最后，有的是——但是。

　　站在天台上，三井点起一支烟，望着城市调色盘一般的背景，没有望见藤真微微蹙起的眉头。他对着城市吐着烟圈，言语中带上了自嘲的意味，他说，“我总是在意他改变了我，而更希望他能走进我的世界，那个乱七八糟到让他皱眉头的世界。”
　　“他对我说，这个世界越往深处越危险，不要再去了。”三井看着天空中渐渐消失的月亮，而眼睛里被染着淡淡的红色，“我没有往更深处去过，只觉得浅滩的乱糟糟是精彩，所以不愿离开。我……”只想他与我看见一样的精彩，但他竟然走向了更深处，
　　——和别人一起。

　　那间酒吧，那个时间，竟然是我执意拖他前往。
　　三井吐出一口烟，痛苦的闭上眼睛。那个人消失的时候，他再次拾起了烟，言语无能，可以吐出口的只有烟圈。

　　很吵。他皱着眉头向三井抱怨，想要离开。
　　台上的乐队是三井的旧友，向他们挥了挥手。“听我们唱只歌，只有这里才会有好音乐。”三井说，然后溜上了台。
　　他站在原地，站在拥挤的人群里，站在嘈杂的空气里。无可适应这样的乱糟糟，便是音乐声响起，也听不清，他只想找一个安静的地方，于是，走上了人迹稀少的二楼。
　　二楼的某人放下球杆，看着一个着白色衬衫的男孩慢悠悠的走上来，眉间微微蹙起的褶皱格外好看。冲下属挥挥手，一路畅行。
　　深幽幽的光线，一路走向安静，却不见底。
　　所以才会走到最深处，走到别人的身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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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烟圈散尽，变作完满的月也一点点的淡去。
　　“天亮了。”藤真道。不需要双目，对时间的变换却比常人还要敏锐。
　　有脚步声传来，寂静的早晨，再轻慢的声音也变作了清晰。
　　“是牧来接我，要说再见了。”藤真向出口走去，导盲杖敲在地面，和前来的脚步声相呼应。

　　三井忽然觉得不能呼吸，他站在原地，不知去留，失明的如果是自己该有多好，就不用再一次目送他与别人离开。
　　闭上眼睛之前，他看见出现在天台上的身影，不，不是牧。
　　三井忽然觉得无措，带藤真走的那个人高高瘦瘦，架着一副黑框眼镜，表情冷峻眼神却是温柔的。不，不是酒吧二楼的那个人。

　　“你很像我认识的一个人。”
　　重遇之时，他压抑着所有的情绪奔腾，只选了一句最普通的开场白，竟然一语成谶，他真的只是一个相似的人，
　　可为何有着一模一样的姓名。
　　所有的姓名都是一样的，但人已非旧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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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说再见了。阿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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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爱我吗？
　　我……
　　你不爱我，你只是痛恨他将你丢在了人潮里。但你记住，我爱你，虽然现在我也得把你丢在没有我的世界里。
　　……
　　……
　　喂，别死啊。我会爱你的，我会装作我的世界一直有你的。

　　——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