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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决定命运的前一夜【上】 ...


  •   先前的疑问还萦绕于心。但此时也只能机械性地跟随主人走着,迪卢木多内心的不安却在不断扩大。
      离开火车站后,他们租了一辆马车,在荷雅门狄的指示下,蜿蜿蜒蜒地绕着远路驶向目的地,恐怕是为了迷惑敌人的监督使魔。在黄昏时分,终于抵达了黄金巷中沙卡西尔特为他们购置的房子。
      在马车租赁点等待的时候,主仆二人曾有过这样一段对话——

      “Lancer,你对那些使魔有什么看法?”
      面对主人的提问,迪卢木多只得暂时抛却心中的不安因素,将自己的想法一五一十地表述了出来。
      “使魔本身应该并不具备出色的战斗力,不过作为监视者的角色却非常合适。通过发光的眼球进行目标锁定,估计是能将看到的画面传给自己的主人。至于能不能窃听、以及在城中的数量不得而知。可以肯定的是它们的主人是一名相当优秀的魔术师。”
      “嗯,如果说窥视的能力是来源于眼球的话……那么,那些耳部没有任何特征的使魔具备窃听能力的可能性应该不高。就算真的可以偷听到谈话,我们刚刚不也没有做多少交流不是吗?”
      “那是因为Master您……”迪卢木多欲言又止,他们未做足够交流的原因,是主人单方面的拒绝罢了。
      “现在那个隐藏在暗地里的魔术师一定相当困惑吧。”没有理会身边男人的忧虑,荷雅门狄一脸坏笑地抛出这句话,“因为不知道我们之中谁是Master,谁是Servant。”
      迪卢木多不否认地点了点头。不亮出双枪,又在那么远的距离外,光凭外貌特征是无法判断出他是Servant的。
      “这大概就是隐藏令咒的唯一好处。既然他想要监视我,那我就只能迷惑他的双眼。”
      凝视着那冰蓝色的眸子里潜藏的杀机,迪卢木多在心里暗自下了一个决心。
      在圣杯战争中,倘若Master和Servant不能心意想通,而是怀揣着各自不同的想法,无法紧密配合作战的话,那会是非常致命的事。
      对于已经不能再次重蹈覆辙的迪卢木多而言,现在和Master之间的关系无疑是有些微妙了——自从进入布拉格后,他的Master似乎一直在故意避免和他进行过多的交流,让人实在摸不准她到底是怎么想的。要是二人继续各怀心事,就算今后没有反目成仇,恐怕也会逐渐形同路人吧。
      现在两人好不容易说上话……
      坚定了决心的枪兵,以充满恭敬但同时又给人无法忽视的压迫感的语气,向自己的主人询问:
      “Master,您隐藏令咒的原理是什么?那究竟是一种怎样的魔术?请您务必告诉我。”
      “哎?我记得很早以前就跟你解释过了啊,是用风做了屏障。”荷雅门狄挑了挑眉,笑眯眯地审视着自己的从者。
      “请您能……更加详细地向我说明一下吗?”
      面对枪兵的不依不饶,荷雅门狄依旧一脸笑嘻嘻,但她的声音明显冷了,“利用风展开的结界,压缩用来扭曲光的折射的空气,将之与外界隔离的障眼法而已。其实那令咒一直都在。”当全部说完时,她的脸已面无表情。
      恍惚间,迪卢木多陷入沉思,在脑海中找寻记忆碎片。倘若此刻他能将思绪止住,去看一眼自己的主人的话,他会发现荷雅门狄的脸上已经看不到任何表情了。
      “不过,在你的‘破魔的红蔷薇’前面,这玩意简直不值一提。你的宝具恰好具有将它瓦解的能力。”
      女子的话提醒了他。面对荷雅门狄的冷语,迪卢木多英俊的脸庞骤然失色。
      “吾主啊,我是万万不敢这么做的!”说罢,慌乱的骑士连忙朝自己的主人单膝下跪。
      周围渐渐开始有了细言碎语。人们眼里不知道这对男女发生了什么事。在吵架吗?
      荷雅门狄微微有些惊愕。半晌过后,她轻笑了下,“你老是这么下跪,膝盖不会痛的吗?”说着,她举手示意半跪于地的从者起来。
      迪卢木多不敢忤逆主人之意,他知道她现在要他起身,那么他便顺着她的手势站了起来。
      “不痛。”黑发的枪兵淡淡地应着,“这是在向吾主表明我的忠心……”
      “Lancer。”女子打断他,声音很静,“忠心是靠下跪就能保证的吗?”
      才说完,荷雅门狄立刻就后悔了!因为她看到迪卢木多的脸色骤变,露出了仿佛受伤野兽般令人悲痛的凄怆表情。
      黑发的枪兵身体不受控制地一颤。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是该辩解,还是默认,亦或是什么都不要做?是否他什么都不做,也会被主人无理由地怀疑?
      但同样陷入这只能用糟糕来形容的心情的,不止迪卢木多,荷雅门狄亦是。
      她轻摇了下头,用手扶额,双眼紧闭,内心不停地懊悔着。
      ——我这是怎么了?
      离命运中的城市越来越近,也意味着离战斗越来越近。
      又要和自己的从者并肩作战了……
      等等,真的是并肩作战吗?
      自从抵达布拉格,无形中仿佛有一双看不见的手扼住了她的咽喉,让她喘不过气。她很清醒地知道不是因为黑发英灵那天生克制魔力的宝具让她恐惧,也并非害怕自己在圣杯战争中“死去”,更加不是因为迪卢木多在神话里最终未能对主上尽忠到底的故事。她对从者无法从根本上信任甚至是没来由的。
      她想要去信任他,表面上她也已故作镇定地接纳了他,不过终究还是不行的吧……
      要是当初再果断一点拒绝掉就好了,没有心软就好了,任凭迪卢木多因失去魔力供应而消失掉就好了……
      “……Master,您觉得身体不适吗?”迪卢木多担忧的语气打断了所有的思绪。
      终于意识到自己失态的白发女子,抬起头看了一眼身边看着自己的从者。
      “不,我没事……”她沉吟着,露出了个嘲弄般的轻笑,她知道那股嘲弄是针对她自己,“你也没事吧?”她这么问着。
      希望自己没有伤到他……
      迪卢木多愣了下,然后端正的唇形吐出了坚定的话语,“这是自然,Master!我没事。”
      马车徐徐驶来,马蹄急停,车轮辘辘的声音也终止了。结束了前一轮工作的马车回到租赁点,停在二人跟前,车夫探着他的脑袋询问,“这位女士和这位先生,需要上车吗?”
      荷雅门狄微微颌首,对身边的男子说,“我们走吧。”

      为了防止受到监视,荷雅门狄和迪卢木多在距离目的地两公里处下了车,一边欣赏沿路风光一边慢慢步行——不远处的圣乔治女修道院前不久刚刚发生惊天命案,但是二人并不知情。
      马车行进过程中,他们一共感知到两只使魔。
      其中一只悄然跟随,另一只原地不动,已被甩到八、九条街开外。
      荷雅门狄用同样的方法将那只尾随的使魔予以了消灭。迪卢木多一路都默然地跟着她,也愿意为她充当“挡箭牌”。
      希望这么做能不让自己的住所暴露吧,白发女子这么想着。同时也不能动用迪卢木多的武力,要将他们二人之间Master和Servant的身份不明这一点贯彻到底。
      迪卢木多拖着行李,身前是他穿着黑色长裙的主人。他们一同在街头艺人的身边走过,路过木偶店、水晶球店。
      黄昏下的布拉格极美。整个城堡区各种尖塔和圆顶高低错落,连成一片片的塔林,屋顶多为朱红,墙面多为象牙黄,在阳光的余晖下显得金碧辉煌。
      两人不知不觉已走到了黄金巷的入口。
      这是一条洋溢着中世纪风格的小巷,两侧小屋林立,具有童话般的外观和柔和的色调,小巧的门和窗,精致的鲜花装饰,低矮的房檐上堆砌着红瓦片,可爱的烟囱朝天竖起。小屋的墙面颜色各不相同,有朱红色,有天蓝色,有鹅黄色……
      小巷深处有一座规模很小的教会,比旁边的小屋舍大不了多少,外观看起来相当破旧。城堡区的教堂、修道院如此之多,这么个不起眼的小地方会荒废也不是奇怪的事。
      写着地址的纸条被攥在手上,荷雅门狄低头看了看纸条上的字,又抬头看了看身前残破不堪的屋子,终于确认这就是沙卡西尔特为她从富商手里讨到的房产……
      虽然那老家伙说过是个废弃的教会,但是这个屋子的破损程度未免有点……那摇晃的横梁会不会下一秒就掉下来砸在他们的头上?
      “Master,沙卡西尔特大人对您还真是用心呢。敌人一定想不到我们的落脚点会是这么一个……旧旧的小房子。”
      “啊,Lancer,原来你也是会开玩笑的吗?你大可以把内心的不满用更加恶劣的词语表达出来的,不要给我面子,把那老东西骂得体无完肤才好。”
      “我们真的要住进去吗,Master?要是大人他事先亲自来勘察过,想必一定会纠正自己的错误,避免现在的悲剧……”
      “是啊,悲剧。一个随时都可能坍塌的房子,说不定哪天晚上一边做着美梦一边就被活埋了。敌人知道了一定会笑死的吧?”
      轻松的话题,将主仆二人之前的紧张关系暂时缓解了。
      “说起来,沙卡西尔特大人和Master您的关系似乎……挺好。”找不到适合形容词的枪兵只能这么说。
      “嗯。那老家伙是我认识了很多年的朋友。”
      没有想到,主人竟然如此爽气地回答了自己。骑士不得不重新凝视她。主人开始给予自己信任了么?
      “您为何要称呼他为‘老家伙’?”迪卢木多印象中的褐发男子,年纪看起来也就三十岁上下。
      荷雅门狄瞅着身边的男人,冰蓝色的瞳孔骤然收紧,不再有任何情感波动。
      这个Servant似乎总对她的事表现出非同一般的关心。这一点让荷雅门狄感到抵触。
      其实,她是估计错了。迪卢木多会提出这个问题只是一时兴起,正好谈到了沙卡西尔特而已。不然,以他们相处的时间来看,现在才问出来不是有些太晚了吗?
      可是——
      “字面意思,因为他就是个老家伙。”她迅速转过身,冷道。
      果然刚才是多心了吗?迪卢木多的心摇摆不定。他的主人始终还是只给了他这么一个相当模糊、甚至不算回答的回答,而他仍旧是那个不受信任的骑士。
      天空不知不觉下起了细雨。
      一切归于寂静,只有心中涟漪不断,就好似这忽然下起的雨。
      “Lancer,我们该进去了。”
      前方传来女子相当清冷的声音。

      ***

      “啊,你终于醒啦!”
      耳边响起的爽朗男声让人感到有些刺耳。
      ——我这是在哪?
      金发的少年——玛奇里·海尔文摸了摸头坐起来,这才意识到自己躺在一张陌生的床上。
      他环顾四周。
      屋内的摆设很简单,只有几样常见的家具。应该是一个平常人家的住处。
      他的衣物已经湿透。
      “才一会儿工夫就变成了暴雨,这鬼天气!”一面探头向窗外张望,一面低声咒骂着的是这个屋子的主人,一个外表相当平常的男青年,棕色的头发耷拉着,身上的衣服湿漉漉地可以挤出一公升水。
      “我怎么会在这里……”
      “啊,你不会不记得了吧?”
      “……”仿佛不愿意承认自己的确不记得了似的,金发少年不禁皱眉撅起了嘴。
      屋子的主人丝毫没有介意,开灯、换衣、倒茶,忙得不亦乐乎。一面做事一面自我介绍:
      “我叫赖·斯特,21岁,独居。你叫什么?”
      他歪头甜甜地笑着,把热茶递给少年。
      “……海尔文。”
      “没有姓么?”
      “……”少年并不愿意报上自己的姓氏。也许是想起了祖父的话吧。
      名叫赖的青年看着他,没有问下去,岔开了话题,“不勉强你!你多大了?”
      “十六。”
      “你家在哪儿?”
      “……我住马路。”
      少年每一次回答都要犹豫很久。
      “啊,那……如果你不嫌弃,就住我这儿吧!”
      海尔文略有惊讶之色。良久,终于开口,声音生涩,“……为什么?”
      “我没办法对这样的你见死不救。”
      海尔文疑惑地瞪着这个青年,终于还是忍不住问,“我到底是怎么会在这儿的?”
      “送快递的时候正好路过公园,就顺道把你捡回来了。”
      赖的回答异常简洁,但事情的经过其实是这样的——
      以送快递为工作谋生的赖·斯特,今天也像往常一样一家一户地奔忙着。黄昏时分突然下起了磅礴大雨。跑到公园的亭子里躲雨的赖就这样遇见了海尔文。
      赖还记得少年留给自己的第一印象。
      ——那似乎是个人,但又不像。全身泥泞,满脸雨水,蜷缩成一团。本该惹眼无比的金发沾满了污泥,显得暗淡无光。连路边的乞丐都不如的这个少年,那惨状简直让赖欲哭。
      他几乎没有多想,当下即作出了收留他的决定。
      “我的拐杖呢?”赖的耳边响起少年弱弱的声音。
      “啊,我差点忘了。”青年将拐杖从门口的杂物中拾起,交到海尔文的身上,“不过你这个年纪怎么会需要拐杖的?”
      少年低着头,紧紧握着自己的拐杖,没有回答。赖也没有多问。
      “对了,我帮你准备洗澡水吧,好好洗个热水澡,很舒服的!”
      说着,屋主跑进浴室烧水。然后回房间翻箱倒柜地找到一套稍微像样的衣裤,带少年进了浴室。

      洗澡的时候,看着镜子上蔓延的水汽,海尔文忽然伸出了自己的右手,呆呆地直瞅着上面鲜红色的三枚令咒。
      他在镜子上按下一个手印。然后,任由它一点一点地模糊,直到消逝。
      当初满怀志气,不顾祖父警告的他,毅然决然地加入了圣杯战争。路途的奔波已让他疲惫不堪。凭自己的身子,要是没有遇到好心的赖,估计会死在那场大雨之中吧?
      举目无亲的他,居然要靠别人收留才能生存下来。这让少年的自尊心受到了强烈的创伤!
      他……就像是一个笑话。
      当海尔文穿着极不合身的衣服走出浴室,赖正在厨房卷汉堡,背对着他。
      耳边响起轻轻的脚步声,屋主没有抬眼,继续手中的活儿,“衣服先将就着穿吧,一时半会儿我也找不到小号的,不过作为男孩子你的身板实在是太瘦小啦!”
      “……嗯,是有点大。”海尔文始终低着头。
      “明天帮你买新的。”
      “……不用了…………”
      “我在城里送了三四年快递,也算有点积蓄,养得起你啦!我看你像是很久没吃东西了,就帮你做了个汉堡,牛肉双份的哦!来尝尝我的手艺。”
      赖带着善意的笑将食物塞到他的手上。
      海尔文皱了皱眉,显然,他并不习惯受到别人的恩惠。
      在古堡里,虽然祖父不待见自己,也不能继承家族的魔术刻印,但作为少爷的他还是衣食无忧的,不存在接受由他人施舍来的食物的可能。因此对他而言拒绝这个汉堡才符合他的个性。
      但是……
      少年湖绿色的眸子看着手中由面包、牛肉、黄油、蔬菜、番茄片组成的汉堡,咽了咽口水。
      他是真的饿坏了。
      看着少年狼狈的吃相,赖笑了笑,然后换鞋,拿伞,抄起五六只包裹,对着狼吞虎咽的少年说,“我还有点尾巴没有干完,先去工作了!你好好呆在家里等我回来!”还没说完就磅地一声关门走了。
      海尔文的手里还拿着汉堡,嘴里还塞着食物,他就这么呆呆地站着,瞅着赖关上的那扇门,朝顿时只剩下自己一个人的房间叹了口气。
      吃完后,他洗了手擦了嘴,然后朝窗边慢慢移去。
      “没人了,Rider,出来吧。”他听见自己说。
      Servant在少年的身后实体化了。
      那是一个外表比海尔文大不了多少的少女,十八、九岁摸样。
      亚麻色的卷曲头发盘起,藏匿在黑色的礼帽之中,看上去就好像短发。浑身穿着由铁片制成的盔甲裙,深银色的战甲泛着微微绿光,包裹住那令人遐想的曲线,衬得少女的身形愈发英姿飒爽。那甲裙中藏着朱红色的裙摆,似乎是少女穿在最里面的裙子不经意地向外露出了一角,那粗麻布的裙子上面绣着黑色的花纹。礼帽之下是一双如大海般深邃的眼睛,冰霜般的俏脸神态自若,那肃穆的神情使人不敢对其怀有哪怕一丝的亵渎之意。
      “是的,Master。”Rider的声音清丽无比。
      因为身体的缘故,海尔文很少将Servant召唤出来。但此刻他需要Servant帮他做一件事。
      “你能看见对面的屋子顶上那个恶魔吗?”
      Rider稍稍将窗帘往边上拨动了少许,顺着被雨滴无情拍打着的窗户对面看去。距离他们所处之地三十米相隔的屋檐上,正趴着一只使魔。
      “非常清楚,Master。”
      “哎……”少年握着拐杖,轻喘了口气,靠着墙慢慢滑下,在木质的地板上坐下,“我们这一路上已经被使魔盯得够久的了,远不止这一只……”
      海尔文的脑海里有一种【圣杯战争是我的事,不该把不必要的人卷进来】的想法。而那个使魔却在监视赖的住处。就算不为自己,海尔文也决不允许使魔继续存在。
      Rider静候主人的命令,没有作声。
      “没想到会遇到同是驱魔高手的对手。Rider,替我摧毁掉它!不过,不是用你的剑……”少年轻咳了两下,在Servant有些迷糊的表情下给出了答案,“我要的是,你身上的甲片。”

      玛奇里家族是有名的操虫使一族,拥有优秀的使役使魔的技术。现在居然会被敌人的使魔监视,这简直就是莫大的耻辱,是海尔文万万不能接受的。
      “趁屋子的主人尚未归来前,做个了结吧,恶魔!”
      他开始了召唤。
      近百只蜘蛛,不知从何聚集而来。Rider听从指示,从盔甲裙的最下方扯下一片长形铁甲递给主人。可以感受到那甲片上有Rider附着的残余魔力。少年将自己的魔力注入甲片中,和自己的蜘蛛结合起来,使蜘蛛外表机械化,表壳变得坚硬无比,就这样一口气制作了好几十只。
      当全部完成后,少年已经气喘连连。
      “Master……”
      “……我很好,Rider。”他喘息着,“……好了,虫子们,对准那只恶魔,将它撕裂!”
      像是被扯断的项链似的,包裹着铠甲的剧毒蜘蛛们毫无秩序地零落分散着,朝那对面屋顶上的红黑色东西扑了过去。
      蜘蛛一波又一波接憧而至。使魔想要反抗,利爪在空中胡乱挥舞着。好不容易消灭了几只,但新的蜘蛛很快又铺天盖地席卷而来。无法承受蜘蛛啃咬的使魔垂死挣扎着,暗红色的皮肤好似被泼洒了青黑色的死亡颜料,呈现出一块又一块的巨大斑点。
      金发的少年痛苦地蜷缩在地,嘴里发出了相当低沉而破碎的狂笑声,Rider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哈哈哈哈……给我咬死它,吃掉它!一片都不要留下……”
      很快,雨中的战斗就结束了。身中剧毒的使魔终于完全被啃食殆尽。
      少年的脸色已经惨白。
      “很丑陋吧……我的战斗方式……”
      这就是他们玛奇里家族擅长的操虫术,仔细想来,实在是没什么可感到骄傲的。
      “这个问题我无法回答。”沉默寡言的少女,似乎以主人的问题是否涉及到正式的战斗为标准判断着,说出这句话。
      大概意料到会得到这个答案,海尔文没有继续追问。
      “我累了……Rider,你退下吧……”金发的少年合上了他疲惫的双眼。

      ***

      三只使魔接连被消灭,以利亚通过妹妹的情报,得到以下信息:
      ——金发的孱弱少年,其行迹最终出现在旧城区东北方向的一座普通民宅里。利用蜘蛛作战,将监视着他的使魔消灭,已经可以确定是来自东欧玛奇里家族的魔术师。Servant曾经被召唤出来,但因窗帘的遮挡未能看清。
      ——远坂家族的代表远坂烨,不知用了什么手段竟将旧城区中心地带的豪华别墅变成自己的据点,和Servant及五名随行一同居住,目前无任何动向。
      ——不明身份的那对男女,在以无法探知到的手段消灭了火车站的使魔,以及之后跟踪他们的一只使魔,共计两只使魔后,消失在城堡区原本监督者所在的修道院附近——很可能是想要去联系监督者,那么应该能排除监督者不是他们所杀的可能。
      “果然那只老狐狸还是派了人。”阿琪娅知道哥哥指的是玛奇里·佐尔根。举止言行向来十分优雅的贵族男子发出了低沉的诅咒之音,“……竟然事先放出本次战争弃权的烟|雾|弹吗,连父亲都被欺骗了。那个玛奇里家的病秧子小鬼……”
      以利亚并不知道参加圣杯战争完全出于玛奇里·海尔文本人强行的意愿,而这个少年也只是一个不受祖父期待的弃子罢了。当然,贵族男子并不需要知道这些。他只需要继续恼怒着诅咒就可以了。
      召唤25只使魔并维持它们日常行动的魔力已是阿琪娅的极限。一旦战争正式展开,阿琪娅势必会将供应魔力的重心转移到Berserker身上,因此,死去的使魔是无法再生的。
      “如果继续这么耗下去的话……早晚使魔会被全部消灭。”爱因兹贝伦的少主陷入了相当惆怅的沉思。

      ***

      一只黑红色的丑陋生物蹲在路边树下的花坛上,让身体隐藏在花草的阴影里。在它正前方百米外,一栋豪华贵气的别墅耸立着。
      别墅落地十米有余,共三层。大门前方有小小的天使像和喷泉。黑色的铁栏如雨后春笋般拔地而起,竖得极高,将之与外界隔绝。
      看来,这别墅的主人应该是家财万贯、身份显赫的当地大富豪。可令人费解的是,为何门口的守卫却是东洋人?
      两名身穿黑色武士服的男子一左一右站立着,将唯一能够出入这栋别墅的大门紧紧护住。他们的右手片刻不离地握住腰间太刀的柄,神情严肃而警惕。另一位男子游动巡视,时而离得远些,时而靠近和两个同伴交谈几句。在这三人的把手下,整座别墅显得密不透风。
      三楼的某个房间里——
      一看就知道是女孩子的房间,不大不小,约有十、七八个平方米。从墙壁、家具、到各种大小摆设,全部都是不同深浅的紫色系。
      地板由一块块正方形瓷砖拼凑而成,颜色各有深浅,毫无规律地组合在一起。小小的单人床上,糖果形状的枕头非常可爱。床边的印花窗帘一拉,整张床便成了一个可以遐想为衣橱的空间,等到要睡觉的时候再把窗帘收起来。窗边摆着一盆紫色的风信子,花香时不时地被风传送进来,把屋子吹得香香的。窗户下搁着一张精致的躺椅。
      紫色的水晶葡萄吊灯从天而降,垂得很低。还有紫色的台灯、瓷杯子、穿紫色衣裳的布娃娃,挂在墙上很久没用过的紫色遮阳伞……
      “这屋子的主人对紫色还真是执念啊……”黑发的少女远坂烨刚刚入住时曾这么评论。
      她是一个17岁的花季少女。花骨朵儿一样的人儿。青丝乌黑柔亮如细柳的枝条般垂下,高高盘起一个发髻,梳得干净又整齐。茶色明眸带着一种无邪的坚强。
      三名家臣在一楼大门口守卫,另两名则分别在二楼和三楼的大厅巡逻,现在贴身陪伴在烨身边的只有她的从者。
      这应该是当地某一支贵族后裔的房产,现在却成为烨的据点。五名家臣受小姐之命前去租房,在城中四处奔波一天无果,最后还是Caster替主人解决了难题。不禁为家臣们的办事能力感到汗颜的烨曾经问过Caster是怎样说服这里原本的主人将房子暂借给他们的,但Caster却没有正面回答。
      “告诉我吧Caster,你到底是怎么借到这房子的?”坐在躺椅上的少女抬起头看着一旁正在为自己端水倒茶的Servant,不依不饶地问。
      房间里响起液体被倒入陶瓷杯的流淌声,及低沉而富有磁性的男人声音。
      “Master,您先告诉我,您对这间别墅还满意么?”全身被斗篷掩盖的诡秘黑影将他那纤长的身形朝屋子的现任主人微微探下身,将盛满清茶的陶瓷杯递给少女。
      “老实说,不是我的风格。而且作为圣杯战争的落脚点,目标太大,有点招摇了。”
      “哦,这样啊……没有注意到这一点是在下的失职。”Caster沙哑的声音中带着慵懒的性感,“不过越是宽敞的地方,越是能发挥Caster这一职介的能力,所以我才会看上这里。还请您体谅。”
      烨点点头,表示明白。她捧起茶杯,喝了一口,又道,“话虽如此,但怎么看都是有钱人家的房子,怎么就轻易让给我们住了?”
      “当然是用属于英灵的方法。”Caster刻意回避少女的问题,将话题引到别处,“Master,您的追踪黄玉有结果了吗?”
      仿佛被问到痛处似的,烨茶色的眸子深处闪过一丝黯然。
      “完全不行,那只使魔一直都跟着我们。”
      Caster仿佛轻笑了下,但那笑声短暂得令人难以捕捉。
      “主人如果信得过我,就交给我去做吧。”那慢悠悠的声音好似毒蛇的吻。
      “可以,但要把那一只留着。不允许杀掉沾染黄玉碎片的那只。我要靠它找到敌人的老巢。”说罢,少女又喝了一口茶。
      “这是自然的。”
      恭敬的语调和那诡异的身影实在是不相称。
      微微欠了欠身,Caster准备离去。倘若心声是可以被人听到的话,想必旁人早被那压抑在心中震耳欲聋的狂笑吓得瑟瑟发抖了吧。
      Caster的内心正在狂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那止不住的狂笑!那犹如地狱厉鬼般恐怖的狂笑!!
      愚蠢的女人,他那愚蠢的主人!竟然毫无察觉!
      ——别墅原来的主人什么的,那种东西早就已经不存在了啊!!早就已经被我全部杀掉埋起来了啊!!!
      不仅如此!
      ——我要杀掉的人,还远远不止这些!
      “啊……”
      身后传来少女颤抖的声音。
      烨感到一阵头晕目眩,浑身忽然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Caster……你给我喝的,是什么……”还未说完,她便失去知觉,倒在躺椅上。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决定命运的前一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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