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瑟无端》安宴

3、第 3 章

　　出了尚书府已近天黑。席惊梦本来很热情的要留我吃饭，只是我一句“我没有蹭饭的习惯”瞬间浇灭了他炽热的火焰，气的他差点没拿扫帚赶我出门。当然，如果席尚书不在家的话，他兴许就这么做了。
　　还未走到大门口，便远远地看见有堆人在府门前拉拉扯扯。
　　“怎么回事？”
　　“少爷，这个人方才满身是伤的跑来找您。奴才告诉他您不在家，他就要硬闯。奴才只得唤了好几个身强力壮的家丁才拉住他，好说歹说都不肯走。”
　　我顺着下人所指看去，哟，可不就是下午才见过的祈姓忠犬么。只不过几个时辰未见，身上倒挂了彩。出奇的，锦扇却不在他身旁。
　　我双手抱臂，站在一旁玩味的看着他：“你怎么又来了？看中丞相府了还是怎么地，要不要我把丞相府让给你住啊？你家主子呢？”
　　祈安被几个家丁按住还不老实，死命扑腾着：“林易弦！”
　　我脸色一黑：“你要没事我就先进去了，自个儿在这儿慢慢玩吧，我就不陪你了。”作势转身欲走。
　　祈安这才连忙改口：“沈七遥！沈公子！”我满意的转过身，看他有什么话说。
　　“她被将军府的大少爷抓走了，你快去就她！”
　　我疑惑，哪个他？转瞬又想，这小子衷心的似乎只有锦扇吧。
　　我不解：“你家主子出了事，找我干嘛？你不是应该去告诉你们云妈妈么。”我记性还挺好，才去了一次栖月楼就记住了老鸨的名字。
　　祈安沮丧的垂下头：“将军府的人，栖月楼惹不起。我们认识的大贵人，只有你了。”
　　大贵人？呵，马屁拍的倒挺溜。
　　我不以为然的笑笑：“可是那又关我什么事？咱们只是萍水相逢，我没必要为了一个才见过两次的青楼女子去与将军府的大少爷结怨。更何况，栖月楼那么好的生意，难道就我一个客人？”
　　这小子倒挺会找人。将军府的大少爷江云烈经常仗着自己老子的权势在城中横行霸道，栖月楼的确惹不起。只是，他就断定我会帮忙？何况，这江云烈我只在席惊梦的狐朋狗友聚会上见过一面，私下并无深交。以他那脾性，倒平白糟蹋了一副好皮相。
　　“我知道你会帮忙，因为她是锦扇。”
　　“……”果然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祈安看我的眼神，坚定地跟他主子一个样。
　　我倒觉得好笑：“你怎么不说因为我是林易弦？祈公子，你家主子的事跟我无关。本少爷忙得很，没空陪你们玩这种英雄救美的把戏。”
　　再无心理他，我转身就走。才上了几级台阶，身后传来一种重物落地的声音。我疑惑的转过身，惊异的看见，祈安堂堂七尺男儿，竟为了一个女人，在众人面前朝我跪了下来。
　　“求你，救救她。”几乎是从牙缝挤出来的句子。
　　“你难道不知道，男儿膝下有黄金吗？”其实我是怕折寿……嗯，也担心丞相老爹回来后不好解释。
　　“再多的黄金都没她重要。”忠犬又一次执着的盯着我。
　　我无奈的叹口气，败了。
　　“沈吉，去我书房把那对锦鲤玉佩取来。”
　　沈吉惊讶瞪着我：“少爷，那可是老爷送你的生辰礼物啊！”
　　“我知道。”我不耐的皱眉，“让你拿就拿，哪儿那么多废话。”
　　虽不情愿，沈吉也只得听从我的吩咐去取玉佩。

　　到了将军府，开门的下人正捏着根木刺剔牙。这家人显然刚吃完饭，看来咱们来的不是时候。
　　我摸了摸尚未进食的空腹，有点后悔没蹭席惊梦的饭了。
　　“沈兄，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呵呵，江兄难道不欢迎吗？”
　　“那怎么敢！”
　　互相很假的客套了几句（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江云烈热情的招呼我落座，随即命人奉茶。
　　与江云烈胡天乱地的扯了一番，我感觉得到站在我身侧的祈安早已不耐。约摸着时机差不多了，我客气的冲江云烈笑笑，开始绕进正题：“江兄，我听闻，你今日抓了个姑娘到府上。能令江兄不惜动武强求的，我想那女子定是个绝色吧？”
　　江云烈揭杯盖的手一滞，随即笑道：“沈兄听何人胡说八道的？我江云烈堂堂正正，怎会做出如此蛮横之事？若让我知道是谁在暗地里败坏将军府的名声，我定找人割了他的舌头。”
　　语毕，那凶狠的目光还有意无意的扫向祈安。
　　他大爷的，人都找上门了脸皮还这么厚。
　　我佯装不解：“是么？那女子是我近日结交的红颜知己。今日，她的下人跑来找我，说是主子被抓进了将军府。我料想，此人对她忠心不二，总该不会骗我的。”
　　“沈兄所说的，该是栖月楼的锦扇姑娘吧？不瞒沈兄，锦扇姑娘的确现在寒舍，不过并不如其下人所言那般被强夺，而是我好言请来的。”江云烈又暧昧的朝我笑笑，“只是不知，沈兄如何会与一个青楼女子结为知己？”
　　干你屁事。
　　“这知己嘛，只要兴趣相投，便无关身份贵贱。既然是误会一场，想必现在能让锦扇姑娘回去了吧？”
　　“让她回去倒不难，只是……”江云烈皱眉，表情似乎很为难。
　　“江兄有什么便直说吧。”去你令堂的，抢人的时候怎么没见你这么婆妈。
　　江云烈重重叹口气，方道：“自半年前，有幸一睹锦扇姑娘芳容后，我的一颗心就落在了她身上，日日想着为她赎身，将她纳入府中，无奈锦扇一直不允。难得这次她肯答应入府一聚，我又怎么舍得让她走？”
　　潜台词就是不肯放人。
　　整件事其实可以简化为：嫖客看中了姑娘，想纳妾，人家不答应，嫖客就强抢。
　　我倒挺佩服江云烈，弯的都能掰成直的。被他这么一说，委屈的倒成了他。
　　看来这次真得掉块肉了。
　　“沈吉，把东西呈上来吧。”
　　闻言，江云烈好奇的看着沈吉手中捧着的锦盒，又不解的看着我。
　　我冲他客气的一笑，揭开锦盒的盖子，最后看了一眼安静躺在软绸上的锦鲤玉佩，肉痛。
　　示意沈吉将玉佩呈给江云烈，我缓缓开口：“这对锦鲤玉佩，是番邦进献给当今圣上的。而后家父有幸受圣上赏赐，得此玉佩，复转送与我作生辰礼物。今日登门拜访，我便将它送与江兄作见面礼，望江兄笑纳。”
　　我发誓，如果他再跟我绕下去，我只得把丞相老爹搬出来了。
　　“沈兄太客气了，这怎么好意思……”
　　看着江云烈对玉佩沉迷的目光，我便知道，此计已成。
　　“江兄放心收下吧。此刻天色已晚，可否让锦扇姑娘随我回去了？”
　　江云烈收回目光，若有所思的看着我：“一对绝世玉佩，一个早已不是清倌的青楼女子，沈兄觉得值吗？”
　　好小子，终于不跟我装傻了。
　　“值不值，江兄你觉得呢？天涯何处无芳草。”我抬眼看他，锦扇对他的吸引力，绝没有这对玉佩的大。
　　对视片刻，江云烈终于开口：“去把锦扇姑娘带过来吧。”

　　江云烈并没让我们等太久，才小半个时辰，下人便将锦扇带了过来。
　　锦扇一见到我，就如初见那日，冲到我怀里紧紧抱住我。或许吓得不轻，我能感到她的身体不断颤抖。
　　不过还好，她的衣裙还和分别前一样，整齐的穿在身上。看来，江云烈并没来得及对她做什么。
　　幸亏，来的不算晚。
　　我安心的舒了口气。我并不知道，这种莫名的担心从何而来。
　　江云烈站起身，走到我们跟前，俯身在锦扇耳后说道：“若有招待不周的地方，还请锦扇姑娘见谅。咱们后会有期。”
　　锦扇抱着我的力道又重了几分，身子颤抖的越发厉害。我抱着她不着痕迹的后退几步，礼貌的回道：“我替锦扇谢谢江兄的款待了。叨扰多时，我们是时候该告辞了。”
　　再无心与他多言，我将锦扇打横抱起，未再看他一眼，径直向门外走去。
　　“沈兄，有时候，闲事管多了可不好。”
　　他这是在威胁我？
　　我迈完跨出门槛的最后一步，顿住身形，头也没回的笑道：“江兄，我本就是闲人一个，不管闲事管什么？咱们也后会有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