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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思君如故(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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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千骨呆住了,他不许她见墨冰,不许见东方,就因为她那天说错了话?她是错了,可是与墨冰无关,又干东方什么事?
师父怎么可以这么不讲道理!
声音不由高了几分,“师父,那天是我的错,可是与旁人没有一丁点关系!”花千骨越想越委屈,当年在云山就是这样,师父不分青红皂白就毁了咒符,再不许她见东方。
白子画沉下脸,“连为师的话也不听了吗?”
花千骨咬着唇,“墨冰是真心对我好,他曾经帮过我……”
白子画只觉一股怒气直往上冲,他对她好?哪里对她好!他带着目的接近她,欲用色相迷惑她,用卑鄙的手段夺取她的妖神之力。眼前一恍,他二人在床上纠缠的景象,几欲刺痛他的眼。那种卑鄙之人有何值得留恋……
白子画静静望着她,眸光深不见底,仿佛要将人吃进去,“你再为他多说一句,我立刻去杀了他。”
花千骨彻底骇住了,急忙从床上爬下来扑通跪下,拽着他的衣角急道,“师父别生气,都是小骨的错,小骨任打任罚,再也不敢了!”花千骨一口大气也不敢喘,事情怎么会发展到这一步的,她的脑袋一片混沌,只觉得不能连累了旁人,墨冰真的是无辜的。
不敢?她有什么不敢?手指微微颤抖,强压着怒气,他本不想与她争吵,却为何她的一两句话又轻易挑起他压抑在内心深处的恐惧……
声音有些沙哑,“小骨,你若还当我是你的师父……你的夫君,便不可以再这样犹豫不决。”
犹豫不决?她没有!!是他总是莫名其妙的生气,她印象里的师父总是很淡然的,悲悯着众生,教给她家国天下的大道理,可是自从她转世以后,他对着她便总是失控,好多事情她不明白,前一世他不承认对她的爱,可是这一世他会将她抱在怀里,明明苦难已经过去,能回到他身边,他可知她有多欣喜?他却总是让她做出为难她选择……
墨冰没有错,东方也没有错。
花千骨皱着眉头,她一辈子不会离开他,但她不能忘记那些帮助过她的朋友,“师父,小骨不能这么做———唔———”话未说完,已消失在他压下来的吻里。
花千骨身子顿时就软了,师父在吻她……只要想到眼前之人是谁,她脑袋便顿时如同绽开的烟火一般,一片绚烂迷离。
唇舌纠缠,这个吻实在称不上温柔,他的手卡在她的脸颊上,如同那一晚,不容她有一丝退避。只有这样的吻才能让他相信,他此刻还拥有着她。花千骨嘤咛一声,全身没了一丝力气,任他在她唇上噬咬,尖锐的痛意传来,她却顾及不上,满心满眼都是他吻着她时的美好气息。
唇间的腥甜终于让他恢复了神志,放开她后退两步,面上一片茫然无措。
他又伤害了她!
望着她挂着血珠的唇,脸颊因他的用力而留下的殷红痕迹,他苍白的脸退尽了最后一丝血色。
然后还没待她反应过来,他已转身,步伐慌乱的冲了出去,他惧怕此时的自己,再待下去,他不知还会做出什么……
又是两天。
花千骨守着一桌子的饭菜,却只觉胃里酸涩,糖宝在贪婪殿,幽若缠着彦月偷偷遛下了界,诺大的绝情殿就只剩下她一个人。
强迫自己扒了几口饭,眼泪却不听话的啪啪往下掉,师父不回来,她心里也不好受啊。他不分是非,还吻完她就跑……
猛地放下碗筷,哼,他不让她去找谁,她偏要去找。
擦擦眼泪,念出剑决,长剑乍现,她二话不说跳了上去。
御剑而行,还未到蜀山山颠,一阵悠扬的琴声已传了过来,洋洋洒洒,挥洒如同泼墨,清澈如同珠盘。花千骨闻声而去,果不其然见一白衣男子临风抚琴,身影如墨如画。
感觉到了有人靠近,墨冰仙停下了手下动作,回头望见是她,不由有些诧异。
花千骨在他面前坐下,看着他案上琴棋笔墨不说话。
墨冰仙淡淡一笑,“今日什么风,竟把你吹来了。”
花千骨叹气,一把揽过他面前的琴,弹了两段,却只觉曲调不齐,琴音刺耳。
墨冰仙按住她的琴弦,“有心事?”
见她依旧不开口,不由挑眉,“因为白子画?”
花千骨终于卸了气,颓然趴在案上,断断续续把这几日的事讲了讲,当然,面红耳赤的情节还是跳了过去。
墨冰仙惊讶的看着她,竟不由笑了起来,“你这丫头胆子忒大,他到如今都没来杀了我,已算修为高深了。”
花千骨诧异的盯着他看,他怎么能猜到师父的想法?
墨冰仙摇头,“别看我,他有多忌讳我,你不知道吗?”竟然敢拿这个刺激他,若非白子画当真在意她至深,以他如今宁可错杀,不肯放过的决然,他早已没命在了……
花千骨欲哭无泪,“我知道是我的错,可是师父都不给我道歉解释的机会,还霸道的不许见这个不许见那个。”
“你当真不懂?”墨冰仙皱了皱眉,“由爱生怖,他若非爱你至深,又怎会有这些惊恐慌乱?”
花千骨眨了眨眼,“可是我不会离开师父的。”她一辈子都要陪着他,这是她初拜入长留时便已立下的小小心愿。
“他只是不敢相信。”墨冰仙一叹,“我给你讲一段往事吧。”
见花千骨点头,墨冰仙一笑,“长留上仙白子画,风华无二,悲悯众生,你可见过他发狂的样子?”
“我那日在云宫醒来,急忙赶去,却是晚了一步,你已神魂俱灭,自然不知道。白子画那时状若疯癫,几欲毁天灭地,他杀了许多人,仙妖不分,六亲不认,若非竹染,他早已堕仙,怕是杀尽天下人才肯罢休。”
花千骨彻底震撼了,关于那段过往,她只知是竹染用禁术收回她的一魄,却不知师父……
她颤抖着唇,“从来没有人与我说过……”
墨冰仙淡笑,“旁人不告诉你,是不想你伤心。白子画不告诉你,是他从不认为这能丝毫减少你曾经遭受的伤害。东方彧卿不告诉你,是不希望你为此动摇,心软回头。而我今日告诉你,是希望你明白他曾经所受过的冲击,便也明白了他今日的所作所为。”
花千骨心下剧痛,心口仿若被人揪起,又狠狠揉成一团,她从未想过他竟受了那样多的折磨,她那时只是太绝望,才会对他说出那样的诅咒,她希望他永远不要忘了她,却未料到他对她的爱,竟已至这般惨烈的地步,以至让她伤他如此深……
她错了她错了,她不该幼稚的以为他只是在生气,他以为她要离开他,他的怒气下将会是怎样的惊慌与恐惧……
墨冰叹口气,想伸手安慰她,手在半空中,却终究犹豫的收了回来,“你要明白,他对你动情本就是错的。他是师,你是徒,不该有情;他是长留上仙身系天下,你是妖神转世威胁众生,不可相守。若非他逆天改命……现如今,不要再错过了。”
他往日从不会说这样多的话,正因为对方是她,他才愿意真言相劝。
不会了,不会了!她不会再让他难过,花千骨满脸泪痕,跳上剑,急急欲走,却又顿住了步伐,扭头,“墨冰,我在云宫和你说的,你可有去找她的转世?”
他一愣,淡淡一笑,“不了。”
既已错过,又何苦执着?
在遇到花千骨之前,他心中有太多的不甘,认为命运不公,才使得他不得不放弃尘世里那段姻缘。但后来眼看着她的悲与痛,看着白子画的隐忍与决绝,看到他失去她后几欲令万物毁灭的疯癫,见证过这样一场憾天动地的执恋后,那份情爱竟变得不再那样令人心痛了。
错过便是错过了,当初既知不可善终而毅然放手,如今又何苦非要去求一个善果……
望着花千骨远去的背影,逐渐消失在海天之间,负手而立,微扯一下嘴角,原来心还是疼的。
不是没有后悔过,若是自己能早些遇到她,早在她遍体鳞伤之前,早在她遇到白子画之前,或许今日,一切都会不同。
坐回案前,重新专注于手下琴弦,他不求与她善果,并非他放下了执念,真正的执念如何放下。他只是,尝试着坚守她的执念,给她一个成全。
长留大殿,笙箫默自玄玉座上起身,看了一眼身侧男子,柔声劝道,“师兄,今日事情不多,早些回绝情殿吧。”
白子画头也不抬,声音淡漠如水,凉到人骨子里,“若累了便先回去吧。”
笙箫默叹一口气,却也知道多说无益,只得独自一人走了出去,大殿厚重的门在他身后缓缓关上,顿时陷入了一片死一般的静寂。
白子画闭了闭眼,原以为早已习惯了这样的沉寂,他已在这样的沉寂中独自过了数百年。强迫自己将心绪收回,白子画低头看着眼前的一卷仙宗。
南域连城。
这个姓氏的确少见,白子画向后翻了翻,果不其然,于是掐指算了算,脑中已是了然。
合上卷轴,抬头却见有人推门而入,一个小小的紫色身影走了进来。一瞬间,他以为自己产生了错觉,可是那身影如此清晰地走近他,令人觉得喉咙苦涩,一时间说不出半句话。
花千骨笑嘻嘻的来到他面前,从随身的食盒里端出一碗桃花羹,如往日他的诱哄一般,眨眨眼,笑意盈盈,“师父,吃饭啦。”
见他没有动作,她直接毫不客气地坐上他的腿,靠在他怀里,小小的勺子带着桃花羹的香气凑到他唇边。白子画微微吃惊的望着她,在对上她满含期待的目光时,心徒地一软,不由张开了嘴。
花千骨的笑意更深了,边继续着手上的动作,边轻声道,“师父不回来,小骨饭也吃不好,觉也睡不着,每天就只会发呆……”
花千骨将碗放下,揽住他的颈子,头埋进他的胸膛,“师父,陪我回去吧……”
左臂的疤痕又开始剧烈的撕扯着他的心,白子画皱眉,眼神混浊,花千骨一惊,急忙覆上他的左臂,抬头在他唇上落下几个吻,“不疼不疼,是小骨不好,师父不要误会,我与墨冰只是朋友。”
花千骨靠回他的怀里,轻声问,“师父喜欢我吗?”
腰间的手紧了紧,许久,一声微哑的声音,轻轻传来,“嗯……”
花千骨又问。“那师父会离开我吗?”
“不会!”他的声音有些急,他怎么会离开她,她难道不知,他早已是为她而活了吗?
花千骨满意的点点头,“我也不会,我要永远陪着师父,我只喜欢师父……”
举起小拳头,慷慨激昂,“十个墨冰也不换!”
白子画看着她信誓旦旦的夸张样子,不由唇角弯了弯。
“师父不气了吧……”
白子画叹口气,将她揽入怀中,左臂的疼痛竟奇迹的有了些缓解,他轻抚着她的发,犹是心悸。
“不可以离开我……”
真的不可以这样吓他,说说也不可以。
花千骨嘿嘿笑,“赶也赶不走。”
白子画的唇角又弯了弯,惊讶地发现自己的情绪越来越容易为她左右……
花千骨呼了口气,师父终于不生气了,可累死她了,不由搂着他的颈,软在了他怀里。
白子画抱着她,手指轻轻摩娑过她的唇,上面依旧有淡淡的伤痕,心中一疼,抬起她的小脸,“那日是师父不好。”
“才不。”花千骨脸颊红了红,唇靠向他耳边,吐气如兰,“师父很好很强大!”要是能再温柔点就更好了。
这丫头真是什么话都敢说……
白子画有些窘迫,耳根微微泛红,在殿内微弱的烛光下,更显得惊为天人。
花千骨一阵心动,她家师父怎么能这么好看……
小手不老实了,开始摸索他的衣带,白色衣衫上绣着淡银色流纹,繁复而精致,“师父,这衣服怎么解啊?”
白子画心中一紧,抓住她胡作非为的小手,声音也有些慌乱了,“小骨,这里是长留大殿,不许胡闹!”
花千骨笑嘻嘻的往他脸颊靠,哈着热气轻轻含住了他的耳垂,柔柔舔吮。他只觉脑中猛地炸了开来,那晚的记忆便这样直冲冲的闪入了脑海,顿时乱了心神,任由她将唇压了下来。
花千骨轻吻他的唇角,一遍遍唤师父,师父……终于,在她试图敲开他的唇齿时,他扣住了她的后脑,加深那个吻。
低叹一声,他发现面对她,他的意志力越来越差,罢了罢了,栽在她手中,他早已认了……
其实一切都不重要,任何表象都不重要,只要她在他身边,他那渗入骨血的爱与痛,伤与念,便可得到安放。
修长而完美的手轻轻在她背脊抚触,他舔吮着她的唇,这引起了她的一阵轻颤,她跨坐在他身上,心脏跳得飞快,衣衫轻轻滑落,露出她纤细雪白的肩头,他的吻终于自唇上滑落,呼吸微微浊重,落在她的颈上,再往下划至锁骨,轻轻噬咬。
令人沉醉的气息在大殿流转,却电光火石间———
“师兄,你看我的记性,又忘了拿……”厚重的大门猛地被人推了开来,笙箫默踏门而入。
周遭空气凝固了两秒。
笙箫默的话梗在了喉间,全身僵直的扭头看了看身后,是白天啊……又抬头看了看匾额,是长留大殿没错……
笙箫默瞬间石化了!!
白子画反应过来,一手迅速拉起花千骨的衣裳,遮住她的裸肩,另一手抓起身前的墨砚便掷了出去,“出去!”
墨砚打在了门上,在笙箫默身侧寸余裂成了碎片。笙箫默一身冷汗,刷的闭上了眼,颤抖着扶着墙往外退,“你们继续,继续……”
门又被关上。
白子画深吸一口气,止住花千骨又欲往他怀里钻的小脑袋,利落的替她系好衣衫,“小骨,休想。”
白子画扶额,竟被人当场撞见他正在……
几欲掐死自己的心都有了……
一辈子没这么丢人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