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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一、恒水流沙 ...

  •   晨辉从东方降临于大地之上,照耀着熠熠的河水,古老的城市从黑夜中醒来。人们从家门中走出,来到神圣的河水边,沐浴,洗衣,小贩的喝卖声,朝圣者熙熙攘攘地涌过来,河中漂浮着腐烂的树枝和尸体,河底的沙细细地逐水流去,朝阳流淌在金色的大地上,鲜活的人和死去的人在一起,在古老的铃声中缓缓沉浮,竟分不清是幻是真。
      这里是印度,恒河流域,圣河的河水带着肮脏的气泡,清洗着人们的心灵,贫穷与死亡,疾病与灾难,日日汇入河水,它依旧不紧不慢,如千百年来一样,脉脉流淌过恒河平原。
      有一个人静静站在河岸边,望着眼前的一幕幕。
      金色的长发,凝聚着初升的阳光,流动着圣河纯净的水,紧闭的双眼无碍秀致的容颜,光辉为他镀上了一圈灿烂的金芒,有如神临一般,集中了造化的万千宠爱。每一条线,每一个点都带着神性的淬炼,仿佛透明的水晶,心中无一物,所有经过他身边的人都不由得带上小心翼翼的情感,没有人去打扰他,同样,没有人知道他在做什么,只任由他静静站在河边,金发被河风吹拂。
      时间从太阳的初升开始,渐渐向后推移,他的身边仿佛空寂了一切,直到一个声音响起——
      “沙加。”身后有人叫他,金发男子回头,迎面走来一位俊秀儒雅的紫发男子,温润浅笑,眉点双红。
      周围的人们不由得为他二人让开了路,偷偷拿视线扫荡这两个堪比天神的俊美男子,少女们带着微红的面庞从他们身边走过。
      但他们不知是没有看见,或是根本不在乎,旁若无人地进行着对话——就好像是好朋友最最普通的问候。
      “穆,你来了。”名为沙加的男子淡淡答道。
      “是的,我听旅店的老板说,你经常来到恒河边,所以就来看看你是否在这里。感觉如何?”
      沙加回头,金色的朝阳如火球凌于地平线之上,他轻轻叹了口气,说:“看来,已经足够了,我们回去吧。”
      “好。”穆微笑着点头,他并没有问沙加话中的意义,或许,正是因为早已明白。
      随即,两人并肩离去。
      周围的人们茫然若失。

      “你站在恒河边上,实在是很吸引人啊。”这是一条小巷,说话的正是方才的紫发男子,穆。
      沙加的反应倒是波澜不惊。“我自小就这样,已经习惯了。”
      “我还以为,你要在河边站到中午。”
      沙加摇头,“一个清晨,一个傍晚,多了也不好。”
      穆微微一笑,不着痕迹地转移了话题,“说起来,你前天同我说想要去嘉米尔高原看一看?”
      “是的,我曾听一个老人说,那里居住着东方佛土的活佛,□□额尔德尼。”
      “哦?你是去看他……”穆喃喃念道,他想了想,忽然说,“沙加,你想要一个人去吗?”
      “是。”
      穆明白沙加这句话更深的含义,当年他曾一个人步行去了冈底斯河的上游,沿途中无数巡礼的朝圣者和死亡的尸体,整整半个月,他都没有停下脚步——他自己将这称之为苦修。
      无疑,沙加说出这句话,意味着他想要开始另一次的苦修了。
      “我想……有一个计划,不知道你认为如何。”穆有些迟疑地说道。
      “计划?”
      “对,或许,你可以去青藏高原看一看,还有我的祖国,千百年来,佛教在那里扎下了根。”说到这里,穆的眉眼微微垂了垂,遮住了纷繁的思绪。不知,他是否想起了曾经所见的壮丽河山,还有那片土地上生活着的人们。
      沙加闻言沉默。半晌,他说道:“听起来似乎不错,古老的文明之一,中国。”
      此刻说出这句话的沙加并不知道,穆的这一句话,成为了开启他此生最为瑰丽的时光的钥匙,而许久之后,在叹息墙边的沙加想起这一时刻的时候,恍然发现,或许这正是命运应有的轨迹,将他带入了另一个全新的世界,他没有后悔开始这一段经历,也没有后悔认识那样一个人。
      两人踏进了居住的旅店,一个物体迎面扑了过来,被穆接了个正着。
      “师父!”红发的毛头小伙子高兴地在穆的怀中蹭了蹭,穆的微笑中似乎覆上了一层柔和的圣光,“贵鬼,早饭吃了没有。”
      “嗯!”贵鬼兴奋地点头,“是一个大姐姐做给我的,她说这里的食物不干净,需要处理一下……她做得好好吃!”
      “是吗?那位大姐姐在哪里,有没有谢过人家?”
      “当然有!”贵鬼点头,“姐姐说,如果我明天能像她一样起得很早,就还给我做。她……呃,刚刚出门去了,不知道在哪里……”说着,他挠了挠头。
      穆笑容不变,“那等她回来,你告诉师父,我去和她道个谢。”
      贵鬼刚想说什么,忽听一个声音从门外来,“不用了,我已经回来了。”
      人未至,声先至。
      声音听来,清脆悦耳,爽朗淡然。
      穆转头,只见一个年轻女子走进旅店,长相是典型的中国人,看起来颇为清秀,年纪似乎并不大。她说的虽是英语,但方才他们交谈用的是希腊语,只看她能听懂,便知不简单。女子看了穆一眼,说:“道谢就不用了,我只是把自己的早餐做了,顺便照顾一下小孩子。”又笑了笑,“您收了一位可爱的徒弟。”
      “多谢您的夸奖,也多谢您对贵鬼的照顾。”穆不卑不亢地微笑,似乎并不想将话题继续下去。
      不料女子却只是微笑道:“不必,说起来,我早听说过您与您的朋友……”她的视线扫过了沙加那金色的长发,颇有意味地说道:“两位先生,能够见到你们,真是很荣幸,不知今晚我是否有幸与你们共进晚餐呢?”
      穆微微一怔。
      共进晚餐?她想干什么?
      “啊,是我冒昧了,如果两位先生不愿意也没有关系的。”女子含笑道了个歉。
      虽不知道女子想要做什么,穆仍觉得不好拒绝,只得应了下来:“并非如此,我自然没有问题的,沙加……”他转头看了看好友,见他点了点头,便道:“好的,不知小姐意向如何?”
      然而女子却笑道:“沙加,真是好名字。”她的视线一直停留在沙加身上,但她没有去问沙加为何一直闭着眼睛。不待两人回答,她又道:“我叫叶阳,你们好。如果你们不反对,那么今晚就在这里,我亲自下厨如何?”
      “当然可以。我叫穆,很高兴认识你。”
      他伸出手,与叶阳的手握在一起,他身边沙加的脸上露出了温暖的笑意。

      回到房间中,沙加与穆并不多话,只是聊一些无关的事情,随即各自开始修炼,沉入冥想。
      而等到沙加从冥想中回到现实的时候,已经是黄昏了,他起身站在窗口,远处波光粼粼的恒河水迎着夕阳,半江瑟瑟半江红。
      “沙加。”不愧是白羊宫的守护者穆,这么短时间就判断出他的状态。沙加转身,面对着刚刚开门进来的穆温和地笑了笑。
      “怎么,找我有事?”
      “叶阳小姐……”穆欲言又止地看着他。
      沙加点点头道:“我知道了,走吧。”
      方一下楼,清爽的香气扑面而来——说是清爽,其实不然,但在沙加的印象中,他确实没有闻到过菜肴有如此特别的香气,早听说中国菜或清淡合口,或鲜香麻辣,百色百味,纷繁诸相,莫不如此,只是身为处女座黄金圣斗士,被称为“最接近神的男人”,沙加从没有把口腹之欲放在心上,甚至他曾将自己饿过七天七夜,以为苦修。
      佛曰六根清净,自不可为色声香味触法所惑。
      红毛小鬼头贵鬼在饭桌边上蹿下跳,随着他期待的目光,名叫叶阳的女子自后厨走出,将手中的汤盆放在桌上,微笑道:“大功告成!怎样,看起来不错吧。”
      贵鬼很配合地猛点头,桌上饭菜的香气引得别座的客人纷纷望过来。
      叶阳似乎有所感觉,抬头向楼上看,见沙加和穆一并走下楼来,脸上浮现出温暖的笑意,“来吧,尝尝我的手艺。”
      穆应了一声,沙加颌首,两人过去坐在桌边——这下可把旅店中的其他客人看得急了,纷纷询问老板这是哪儿来的厨师,叶阳被迫拉去解释了好半天她并非旅馆的工作人员。
      “你看,她为什么要邀请我们吃这顿晚餐呢?”这当口,穆反而不像开始那样谨慎,一边悠闲地看着叶阳手忙脚乱地应付众人,一边淡淡说道。
      沙加闭着眼道:“有求于人罢了。”
      圣斗士对危险和陌生人的敏感往往比常人要大数倍,身为其中顶尖的黄金圣斗士,纵然穆和沙加看起来很好说话,接触久了却能让人有拒人千里之外的感觉,这感觉除却他们本身不自觉流露出的脱俗和超然,更有自我保护的警觉。
      但这个叶阳,似乎并没有把这点放在心上,只是用心准备了这样一桌晚餐,微笑着邀请他们。
      这令他想起路上那些或羞涩或大胆的少女,她们也会上前与他搭讪,这些女孩看中了他什么,沙加心中自然十分清明。但似乎来自于直觉,这叶阳似乎和那些女孩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这种奇怪的感觉可以令人放下戒备,毫无心机地与她交谈,也令人迷惑——因为不知道她所求为何,所以会感到不安,沙加见过世间千百种人,不过这一种,还真是少见。
      她给人的感觉是愉悦和美的,虽然她本人长得并不那么好看,沙加想。
      这时,叶阳终于摆脱了客人的纠缠,回到了桌边。她轻盈地坐下,向沙加和穆笑道:“不好意思,耽误你们了……我不知两位来自何方,但今日同在这里,相聚就是有缘。我会做的饭菜不多,也只有这寥寥数样,以表我心意而已。”
      寥寥数样?
      穆失笑不已,他出生于嘉米尔,但幼年时曾随恩师史昂去庐山拜访童虎老师,自然也见过中国的家常菜。麻婆豆腐,素什锦,凉拌莴笋,清炒空心菜,鱼香肉丝,菌汤……如果这都不叫丰盛,那他们在圣域天天啃面包啃土豆还被史昂(老头)笑吟吟地美其名曰“苦修”的不堪回首的日子岂非人间地狱了。
      “您客气了,我们承蒙您的邀请,十分过意不去。”
      叶阳笑了笑,似乎察觉到他们对她的戒备之意,忽然转移了话题:“我想,你一定很疑惑为什么我会邀请素不相识的你们。”
      穆一怔,不料她竟毫不客气地说了出来。
      “我独身来印度,算是旅游吧。”叶阳淡淡道,“我喜爱旅游,在此之前,我已经走过了许多地方,遇见过许多人,我也曾经这样邀请过他们,有的人答应了,有的人没有答应,有的人留下了联系方式,有的人不复相聚,而我则继续前往下一个地方。我走过很多遍回头路,五年来,有些地方我去过两次,三次乃至更多,但我并没有找到一个能让我停留的地方。”
      这真的是旅游,而不是……流浪吗?难道这个女人没有家吗?
      一瞬间,气氛似乎有些沉重,叶阳似乎怔了怔,忽然笑道:“瞧我,都在说些什么。说白了,我只是看小朋友可爱,看你们不像是坏人,想请你们吃一顿饭而已,来吧,别太拘谨。”
      不像是坏人……穆不由得苦笑,看来他们这些高贵的黄金圣斗士在这位叶小姐眼中还真是低档,连贵鬼都比不过了,但无论如何,这位叶阳小姐对他们是不会有恶意的了。
      黄金圣斗士天生拥有第七感,而他们两个最为擅长精神念力的人更是其中佼佼者,直觉敏锐异常,也因此,他们才判定叶阳所说的并无造假,若非如此,只能说她的城府绝对比圣域中那位双子座教皇深一百倍了——显然这不可能。
      现在沙加明白了,答案是因为她本来就无所求。
      但是这世上,真的存在无缘无故就对你好的人吗?人有七情六欲,做什么事情一定有自发的目的,但是为什么会有叶阳这种人存在?
      沙加心里有些迷惑。
      红发小鬼头在他们谈话期间一直埋头苦干,此时早已解决了三碗米饭,连带那盘鱼香肉丝早已寥寥无几——那有什么,反正他师父和沙加老师都不吃肉,不吃白不吃嘛。穆无奈又宠爱地看了他一眼,正准备拾起筷子,忽然听沙加的声音响起。
      “叶小姐,不知你接下来的行程,会前往哪里。”
      不止是穆,连叶阳都跟着呆了一呆,她看向沙加,半天才反应过来,说道:“大概会进入尼泊尔,从新藏公路西南路回国吧,穿过珠峰,经过日喀则,抵达拉萨,顺着川藏公路南线去成都……然后要顺着北线,经过玉树到青海湖,翻过祁连山,去到河西走廊……”说到后来,她几乎忘记了是在和沙加说话,下意识地计划着,神情隐隐带着温柔。
      “听起来……很美好的样子呢。”穆微微笑道,他多少明白了沙加的意思。
      叶阳一惊,随即点头道:“是啊,这些地方,是我百去不厌的。”她看向沙加,“只是不知道沙加先生问这些做什么呢?”
      沙加浅浅一笑,仿若花瓣落下,水面轻起涟漪,把叶阳看得一愣,“冒昧问一下,如果叶小姐不介意,我是否能与你结伴同行?”
      “什么?”
      沙加没有说话,只是微微一笑,仿佛当年灵山之上拈花微笑的佛陀与迦叶尊者。
      是的,他要看的不止佛法扎根的地方,不止青藏高原,还有世间万物的一切面貌,三千尘世,众生诸相。而这位叶阳小姐,若她所说没错,已经在外漂泊五年,或许跟着她可以看到一些不一样的事。
      更重要的是,他觉得,叶阳似乎能够解答他的一些疑惑。
      “可是……你……”叶阳一时间竟没能反应过来,只是下意识地嗫嚅,半晌后,才心有余悸地出了一口气,随即笑了,“沙加先生,不害怕我对你不利吗?”
      沙加摇头不答,且不说叶阳不会这么做,就算她做了,他也没什么可怕的。
      “可是,你真的把我吓了一跳呢……”叶阳苦笑,“沙加先生,想要入境也是很麻烦的,你做好心理准备了吗?”
      “这个我自有计较。”沙加点头。
      叶阳于是笑道:“那就好,那么,沙加先生,我答应你的邀请。”
      这回没有反应过来的人变作了沙加,或者说,虽然他有预感叶阳会答应他,但对于叶阳应有的犹豫,他也做了充分的心理准备。但她怎么这么干脆?
      “你为什么……这样就答应了?”
      叶阳微觉奇怪,随后又有些好笑,她想了想,说道:“这五年中,结伴同行也有过几次,但还真没一次像沙加先生这样直接的,”说到这里,她笑得很奇怪,“你是不是在想,我不应该这么快答应你的?当然,原本不应该的,但我觉得你很有趣,接下来的旅程应该非常精彩,所以就答应了。”
      理由很简单,叶阳也没有多想,或者说,普通人眼里的麻烦她根本不在乎。
      沙加心里哭笑不得,因为有趣就答应,这什么鬼逻辑。
      叶阳慢条斯理地说:“说起来,和我一起走,就得受得了苦,还有很多具体的注意事项,嗯……”
      沙加默然不语,静待她说出她口中的注意事项。
      “算了,先吃饭吧,再不吃该凉了!”叶阳拍手决定。
      于是沙加再次哭笑不得。

      饭后沙加去了恒河边做他的“晚课”,穆安静地回了房,叶阳则心安理得地把碗筷扔给了旅店老板,带着贵鬼小朋友在旅店周围溜达(跑太远很危险的,尤其在印度那种地方……),两个人一大一小,也算玩得不亦乐乎。
      时间如流沙般静静漏走,叶阳算着,想来沙加也该回来了,她脑海中闪过他那副“圣洁淡定”的样子,忽然心里起了恶作剧似的想法,决定带着贵鬼在他的必经之路等着。太阳从远方错落的房屋间静静滑下,地平线看不见,巷子深处浸染着残晖温暖橙红的余光,流动的云将整座城市拥了起来,仿佛蓝天之上的圣城,斑驳苍老却带着沉淀的瓦砾——不知是哪一瞬间的回眸,叶阳看见,沙加在这样的光影之中走回来,闭着的双眼似在看什么,又没有在看什么,光芒之下他的容颜似乎平添了一分神圣,又有一点暖人的亲近,或者,这世间早已被他看清也未可知。
      而后,叶阳便愣在了当场。她望着他金色的长发随风流动,似乎有一种不可磨灭的东西如画卷般铺展在她心中,那是余晖中印度古城的温暖,还有仿佛天神的,安静的男人,直到沙加走到她面前,问了一声“怎么了”,她才从这个恍如幻觉的梦境中苏醒过来,夕阳下,她的脸庞似乎因染上余晖而微微泛红。“没……刚刚好像……呃……”
      沙加笑了笑,不知道为什么让叶阳想起了一种形容——“温暖得像蜂蜜一样”。
      似乎有什么东西从胸口暖暖地溢出,这一瞬间,她只想说一句话。
      “你笑起来真甜……”叶阳看着他说,她的声音极轻极轻,像是害怕打破了什么东西一样,“沙加,我很喜欢你……”
      这一回,她不再叫“先生”了。
      但是,她这两句不伦不类的话算什么?
      沙加从容地将躲在叶阳身后的贵鬼拉开,一边转头对着叶阳,“叶小姐,形容男人的笑,用‘甜’恐怕不太合适。”
      金晖盖过屋顶,叶阳的眼睛藏住了太阳的光辉,她目不转睛地看着沙加,似乎并没有被他那两句话影响,沙加就好像没有察觉到她的目光一般,安静地将贵鬼哄回旅店,而后转身对着叶阳,一言不发。
      不料叶阳轻轻一笑,走上前来。她停在沙加面前,轻轻拍了拍他的肩,没有感觉到反抗,便抬手揽住他,踮脚在他左颊上轻轻一吻——就像是,捧着一朵倾国倾城的莲花,极为神圣地,轻柔地吻着它素净的花瓣——
      这不是恶作剧,叶阳想。因为现在的她,只想轻轻吻一朵莲花的灵魂,这与这朵莲花是谁完全无关,一切如她所料,很好。
      就在她的吻蜻蜓点水地落在沙加脸上之时,他的身体瞬间绷住,但紧接着,却放松了。因为下一刻,叶阳退了下来。
      她似乎并没有察觉到方才的那一瞬间有多危险,动作自然得仿佛只是自荷塘中摘下了一朵莲花。她旁若无人地问出了一句毫不相干的话,“你今年多大了?”
      沙加抿了抿唇,半晌才道:“二十。”
      叶阳微笑道:“你还小,但真是可爱……在你这个年纪……哈,在你这个年纪,我家乡的少年们都不知谈过几次恋爱了……”说着,她垂下眼睛,嘴角泛起涟漪般的笑容,似在回忆之中,又抬起头看他。
      夕阳的光波层层流过,淌进她眼里,仿佛神的祷言,带着不属于世间的光芒。
      不知为何,沙加觉得他似乎缺乏了些反驳的力量,叶阳的眼神不热不温,仿佛透彻了他以为自如变幻的想法。她轻轻一吻的触感仍然在,自六根清净之后的沙加从没有感觉到这种让他迷惑的东西,就好像……好像有一只蝴蝶,安静地停在脸颊上,扇了扇翅膀,在他心里留下了一圈久久不散的涟漪,又随风轻轻飞走,来去无踪。
      世间万法皆为摩耶,既然如此,为什么他的心中载沉载浮,仿若游丝飘离无根,又仿若巨石千钧?蝴蝶来了,又走了,但这种感觉如此真实地存在着,是他修行不够,还是……
      不,不是,沙加看着叶阳的眼睛想,他生出了迷惑,叶阳似真似假的动作令他看不分明,仿佛有一层薄雾轻轻笼着她,露出的神秘的一角令他忍不住去探寻,似乎在她身上隐藏着一个秘密,那是他没有接触过的某些东西。
      只是,那是什么呢?
      “唔,不早了,我们回去吧。”叶阳后退一步,打破了某种微妙的平衡。
      “嗯……”沙加有些心不在焉地回答。
      两人并肩在这温暖的夕阳下行走,叶阳转头盯着他,忽然轻笑一声,眨了眨眼,“对了,还有一件事没有和你说。”
      “什么?”沙加淡淡道。
      “我今年二十四,比你大四岁哦,沙加……小弟~”
      然后,这个恶劣的女人十分高兴地欣赏到沙加的脸色瞬间变化无穷。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一、恒水流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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